第一百零四章 春日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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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恨文!
湘妃聽聞碧盈將夢境如此詳細的道來,心中隻覺得極為詭異,於是神情一黯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但是一她時卻沒有開口,隻是垂著眼看著那舟船旁的水波,一副出神的樣子。碧盈看見湘妃如此本以為湘妃會說什麽,然而等了半天什麽也沒等到,便順便將自己在清龍寺之時便已經夢到那提著燈的人的事情也一並說了,隻不過那提燈的人對自己說的話卻略過未曾一起說出來。
湘妃仿佛是在聽著,又仿佛沒有聽進去,碧盈隻見她一直看著湖上水波,那側臉是晦澀不明的沉默神情,於是便不再說什麽,隻自顧自的低頭喝了茶去。而湘妃看著水波蕩漾了好一會兒,隻覺得看得頭微昏,便將視線收回來,看著遠處的樹木宮殿,這才一副反應遲鈍似的開了口,笑著說道,“本來呢,這樣的夢也沒什麽的,不過是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而已吧。隻不過,盈姐姐做了兩個夢,而且兩個夢都相連著,隻能說明一件事了。”
“那是什麽事,你說說看……”
然而湘妃見碧盈這般好奇起來,便側著腦袋笑眯眯的就是故意不開口。於是那雲鬢微斜,烏發上綴著的長長流蘇的珠釵此時便一晃一晃的。此時陽光淡淡的,落了細微光線在那珠釵之上,然而經過珠釵一反光後那光芒刺亮刺亮起來,襯得人的麵容豔麗萬分,令他人不能直視。
碧盈索性不好奇了,無所謂的看著湘妃身後的那一片風景。湘妃本來就是想要吊吊碧盈的胃口,然而見得碧盈是這個反應,反而自己忍不住,問道,“盈姐姐,你怎麽……你不想知道了麽?”
“隨你高興,你要想說,自然那就說,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好強人所難啊……”
“哎呀……盈姐姐你……”沒得到意想中的反應,湘妃有點悶氣,隻好說道,“我聽我姐姐說過,女子若是夢到小男孩會有吉運。而且,這還說明盈姐姐你是日思夜想著生一個皇子了吧……”
湘妃邊說邊瞅著碧盈,臉上笑意極濃。碧盈聽得湘妃這樣打趣自己,心中羞惱,等不及湘妃說完嘴裏便罵道,“益發沒有禮數起來了,還敢取笑我來了。這樣亂說話,不知道小心?難道不怕我讓宮人把你扔進水裏去,拿去喂魚。”
湘妃一聽,立即轉頭看著身邊的宮人,一笑,高聲問道,“誰敢扔我,誰敢?!”
那一眾宮人哪裏敢應,皆是低了頭默不做聲,湘妃見此不由得高興的笑出聲來,轉頭看向碧盈,眼睛裏盡是明亮亮的得意之色。
“盈姐姐,你看吧,沒有人會扔我的。”
“是啊……”碧盈接話,笑盈盈的竟然並不反駁,湘妃見碧盈不反駁更是開心,用小筷子夾了一小塊酸梅膏扔進嘴裏含著。這個酸梅膏本就是酸的,而湘妃這個時候一邊吃著酸梅膏一邊笑得無忌憚的,結果笑到一半捂著腮一副要笑笑不下去想不笑又停不下來的樣子,那個樣子有幾分齜牙咧嘴般似的的可愛,碧盈知道湘妃這是被酸梅給酸住了,佯裝不知,壓著笑意,臉上做出一副奇怪的神情來,問道,“妹妹這是在做什麽?是不是今天的這個酸梅膏特別好吃,那可要多嚐嚐……”
碧盈一邊說,還一邊親自夾了一塊酸梅膏遞過去,湘妃知道碧盈這番是故意的,但是腮又酸又軟的,人說不出話來,就算說話也說不出幾個字來,於是隻得眼神埋怨著的看著碧盈,碧盈見湘妃這個模樣,再也止不住笑,將手上筷子一扔,用帕子捂了唇扭頭笑去了。
一旁早有宮人端上蜜茶來,湘妃卻沒有接,隻將桌上還剩著的半杯清茶喝下了,將口中的酸味衝掉了大半,這才覺稍稍好些,開口對著那宮人道,“哪裏有快被酸掉半邊臉後就立即喝蜜茶的道理,給本宮倒杯清茶來,哎喲,真是,那膏也太酸了……”
碧盈見湘妃語氣不好,又見那宮人有些委屈的神情,笑言,“你不該在自己被酸著了後又去酸別人的,你也不想想,你這會兒不態度好些,待會他們把你扔下水的時候也不會態度好的……”
“盈姐姐……”湘妃嬌聲喚著碧盈,碧盈不理會,於是湘妃便繼續說道,“就算是那樣,沒人敢扔……”
“誰說沒人的,他們不敢扔,我來扔。隻怕……”
“喔?什麽,隻怕什麽?”
“隻怕你太重了,我扔不下去……”
“盈姐姐,你亂說……明明是你比我重……”湘妃是身形嬌小的女子,如今聽見碧盈這樣說,自然不依,於是伸了手過來,道,“那我們來比比,看誰手腕細小就能比出來了,你看你看……”
“嗬……亂說。隻看手腕是比不出來的。”碧盈沒有理會湘妃,手不動也不伸,隻是臉上笑容淡淡的看著湘妃。
湘妃無奈,隻得嘟了嘴坐在一邊,碧盈看過去,隻覺得那嬌羞的神情看著真是格外惹人憐愛,便又道,“其實你也不用這樣緊張,那就算我能把你扔進水中去,這樣可好?”
湘妃還是不依,隻道,“事實本就是那樣的,我那麽輕當然可以扔進去的,哪裏用什麽算不算的……”
然而說了一半,湘妃隻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對頭,隻停了話不說。碧盈在一旁笑得開心,點出來,道,“既然你那麽主動的要為剛剛犯下的錯誤做個彌補,我也不好攔你不是。那就不讓他們扔你,你自己跳下去好了……”
湘妃這才明白過來,氣惱起來,碧盈隻笑不語。
而正好這時舟船已從北岸快劃至南岸,碧盈抬頭便見不遠處的漢白玉橋上有妃宮率領著一眾宮人經過,碧盈仔細看了一陣,隻見那一行人中依稀可見有一個男子,身穿朱紅色宮袍,與那個妃宮說說笑笑的,狀似十分親密。
“這,怎麽能有朝中大臣進南如宮來了?”碧盈覺得奇怪,轉頭便問湘妃。湘妃一聽,也看過去,但隻略略看了下,便懶懶的答道,“既然能進南如宮來,那就說明他可不是一般的大臣。盈姐姐,你想想,能夠進南如宮來的拜見妃宮的人,那就是得過皇上的特許。而又能夠得到皇上特許的還會有什麽人,自然就是妃宮的親戚之類的人啦。”
碧盈又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果然是這樣。我看著應該像是綺妃,那末,那個人就是綺妃的親戚了?”
湘妃此時又改喝蜜茶,用此來安慰自己被酸軟了的腮,見碧盈又問,便道,“如今宮中,皇上對綺姐姐還是極為寵愛的。這不,三天兩頭的就讓墨家的人進宮來探望,生怕綺姐姐在宮中待悶了想家了。今兒來的那男子,大概就是墨家的次子墨斐吧。墨家今兒就隻有他比較有點樣子,也還算深得皇上心意,於是賞其工部侍郎之職。而其他墨家的男子都是一副紈絝少爺的樣,沒一個能夠入得眼的,也都在靠著家族在吃喝玩樂的過日子,最多也是用錢買個空頭官職來混混罷了。像這些人,站在殿堂之外都會被人嫌,自然是更不能讓進宮來的。”
“原來如此。”碧盈微微一笑,心想,像這樣一個豪門望族,族中子孫一代代傳下去,最多傳到第三代或是第四代,再傳下去祖業早就不知被吃空到什麽地步了。如此的不如意,倒不是風水輪流轉的緣故,而是子孫得享先人的福蔭,自己懈怠下來了,隻想著享受不想再奮鬥什麽,而且眼前應有盡有,也不知道要為什麽去奮鬥了。而這樣繼續下去,下麵的子孫更是也一樣懈怠下去。——這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個規律,就是豪門望族是不能持久的維持其地位的,也就是所謂的盛景難續。縱然有人吸取教訓嚴加管教自己子孫,但是眾人大多都是冷冷的在一旁等著看那條規律的實現,最多是看這這豪門望族再掙紮幾日罷了。試想想,縱然能夠勤加教育,但是豪門望族裏子息繁密,人一多事情就複雜起來,話多心思多影響多,小孩子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著,又哪裏還能紮實得起來。就算再管,也隻能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麵麵難俱到了。就如現在,墨家自殷隆帝以來,到如今,也已有三四代,代代受寵恩榮無盡,眼前看來的也是繁榮到頭了。隻是,碧盈又忍不住想,這殷朝自來便有四大家族,其中白家、蘇家經久不衰,這又是為何?世人也未曾對此覺得奇怪一樣……
正想著,舟船已到了南岸邊。而綺妃剛送往親戚離開,一轉身見這舟船,再一細看,便看到是碧盈和湘妃正在舟船之上,於是帶著一眾宮人過來請安,便也上了舟船來。
而綺妃剛剛送完自家的兄弟離開,心情正好,不免將話題往這邊帶,想著要好好炫耀一番。便問道,“盈姐姐和湘妹妹剛剛在做些什麽呢?”
碧盈不答,湘妃便笑著答話道,“不過是坐著閑聊著了,倒不像姐姐有人來探望,真是令人羨慕啊。”
這話正好拐到綺妃想說的話題上,不由得嬌聲一笑,那眉目間都是未曾掩飾的得意,她紅唇一動,便說,“其實這也沒什麽,隻不過是本宮家裏的人如今都是閑著,所以能隔三差五的進宮來,有事來探望一番,沒事也來,見多了都沒什麽好探的了,哪裏用得著羨慕。”
碧盈隻“咳”了一聲,若無其事的。湘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接話,畢竟綺妃這話聽來極為刺激人,像自己如此思念家人,但是卻不能見到,父親雖然身為丞相,但卻不得入宮;姐姐雖然也是皇家血脈的一支,倒是可以進宮來,但是已嫁為人妻持家忙碌也沒辦法常來。
綺妃一時見兩人都不曾言語,便自顧自的繼續笑著說下去,“這天氣真好,難得兩位姐妹都有閑情賞玩。隻是這會兒天還有點涼,蕩舟水上就不怕被風一吹受涼生病了?”
沒有人接話,綺妃就繼續說,“就像剛才,本宮的兄弟也這樣說著便要本宮好好保重,本宮還笑話他多事。他便說,如今皇上聖眷優渥,本宮既然已在皇上身邊服侍,就該先保重自己才能全心伺候皇上。這道理其實誰都知道,但是本宮聽得他這樣說,隻覺得他真的是益發有大男子的樣子了,還能為著姐妹擔心。怪不得前幾日皇上提拔他當了工部尚書,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所以他一天到晚處理事務忙得很,才來了不久就告辭回去了……”
碧盈忍不住,終於開口說話,“綺妃妹妹放心,這裏有大衣,冷不著妹妹你的。再說,本宮和湘妃雖然說也是一個千金小姐,但卻不曾有千金之軀那般的貴重,吹一吹風就病了什麽的。”
綺妃討了個沒趣,勉強笑兩下。一旁有宮人端了果盤過來伺候,她眯眼一瞧便怒道,“你給本宮仔細些,拿這些本宮不吃的東西來,是存心要氣本宮的麽?”
沒有人想到綺妃的脾氣發作得那麽快,隻得心中無奈的看著。但是那宮人不是別人,是湘妃身邊的首席宮女簡月,她不過是正巧將果盤遞過來,沒想到卻招來訓斥,自然也不悅,便冷冷道,“娘娘何必生氣,左右是我們奴婢不會做事,您別和我們計較才是,免得折了您的身價。不就個果盤,小題大做的,奴婢可不是您宮裏的宮女,可受不了您的氣,也沒人受得了,那前兒不就有好端端的一朵花兒似的人就這樣去了……”
綺妃沒想到一個宮女會這樣和自己說話,又見她提到上次宮女上吊的事情,這件事可是自己心中的忌諱,不由瞄了瞄碧盈一眼,咬了咬牙,忍下怒氣,作笑道,“看你認真的,你是湘妹妹宮裏的人,湘妹妹可憐見兒的,本宮又怎麽舍得罵她的人。”
那簡月不理,走回自己的主子身邊,不依不饒的補上一句,“娘娘知道這樣便好,也省得我們做奴婢的費心了……”
這會兒湘妃是有氣無處撒、不能撒,然而忍著隻覺得憋得難受,但又不能不憋,於是那一張豔容上臉色便變來變去的。湘妃看在眼裏,隻得埋怨簡月道,“綺姐姐說你一兩句也沒什麽錯,你傲什麽骨起來,這不是破壞我和綺姐姐的關係麽?”說著又對綺姐姐道,“綺姐姐,你可要原諒我這個奴婢,她是從家裏帶來的,性子一直就這樣,沒管好。得理的時候連我也不放過,請綺姐姐看在我的麵子上,別理會這壞心的奴婢,妹妹給你倒杯茶,你消消氣,好不好?”
於是湘妃過來倒茶,又親自遞過去,一副賠禮道歉的模樣。綺妃覺得麵子上雖然過得去,但是不免想湘妃說的那話,隻覺得“得理的時候……”那句話似乎在諷刺自己是無理、是在亂取鬧,但又不好再說什麽,畢竟人家沒錯還一副犯錯了過來認錯的樣子了,而且碧盈也在這裏,於是綺妃便笑笑,將那茶水喝了一小口,道,“都是姐妹的,哪裏用得著這樣客氣。”
此時東苑的桃花已經開了,舟船便自南岸劃到東苑來了。剛靠著岸停好船,就聽見身後有女子溫雅之聲,徐徐傳來,“真是巧,不約而同的都來賞桃花了。”
碧盈轉身一看,見是苔妃,麵上一笑。然而那裏又不僅僅隻有苔妃而已,那一旁還站著秦妃。碧盈便歎,“原來你們約好來賞桃花的,怎麽也不來請我們一道來賞,難道不知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苔妃不理會,先對著一旁的秦妃解釋道,“她是在怪我們在這裏賞花,卻沒有邀請她們來賞花。”
秦妃這時已經學會了大部分的殷朝語言,能聽會說了,但是在對話的時候還是要一字一字的和她說才行,否則她會覺得對方說得太快自己反應不來。這會兒她聽了苔妃的解釋,稀稀一笑,蒼白的臉上神情微有幾分拘謹,“盈妃娘娘,我和苔妃娘娘不是約好一起來的,是賞花的時候碰到的,你可別怪別生氣。”
碧盈點頭,笑道,“我可沒生你們的氣,和你們說笑玩著的呢。我們同在宮中,身為妃宮伺候皇上,可以姐妹相稱,你叫我妹妹就好。”
碧盈見秦妃點點頭,又說,“那正好,瞧瞧今兒我們都是碰巧相遇的,看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然而話沒說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順康先給各位娘娘請安了。”
苔妃一看,便道,“順公公您不在皇上身邊伺候,怎麽到這兒來了?”
順公公笑著,躬身道,“自然是在好日子來傳個好消息的。正好正好,各位娘娘都在,省的奴才的這老骨頭還要多跑跑路,這會兒可偷得懶兒了。”
碧盈雖然對這順公公不怎麽熟,便柔聲道,“辛苦公公了,既然您累了就好好休息再說吧……”說著,碧盈讓一旁宮人端上花茶來,又讓宮人端了椅子來給順公公坐。
“這哪裏敢在各位娘娘麵前坐下,這可是折奴才的壽的事情,奴才說完便得回去。剛剛皇上命奴才來傳話,說是三日後是花朝日,百花盛開,皇上特地在皇家園林裏設宴,請各位大臣以及他們的家眷前來,也請各位娘娘前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