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風波定,死水無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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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恨文!
    淩晨。一陣風若有若無的揚起來了,地上有落葉,有殘瓣,有水跡。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不見了,天上黑漆漆的盡是暗雲,下雨了。然而,在這樣下著雨的春夜,卻沒有誰能安心的在溫暖的被窩裏睡個好覺,南如宮中,到處都是人影到處都是燈光。
    那先前暗下去的燈光明亮的照著,照著微有泥濘的路麵,照著宮人千張白張皆是一樣無表情的麵孔。沒有人聲,但是氣氛壓抑得仿佛到處都充斥著讓人煩躁的人聲。本該是早已就寢的殷晟此時竟然坐在了綠芍宮的殿中,目光冷冷的將綠芍宮中的宮人掃了一遍又一遍。春夜極涼,宮人身上都穿得極暖,但是在這樣的目光下都覺得背脊發涼,額上早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他們的麵容被那燈光照得慘白慘白的,不僅如此,整個綠芍宮都籠罩在這樣慘白的燈光中,使得這處地方倒不像是什麽宮殿,反而是閻羅寶殿,這些宮人便都是小鬼,而殷晟,自然便是那點上的閻王爺了。而如今,盈妃沒有伺駕,也沒辦法伺駕,她此刻正在寢殿中,早已經昏迷多時。
    殿門“吱吱嘎嘎”的被人推開了,那樣淒厲摩擦的聲音,聽得人心中別扭,頓感不適。殷晟將目光看向了殿門處,那裏,爾新提著一個快被春雨打濕的燈籠進了殿來,他的身後是太醫院的白太醫。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那白太醫進得殿來,趕緊跪地先向殷晟請安。
    殷晟的臉上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來,不由白了那太醫一眼,道,“救人如救火,你們怎麽來得這麽慢,還不快過去看看……”
    “是,臣遵旨。”白太醫不敢多話,三步並兩步的便朝碧盈的寢殿中走去,那裏,還有今晚值勤的葉太醫等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但是天色還是像剛才那樣的暗沉,又仿佛不過是眨眼而已,總之人在這個時候隻覺得時間太過混亂,畢竟心急的時候有時會覺得時間像是蝸牛一樣的緩慢。遠處,三更的鍾聲在夜裏冷冷的響起來,殷晟隻覺得倦意襲來,隻得用手托著額頭閉了眼睛休息著,柯凡看在眼裏趕緊上前給殷晟披上一件衣服,並低聲問道,“皇上,是否移駕一旁的副殿休息一會,娘娘一旦有半點消息奴才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轉告皇上……”
    然而,柯凡話沒說話,就已經引來殷晟的怒瞪,他說,“這事情還沒定下來,怎麽休息得了。要是碧盈有個三長兩短……”
    宮人都屏息凝氣的垂著頭,一個個即使再怎麽睡意濃厚此時也早就消散得不知到哪裏去了。殷晟說的話又急又凶,足見他心中對這件事的在乎,而殷晟也明白自己不應該將情緒展現出來,於是話說了一半就不再說下去,隻是深吸了幾口氣,站了起來在殿門便來回走了幾下,這才又坐下來了。那椅子上雖然墊著軟墊,但是椅背上木頭冰涼,殷晟觸著著冰涼,不由得小小的打了一個小顫,隻覺得這一刹那心也涼了大半。
    “傳令下去,讓南如宮的侍衛隊協助平琉宮將這件事給朕查個水落石出來,明天早上朕就要得個結果……”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柯凡應著,趕緊出去了。
    見著柯凡出去了,殷晟便對著宮中的人說道,“你們都是綠芍宮裏的人,你們的娘娘若是有什麽不測,你們一個個都難逃幹係,來人啊,將他們都先給關押起來,稍後交給平琉宮審查。”
    一時間,殿內便安靜下來,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殷晟的麵容在燈光下也是毫無血色的慘白,他看向碧盈的寢殿,那裏,簾子沉沉的一層又一層的隔絕了人的視線,沒有一點動靜,死寂沉沉的讓人感覺不安。殷晟都還記得剛剛自儀龍宮過來去看到碧盈的時候,看到她那副死灰似的臉色,看到她身下那還不曾來得及換掉的已經染紅的床單,隻覺得已被塵封的那一段記憶被歲月不留情的撕開,那疤痕還未曾消除,傷口露出來,血肉淋漓。
    ——當年水蘿死的時候也是滿身的血,滿目的紅色,紅得仿佛隻是人的幻覺,仿佛那不是血,是燃料,是光線。那樣腥甜的濕黏的味道,自己都還記得,而如今,碧盈也是滿身的血,殿內開了窗,那風沒有將那樣腥甜的濕黏的血的味道吹散,反而使得到處都充斥著那個味道。
    “碧盈,碧盈啊,你叫朕該如何,該如何……”殷晟不由得有點恍惚,眼睛一閉,嘴裏喚著的是碧盈,但是腦海中出現的是水蘿,如今看見的是碧盈,殷晟覺得自己記憶中那已經模糊下去的水蘿的影子又慢慢的清晰起來……殷晟心生猶豫,覺得倦意讓人的思緒也混亂起來,袖袍內的手早握得骨節全露,他一揮手就打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那架上擺著的青瓷花瓶隨架身晃了幾晃落到地上去了,尖銳的白色的瓷片,仿佛上麵也帶著血,冷冷的血。
    “皇上……”不多時,白太醫已經從寢殿中出來了,那麵容也是慘白慘白的,他躬了身,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措詞。
    殷晟雖然壓製住了一部分的怒氣和暴躁,但是見得白太醫如此猶豫的神情,心中頓覺不安,便訓斥起來,“這個時候有什麽好猶猶豫豫的,該說什麽就說什麽,難道你還想欺瞞朕,犯下欺君之罪不成?”
    “這……臣不敢。其實,是盈妃娘娘小產了……”
    殷晟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沒想到這個,又似乎覺得這個是在意料之中,便問,“那如今狀況如何?”
    “臣給盈妃娘娘把脈的時候,見娘娘脈象混亂,像是受過什麽刺激而導致流產,如今流血過多,怕是情況不妙。”
    “情況不妙?!那你們是做什麽的,你們身為太醫,就是要將情況由不妙轉變成妙,要不然,太醫院養你們是做什麽來的?”殷晟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背著手轉過身去,最後那句話也沒有一絲道理,顯然是怒氣太過的緣故。
    “臣有一事必須請示皇上……”雖然殷晟怒氣洶洶在上,但是白太醫還是得硬著頭皮繼續問。
    “那就說。”
    “雖然娘娘現在失血過多,但是隻要在宮中找到合適的人的血液補充,再用藥補,兼用針灸加以治療,應該就無礙了。隻是如今盈妃娘娘和她肚裏的皇子,臣等隻能兩個之中救一個……所以,請皇上明示。”
    殷晟慢慢的轉過臉來看著白太醫的臉,那神情有一種恍惚。他開了口,聲音微帶一絲沙啞,他問道,“兩個救一個,是什麽意思?”
    “盈妃娘娘失血過多,身子大虛,若是如今保娘娘棄皇子,那麽隻需將孩子打下來,娘娘定會無事。若是保皇子棄娘娘,皇子可以繼續留在盈妃娘娘的肚子裏,盈妃娘娘雖暫時也能無事,但是到六個月後皇子出世之時,盈妃娘娘的身體在承受了那麽多的負荷之後,再堅持不了,會在皇子誕下之後會……”
    “好了,你別說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殷晟不忍心聽下去,手一擺,又轉過臉去,皺著眉頭思考著這個問題。
    隔了半會兒,殷晟卻突然笑了,“這還是朕的第一個孩子,然而朕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就要麵臨這樣的情況了。這也就罷了,在母親或是孩子之中選一個,不管選了誰,都會讓他們恨朕的。”
    “臣請皇上快做決定,否則再耽擱下去恐怕誰也救不了。”白太醫看了看寢殿的方向,不免急了急。
    然而殷晟沒有理會他,白太醫隻得再催一聲,道,“皇上……”
    “不用說了,皇子是天命之數,他命中注定做不了朕的孩子,朕命中注定不能做他爹爹,你去……去救妃宮娘娘……”
    “這……”然而,聽到殷晟的回複後,白太醫不免猶豫起來,開了口勸道,“皇上您可不能這樣想,臣請皇上三思。您想想,如今皇上膝下一位子息都未有,民心難安。如今既然盈妃娘娘已有皇子,怎麽能選擇保娘娘棄皇子?!此舉不妥,臣恐會招致各位臣子的指責……”
    “荒唐……”殷晟再也按耐不住怒氣,猛地轉過身來,目光冰劍一樣的刺過來,又冷又狠的,逼得白太醫趕緊低了頭不敢再多說。
    “指責,指責誰?你是怕自己被人指責是不是,朕的命令,難道已經成了耳邊風了?!既然你問朕的選擇,朕就已經跟你說了,你隻管照做,哪裏來那麽多的廢話。你口口聲聲說時間緊迫,但你卻在這裏磨蹭。好,你覺得朕的選擇不妥,那朕告訴你,朕改主意了,你給朕聽聽仔細了,——兩個,兩個朕都要,少一個你提頭來見……”
    風,嗚咽一樣的。綠芍宮中,燭光一晃一晃的,是那種似明將暗的,詭異。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