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秋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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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家小妾!
    沒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漆黑如墨,漫天的繁星幽冷地閃爍著,我身上的夜明珠發出淡綠的微光,照亮我身周的方寸之地,長長的蔓草在寒風中瑟瑟做響,風揚起我身上的衣裳,一陣陣寒氣席卷而至。
    隱隱的,是不遠處那一片大湖在發出的水聲。
    我長歎了口氣,心頭的悲痛、沉鬱怎麽也消散不去。
    沒有想到,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既然會就這樣輕易失敗了,鹿山一戰,忠義堂的弟兄沒折損了大半……
    死去弟兄的容顏浮現在眼前,我痛苦地緊握著拳頭。
    又是朱詢和佟遠寧的好計謀……我和他們鬥了好幾年,始終未占得便宜。
    從幾年前的江南圍剿……到如今的鹿山之戰……
    我不由得有些困惑,是我錯了吧?如今朱氏江山固若金湯,我又憑什麽能恢複秋氏江山?又憑什麽要讓無辜的忠義堂弟兄送死?
    可爹爹臨終時的遺訓似乎響起在耳邊“殺奪權篡位的竊國賊後代,複我秋氏江山……”
    忠義堂的弟兄都是秋氏皇朝的忠良之後,打小就在一處集訓,打小就接受著精忠為主、報效秋氏的思想。
    他們或許死得無怨,我卻無法不責怪自己,責問對錯。
    問語蒼天無人答……
    突然,我見遠處隱隱的有些火光愈行愈近。
    怔了怔,荒郊、寒冬……會是什麽人出現?
    身子一閃,躲在一從高高的蔓草後,注視著那火光。
    一輛馬車停在湖邊,幾個彪型大漢押了一個婦人走下馬車,領頭一名大漢拿了一個酒囊湊在婦人的嘴邊,歎道“喝吧,喝了好上路。”
    我離他們很有一段距離,但憑著一身武功,加上風兒吹拂,他們的話語一字不漏地落在我的耳裏。
    原來是大戶人家私下處死犯了錯的姬妾或者仆人。
    我興致瀾珊地抬頭望著星空,隻等他們走開之後便離去。
    這些破事兒,我不想理會。
    ……冷冷的一聲苦笑傳來“掙紮、哭喊的,你們就放過了她嗎?”那婦人的聲音傳來,沒有意想中的哭喊哀求,而是那樣淡淡的平靜的一聲問。
    我微微有些意外,轉身看向那婦人,身段倒也苗條娉婷,聲音清越,是個極年輕的婦人家,想不到竟也有此膽識。
    可是,那身段竟似有一份眼熟。
    那婦人被入口的酒嗆了一陣,咳嗽聲中,一個大漢尋了塊大石頭,利麻地拉了根繩子與那婦人綁在一起。
    那婦人微微轉身,仰頭看向夜空,眼裏映著繁星的光亮,寒光閃閃,卻又帶著無限留戀。
    我輕歎一聲,垂下了頭。
    “嘩啦”一聲巨大的水花聲傳來,我心一跳,抬頭望去,那一片水麵激起的浪花波光粼粼,飛濺而起。
    那領頭的大漢望著那一片水光,喃喃地說了一句“走好罷,下輩子尋個好人家罷。”招呼眾人駕上馬車便離開了。
    我以為我會無動於衷,但麵對這樣赤裸裸的死亡時,終究心裏塞得難受,想起她眼裏的無限留戀,若我沒遇見便罷了,遇見了,或許該救她一命罷。
    可,是否會惹來麻煩?
    我從另一側悄悄地潛下水裏,冰寒的湖水刺骨地掩來,閉氣,靠近那婦人。
    她滿臉痛苦地掙紮著,徒勞地亂動著雙腳向上使勁,接著卻似乎發現了我,絕望的眼神裏充滿了滿滿的哀求和乞憐。
    那對生的渴望令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可她終究支撐不過,眼裏的意識迅速地潰散著,停止了掙紮,眼一閉迅速地往下沉去。
    我不再猶豫,迅速地靠近,抽出懷裏的匕首隔斷那綁著大石頭的繩索,帶著她浮了上去。
    岸上,寒風貼地席卷而過,我一邊運功抵擋水濕的衣裳帶來的刺骨嚴寒,一邊迅速地割斷她身上的繩索,替她按壓胸腹。
    她眼未睜開,皺眉劇烈地咳嗽著,嗆出不少湖水,呼吸也漸漸順暢。
    我鬆了口氣,卻借著夜明珠的微光,瞥見她嘴角浮起的那一抹發自內心的愉悅淺笑。
    呆了一下,望向她清麗蒼白的容顏,那一抹綻放的淺笑竟讓她憑添了一種別樣的風情。
    似乎被她的微笑感染,我也不由得搖頭微笑了一下,她是在慶祝自己的重生罷?這個女人。
    見她睜開眼睛,微微轉頭看向我,眼神逐漸清明,我收斂了嘴角的那絲笑,她是死不了了,也就不管我事了,停下按壓的動作,起身轉身而行。
    “喂,你不能走。”
    身後嘶啞的一聲輕呼傳來。
    我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你要對我負責。”
    我冷笑,回頭“我救了你,還要負什麽責?”倒是訛上我了不成?憑什麽對她負責?
    “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會被人沉湖。”
    我問道“你沉湖關我什麽事?”
    她道“別說你不認識我。是誰把我擄到鹿山的?如果不是你們,我不會被人當做你派中人被沉湖。”
    我怔了怔,認真地看了她幾眼道“原來是你。但我也救了你一命,並不欠你什麽了。”原來是佟遠寧的那個妾,朱詢的心上人,隻是,她也不過是他們手裏的一顆棋子罷了。
    我說完又要走,可剛起步,那女人竟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我的腳,說“你這樣如何算救了我?我全身都濕了,會凍死,就算沒凍死,我沒有錢,會餓死。歸咎其原因,都是因為你們。怎麽算兩不相欠?”
    我怒,不想和她就糾纏,揚手在她頸後一拍,她便如我預料中的一般昏迷了過去。
    我抖開她的手繼續前行。
    一陣寒風吹來,我即使在運著內功禦寒,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轉身看向那婦人,她伏在地上,臉上似乎又白上了一分,水順著她的發稍滴在她的臉上,濕透的衣衫緊貼在她身上。
    我猶豫了,她說得沒錯,若我任她在這裏,不出一個時辰她就會在這嚴冬寒風中凍死,確實算不得救了她。
    歎了口氣,轉身抱了她起身,飛身往靜竹園而去。
    靜竹園在不遠的一處村子裏,是忠義堂在都城郊外的一處隱秘的駐地。
    從後牆跳入,故意弄出聲響,侍女靜娣聽得聲響,迎了出來,她為人一向沉穩安靜,見我全身濕透抱了個陌生女子回來,臉上也現出幾分驚奇之色,問道“主子,這是?”
    我將那婦人交與她,想了想道“是個大戶人家私下要處死的姬妾,我與她有些前因,也算欠了她人情,便救了她回來,你且替她換了衣裳,煎上驅寒的藥與她吃了。我拍暈了她,若她醒來問起,你就說她昏倒在路邊,被園子的主人都城齊家公子救了起來,待她病愈,尋個借口送了她出去,我等與她也就兩不相欠了。”
    靜娣點了點頭,將那婦人抱進房內,她有武功在身,倒也不覺吃力。
    我看著她們兩人進了房內,轉身往另一個院子裏去了,靜娣是個聰明的姑娘,她能料理好一切的。
    過了兩天,那婦人身子養好了,雖然我未再與她見麵,卻一直能從靜娣口中知曉她的情況。
    靜娣說她每日都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裏靜養,很合規矩地不多走一步,不亂探聽消息。
    說她神情安寧,態度溫和淡然。
    ……
    我不由得有些納悶,有些好奇。
    她經受了丈夫和所愛之人的欺瞞和利用,竟也能如此平靜寧和嗎?
    那日,我映在暗處,往她所住的院子看去,她搬了個椅子在陽光下坐著,看著不遠處一從青翠的碧竹,眯著眼睛微笑著,眼神裏,有淡淡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
    在經過這種生死變故後,她竟還有這樣的表情……
    我連日以來壓在心底的悲痛和沉鬱,竟神奇地消散了一些,展眼望去,滿園翠竹青青,陽光明媚溫暖,遠山朦朧如黛,令人心曠神怡,心頭一鬆,也微笑起來。
    靜娣說她要告辭離去,離開都城,我想了想對她說“讓羅大哥替她弄個戶籍罷,還有,看看她是否有其他的人陪她一同離開的,也一並辦了罷。”忠義堂在都城某些官職上還是有內應的。
    靜娣有些意外,一會微微一笑“主子還是太仁厚,也罷,幫人便幫到底罷,據屬下看來,顏姑娘是個知進退的,也當幫得。”
    第二天,靜娣替那婦人顏玉從佟府別院青園贖出她的遠房表妹馨香。
    陽光下,顏玉偕同馨香走出了靜園。
    我站在樓上看著她們的背影遠去,盡了這一樁事,一轉身便不再放在心上。
    以後,也不會有相見的可能罷。
    欠拍的、拖欠了很久的番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