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諳波湧 第三十三章 別離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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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鳴九霄!
僧侶不是中原人,但略微能說些漢話,他讓夏薄棲叫他察劄旺,也許察劄旺看出了夏薄棲的失魂落魄,也許他覺得這是個有緣人,總之他留在夏薄棲身邊,和被痛苦折磨得形銷骨立的夏薄棲相處了數日。
後來夏薄棲怎麽也想不通,僅憑有限的語言,他們怎麽可能交流了那麽多看法,從自然萬物到人的生老病死,苦樂悲歡,或許有很多感悟根本就不需要語言,在察劄旺的誦經聲中,夏薄棲獲得了自憤怒出走後的第一次慰藉,不再躁動的,猶如靜水深流般的安寧。
再後來,僧侶離去,繼續他的雲遊生涯,而夏薄棲卻停住了腳步,在南荒的山林裏安頓下來,於極端靜籟的世界重新開始修習,不僅僅是荒廢已久的武藝,還有對自我的審度與塑煉,這個世界總有人去有人留,來來往往,走走停停原本就是因為內心的掙紮與取舍。
一直到,化名高士煦的年輕人無意間的造訪。
說來無意,其實也早有所耳聞,那時的高士煦已經能夠在監官的耳目下自由交友,往來朋客閑談間,偶爾說起獨居的怪人,性格孤僻,但有一身好武功,不曉得從哪裏來,也不曉得何時落的戶,反正從未見其踏出山林,唯常覓到孤僻的男子,於山崖溪澗,飛岩走壁,挑劍擊水的身影。
高士煦帶著一絲好奇,或許還有一絲內心的苦悶與無聊,天下孤者同與往,他很想見識一下,究竟何人和自己有著相似的境遇,他是被放逐的倒黴加鬱悶太子,而怪人則屬於自我放逐類型。
夏薄棲盡管與世隔絕,但並非完全不知世外之事,高士煦第一次造訪後,夏薄棲很快便探得高士煦的真實身份,最初的夏薄棲有些猶豫,他喜歡這個年輕人,可和一個被貶的太子相處,他卻沒有多大興趣。
然而,不管夏薄棲如何的冷淡,高士煦的坦蕩胸襟還是改變了夏薄棲的態度,或者說,夏薄棲逐漸接受了他在南荒,命運裏的第二次轉變,其實長嫂說得沒錯,堂堂男兒,七尺碩軀,與世無益,徒留何用。
誦經聲漸止,夏薄棲抬起頭來時,已是滿臉的淚水,高士煦的一句譏言,反詰他是否也喜歡上玉鳴了,可能並無他意,聽在夏薄棲的耳朵裏,卻猶如揭了當年的瘡疤,難道他注定總是在喜歡別人的女人,兄弟的女人麽?
玉鳴一早起身,顧不上為頭晚的曖昧而羞赫難堪,隻是悶著頭在廚房一口氣弄了好多青玉的食丸,皇甫世煦幫不上忙,依舊隻是在旁邊端茶喂水,為玉鳴拭汗扇風,兩人之間心懷羞澀,卻又有一絲情靈相通的默契,偏偏嘴上,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快到弄完的時候,玉鳴才想起來問道,“那個,車夫沒事吧?都已經早走了麽?沒有對昨晚的事感到驚異或是奇怪麽?”
皇甫世煦笑笑“天快亮時就走了,我給了他十兩銀子,他也沒說什麽,不過,應該是玉姑娘你感到驚異和奇怪吧?”
玉鳴不好意思道,“沒有啦,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有些疑惑,但轉而一想,誰沒點難以啟齒的隱秘呢,就像我私自從百萬莊出走,高公子不也沒追根究底嗎,何況,像高公子和夏大哥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麽作奸犯科的壞人,一定是有壞人要謀害高公子和夏大哥才對。”
“天呐!”皇甫世煦一拍大腿道,“難得玉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我還正為該如何向玉姑娘解釋而犯難呢,玉姑娘,你盡管放心,我高某人對得起天地良心,絕對不會做那作奸犯科之人,隻是在下的老父去世後,原先的生意對頭,對在下十分虎視眈眈,想盡辦法要除掉在下而後快,讓玉姑娘受驚,在下實感慚愧!”
“慚愧?嗬”,玉鳴也失笑道,“關你什麽事,幹嘛要慚愧啊,再說了,我也沒受什麽驚,哦,不,我是受驚了,我是受了夏大哥的驚,要道歉也該他向我道歉才是,可惜這是個從來就不道歉的家夥呀。”
“嗬嗬”,皇甫世煦低了頭,停了停才道,“玉姑娘可能還不了解薄棲,別看他老是冷著一張臉,實在是個麵冷心熱的人,昨晚臨走之時,還叮囑在下代他替玉姑娘壓驚呢。”
“不會吧?”玉鳴皺了皺小巧的鼻翼,“我才不信呢,高公子,你就會替他說好話,行了,我也不會為這點小事真生氣,就不用哄我了啊?”
皇甫世煦微笑不語,他想不透,單純可愛與心機巧妙,怎麽能同時在一個人身上結合的如此完美呢,如果,能早一些認識她該多好,現在想來,這些年的日子,都是那麽的索然無味枯燥晦澀。
“幹嘛老是在笑,又不說話?”玉鳴瞪了一眼皇甫世煦,“而且還是一臉壞笑的樣子啊!”
“有麽?”皇甫世煦趕緊正色道,“我哪有壞笑了?人家怕打擾你,又怕你說哄你,自個兒在一旁笑笑都不行嗎?哪有這麽霸道的?”
“嘁,明明就是一臉壞笑啊,誒,你說夏大哥走的時候,怎麽也不跟我道別一聲呢,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玉鳴原本以為夏薄棲會留住下來,所以頭晚並未多問,沒想到早上起來,夏薄棲又一次不告而別了。
皇甫世煦淡淡道,“噢,我托他辦事,他性子又急,所以談完話就走了,那時你還在休息,天也沒亮,怕叨擾你,所以才叫在下代他替姑娘壓驚嘛。”
“還哄我?”玉鳴衝著皇甫世煦拍了拍手掌中的粉末,一蓬粉霧立時騰起在皇甫世煦的麵前,“姓夏的根本就是無禮傲慢之人,就算他做一百次好事,他也還是無禮傲慢的家夥!”
皇甫世煦邊躲邊哂笑道,“既然知道,那你還那麽在意他的去留?”
“也不是啦”,玉鳴停手,想了想說,“其實是我虧欠他,所以本想找機會答謝他的,結果每次都弄得不痛快,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啊。”
“嗯”,皇甫世煦連連揮扇,扇走那些粉霧,“他的性子就是那樣,隻要我們當作沒這回事就好了,我想他並不需要別人的感謝,更不屑別人的責怪吧,如果真的想答謝,那就以心換心,作懂得他理解他的朋友不是更好嗎?”
“以心換心的朋友……”玉鳴忽閃著大眼看定皇甫世煦,“難怪,就他脾氣那麽古怪的人,還能有高公子這樣性子隨和的朋友呢。”
“不,其實我的性子並不隨和”,皇甫世煦苦笑,“玉姑娘不是也曾笑話過在下古板拘泥麽?”
“那,那是在百萬莊初見時,對高公子不甚了解呀!”玉鳴耳根再次發紅,都怪那時太輕看這位高士煦了。
“那麽……”皇甫世煦忽然湊近玉鳴,深邃的目光炯炯,“那麽現在,對我多一些了解了麽?”
玉鳴隻覺得麵皮發熱,頭夜在車廂中的慌亂又湧了上來,“高公子……”
皇甫世煦期盼著,等待著,他多麽渴望在玉鳴走前,能親耳聽到自己被玉鳴所接受,那麽,餘下的日子,也多了一份應對惡戰的勇氣和無畏,可是……
“如果高公子是指以心換心的朋友,那麽玉鳴……玉鳴很願意,因為高公子和夏大哥都是行得正,立得端的正人君子。”
朋友……皇甫世煦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受,他期盼的,當然不僅僅是朋友,但是,這委婉的話語,應該還有未出口的一層意思,除了朋友,那麽玉鳴是難以接受的。
過了良久,皇甫世煦壓抑下五味雜陳的翻湧,無事人一般笑笑,“看來,在玉姑娘心目中,我與夏老哥都是一般等同啊,要是給夏薄棲那家夥知道了,還不曉得竊喜成什麽樣子,嗬,不過玉姑娘……”
“什麽?”
皇甫世煦話鋒一轉,沉聲道,“關於夏薄棲的出現,玉姑娘最好不要再說與他人知曉,包括郎宣他們這些下人。”
玉鳴怔了怔,“我明白,夏大哥不願意暴露行藏嘛,高公子放心,我絕不會再向第三人提起的,再者,我也沒有人可以提起啊。”
“唔,看來是我多慮了”,皇甫世煦故作傻笑,“為夏薄棲那臭小子考慮太多了,嗬。”
玉鳴想了想,忽然問道,“高公子,你真的是做生意的嗎?”
“怎麽,不像?”
玉鳴搖頭,“不像!”
“那,那要怎樣才叫像呢?”
玉鳴笑笑,“說不好,總之覺得高公子做生意的話,少了許多油滑,怕是會吃些虧吧?”
“哦?”皇甫世煦愣住,原來玉鳴果然對自己有所懷疑了。
“嗯,我隻是隨便說說,高公子千萬別在意,噢,好了,青玉的食丸,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恐怕……”
“恐怕什麽?”皇甫世煦的心突然下沉,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別離是否已經在即?
即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的皇甫世煦卻依然變得緊張,凝視著玉鳴的朱唇,他隻求那辭行的話,遲些,再遲些,不要輕易啟齒。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