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引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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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夫人想起小廝柱子算是伶俐的,前次何媽媽就是帶著他抓藥,打聽回來的大相國寺義診消息。他雖不是成都跟來的,因為隻跟著一個寡婦娘,家裏人口簡單,也算得用的。
    何媽媽因見柱子年紀雖小,卻知眼色,平日裏對他印象頗好,聽陸管家這麽一說,有些為難。她見夫人沉吟不語,猜測夫人也覺得柱子可惜了。不過小孩子饞嘴偷吃,哪個府裏沒有這些小動作的人?便湊在陳夫人耳邊低聲道:“他雖饞嘴,到底不是什麽彌天大罪,夫人叫來狠狠說他一頓,他那麽聰明,也漸漸大了,知道好歹,定會改的。”
    陳夫人念在柱子在給女兒治病這事上,有幾分功勞,也就點點頭道:“晚些時候,你叫他們娘倆來,我敲打敲打。不過小廚房裏的事兒,可不能掉以輕心。出了這事,管事娘子可見沒有用心,你琢磨著,換個人管管。”
    何媽媽點頭道:“廚房裏現在的管事娘子也是打成都跟來的周福家的,人倒是本分老實。”
    陳夫人道:“本分老實的不見得管得了事,我也不想寒了這些人的心,就調她去大廚房,管家下人吃食吧。小廚房裏,實在找不到靠得住的,你就勞心看顧些。”
    何媽媽應了,她本是跟著夫人嫁過來的陪房。一直得夫人重用,人雖沒什麽主意,卻是最最忠心的。
    這邊院子裏推推搡搡,還在喧鬧。房裏的清瑜也聽不出什麽新鮮事。就琢磨開了:她如今身體好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偏偏心裏什麽都清楚,日子過得還真是無聊。除了偶爾逗逗父母開心,促進親情外,眼下最重用的,就是為這幅小身板打好基礎。前世袁夢的表姐生小孩,光學習的育兒知識就有幾大本。袁夢跟著看,也多多少少記得一些。現在清瑜這個身子,還是嬌嫩了些。想起第一條,半歲的孩子應該多多爬動,既鍛煉了四肢,協調了身體。也能助於孩子腦部發育,認知世界。尤其是清瑜,成天被窩在搖床那小小的天地,睡覺的時候,手腳都半綁著,別提多難受了。古人覺得這樣可以防止孩子四肢長得畸形,防止孩子亂動傷到自己。清瑜有著成人的思想,當然就不會。清瑜於是指著屋裏的大床,依依呀呀起來。乳娘顧媽媽雖不知她什麽意思,看樣子想是去那邊,便抱了她過去。清瑜等顧媽媽到了床邊,便作勢要趴到床上去。這房間本不是質子夫妻正房,隻清瑜生病時,陳夫人放心不下,常留宿這裏照看孩子。顧媽媽倒也無須顧慮,便順勢將清瑜放在床中。清瑜便歡快的爬動起來。雖然托身在這具軀殼裏時間不短了。但是還從沒有這樣隨心所欲控製身體玩耍過。那種奇特的感覺,就像一個癱瘓已久的病人突然能走路,雖然笨拙,還是十分開心。
    顧媽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床邊守著,生怕清瑜掉了下來。心裏愈發喜歡得不得了,小孩子一般說來,怎麽都要滿了周歲,才開始學著說話,或者學著走路。小姐這樣子,剛剛半歲就剛開口說話,又樂得爬動,隻怕過不了兩個月,就說話走路都能會了。自己奶大的孩子,這般精靈可愛,顧媽媽笑得眉眼彎彎,要不是脫不開身,早就忙不迭去跟夫人道喜了。
    正當清瑜初步實踐自己的新生的時候。書房裏的質子老爹和未來保鏢已經達成共識了。
    質子陳洪愷羈絆汴京這許多年,心裏的怨恨實在不少,驟然得到清遠的暗示,哪裏會想到這“天命”著落在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女娃身上,隻臆測,是自己有真龍的宿命。那股原本以為早就淡了的心意,此刻在腦海翻滾洶湧,半天靜不下心來。
    清遠察言觀色,已知究竟。但是他也不好說什麽。這陳國質子,滯留汴京這麽久,在國內沒有半分根基。況且眼下,連回國都遙遙無期,盼著真龍天命,實在有些癡人說夢。眼下為了打消質子夫妻的疑慮,清遠也不說破。隻細細道盡如今天下的時勢,清遠從小就跟著玄明走南闖北,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一番真知灼見,將一直困守府裏的陳洪愷說得茅塞頓開。
    陳洪愷自來汴京後,守著母親姚貴妃的吩咐,埋頭讀書做學問,自認胸中已有萬千溝壑,卻到底多了幾分書生氣,如今遇上清遠這麽個妙人,便如久旱逢甘霖,多出好多眼界來。清遠見質子對自己十分看重,心中也高興,將胸中所知,一一道來。兩人渾然不像方外之交那般談玄論經,隻將話題集中到國運,軍事,民生這些世俗話題。
    清遠見賓主盡歡,到底心中存了一事,便提了出來:“我見殿下才情風姿卓然不凡,雖是初見,已然心折。隻有一事,不吐不快,還請殿下包涵。”
    陳洪愷此時已將清遠引為知己,聞言笑道:“清遠道兄但說無妨。”
    清遠便道:“令愛與我師徒因緣際會,如今我師傅仙去,卻留有一塊福佑玉牌,這玉牌乃是小有通靈的法物,能渡災厄,避水火。我欲將此玉牌贈予小姐貼身佩戴,也算全了我師傅與她的一場緣法。”說罷掏出一塊雞蛋大小的弧形玉牌,交予陳洪愷。清遠知道,這樣的人家,是不會輕易接受外頭的東西,更別說是要貼身攜帶的了。
    陳洪愷聞言將手中玉牌細看,卻見這玉牌入手溫潤,色作凝脂,光華可鑒。正麵陽刻著福佑二字,翻過來背麵卻是陰刻著大段如蝌蚪文一般的蠅頭小字,像是符篆一般。雖不知是否如清遠所說那般神奇,不過憑陳洪愷皇裔出身,光看玉料,已知不是凡品。
    陳洪愷鄭重道:“說來慚愧,原先不知道友師徒的來曆,陳某起了小人之心。令師對小女一片拳拳盛意,我若是推辭,就不免太不知好歹了。他日得便,定要到令師墓前,誠心祭拜一番,以謝他這場大恩。”
    清遠道:“我知殿下身份敏感,出入不便。無須如此多禮。隻是,這玉牌有些道力,常人不知究裏,佩戴起來也起不了效用。須我親自施法,不知小姐人在何處?深宅內院不便擅入,還請殿下行個方便。”
    陳洪愷有心結納,自少了顧慮,便道:“道友方外之人,不必如此拘謹。小女自從病愈之後,十分健康。她雖年幼不知禮數,但道友這個恩人門下,定要見一見的。我引道友前去吧。”
    清遠存了心要見見這位“天命之女”,聞言自不推辭。隨著質子往後院而來。
    陳夫人已經將刁奴發作,小小出了一口怨氣。回到清瑜房裏,見清瑜撅著小屁股滿床亂爬,十分高興。顧媽媽在一旁吉利話說個不停,一屋子人都被清瑜逗得心情大好。何媽媽冷不丁說了一句:“小姐這般活潑,自然是身體大好了。隻是,我們這樣的府上,教養出來的小姐首當溫柔嫻靜,夫人莫要太縱容了。”
    清瑜聞言相當不悅:這個何媽媽,除了忠心,眼界實在是低。起初慫恿了母親整治仆人,真的開始了,又擔心夫人得罪了人,竟然是個沒準主意的人。自己才這麽點大,就擔心閨閣教養那一套,真真是個封建老頑固。
    陳夫人倒不太在意,微笑道:“她才多大,況且一場大病過來,見瑜兒現在這樣,我心裏比什麽都高興,惟願她天天如此開懷自在。等她長大慢慢懂事了,再教也不遲。”
    陳夫人話音剛落,便有下人在外恭聲道:“夫人,少爺領了一位道長,說要來看小姐,叫我提前來稟告一聲。”
    何媽媽眉頭一皺,覺得這樣很不妥,正想開口勸阻,不料夫人已經開口道:“知道了。客人到了就直接請進來吧。”
    陳夫人看何媽媽臉色,知道她的古板,便道:“無妨的,這位道長的師傅,在大相國寺為我們瑜兒治病,也出了大力的,算是恩人之後。”
    何媽媽隻得點頭道:“那我去外頭照看著,約束那些丫頭們別出來亂晃。”
    芙蓉聽何媽媽這麽一說,便主動隨何媽媽下去了。木樨因要一直貼身照顧陳夫人,也就不能避諱這些。
    不多時,質子陳洪愷便領著清遠進來。
    陳夫人見過清遠,心裏感念玄明的恩情,待他十分禮貌。倒是隨侍在旁的木樨,有些神思不屬。
    要說清遠的長相,自然比不上質子陳洪愷,但是他身上有一種清朗澄淨的氣質,與這府裏各有憂慮的人比起來,就顯得格外不同。木樨向來穩重得體,一見清遠,卻止不住眼光明亮起來。
    質子夫妻二人倒是沒有注意,清遠卻被木樨看得有些心裏異樣。他隻好裝作不在意,向陳夫人道了來意。
    陳夫人聞言,十分感激,道:“這本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我家瑜兒也是合該命裏有福,能得令師玄明道長青眼。不知道長施法需要什麽東西,我這就命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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