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血濺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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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應寺也許不是清瑜見過最宏偉的寺廟,汴京的大相國寺論厚重遠遠過之。但是若論氣勢,雄踞在這高高石台上的感應寺,卻大有俾睨天下的氣魄。也不知在如此艱難的地勢上,前人是如何搬石運木上來,建成這樣一座佛寺的。
簾紅伴著清瑜,紗碧扶著一瘸一拐的吳巧容,四人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了這座傳說中的“活死人墓”。令幾人驚訝的是,感應寺外表那般高不可攀,內裏卻平和中正,一磚一石俱都簡單質樸,一草一木無不秉承天然。不僅見不到傳聞中外人想象的怨氣陰森,反而人人都有一種處處安寧自在的感覺。
無相打發那幾個疲累的武僧,自己獨自領著丁得祿與清瑜主仆,繞過幾重殿宇,直往後頭方丈所居靜室去。看得出他雖也跟眾人一般攀爬了這麽長一段山路,卻是寧心靜氣,毫無異樣。清瑜即便是個外行,也猜得出這無相和尚武功一定不俗。
人總是對不知名的東西感到恐懼,真的進了感應寺裏,清瑜反倒鎮定多了。況且感應寺給人感覺這麽寶相莊嚴,無形中也讓主仆四人都鬆了口氣。
就在眾人快到目的地之時,突然從側邊衝出來一個灰衣女子,猛的抱住了丁得祿的腿,哭喊著道:“丁公公!我知錯了,求您帶我回宮去!丁公公救命!”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唬了一跳。無相最先反應過來,他微微移步,攔在清瑜身前,望向那地上女子,微有怒意。
丁得祿此時也低頭仔細看去,認出來人,他隻是一愣,臉上便浮現出厭惡之色,冷冷的道:“你求我有什麽用?是你自己犯了錯,被發落到此,又不是我讓你進來的!來了就要好生安分,多念念經靜思己過,求求來世。這般吵吵嚷嚷像個什麽樣子?”
清瑜定睛看去,隻見那女子雖然穿著寬大的灰袍,頭發散亂,卻是長得一張花容月貌。如此楚楚可憐,聲嘶婉轉,實在叫人心生同情。
那女子聽到丁得祿語氣冷淡強硬,知道沒了希望。她知道此番自己如此行事,回頭必定不得善了,一時之間已經存了死念。隻是她心有不甘,惡狠狠的咬牙道:“我才不要什麽來世,隻願死後變成厲鬼,將害我的人都拖去地府給我賠命。那姓姚的賤人……還有你們……都不得好死!”說罷也不得眾人反應,橫身一衝,便一頭撞在佛殿外頭燃香石鼎上,頓時血濺五步,氣絕當場!
無相搶過前去,隻是終究晚了一步,隻拉住那女子一隻手,卻沒來得及阻止。丁得祿不料自己隔這麽久來一回,便遇到這種事,暗道一聲晦氣,便側身離遠了些。
無相暗歎一聲,念了一句佛號,便高聲道:“來人!今日是誰守著這門,怎麽放了她進來?”
清瑜主仆呆立當場,她們不過剛入感應寺片刻,便眼見一場血案這麽直愣愣的發生在了麵前。殿前蒼綠的石階上,沁滿了鮮紅的血液,那血液彌散開來,像一朵盛開的花,那麽鮮豔卻又那麽詭異。有一種奇異美麗卻又讓人膽寒的氣氛。
桃花破碎鋪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一個美麗的女子,片刻間便成了一具死屍。
佛殿裏隱約可見怒目的金剛,審視著人間生死枯榮。
清瑜心中那剛剛對於感應寺建立的一點好感,瞬間崩塌了。
簾紅紗碧哪裏經得起這個,反應過來之後,被那血腥氣一衝,忍不住當場嘔吐起來。吳巧容臉色變幻,強忍住胸口的悶氣,擋在清瑜身前,遮住清瑜的視線。雖然吳巧容自己也嚇慌了神,但是四人中以她最大,她不得不咬牙硬撐著。
清瑜卻繞過吳巧容,反而上前了兩步,停在了無相身後。她既痛惜這女子對於自己生命的不珍重,也遷怒於丁得祿那番傷人冷血的話。清瑜揚眉便寒聲問道:“請問丁公公,這女子究竟犯了什麽天大的罪孽?”
丁得祿見到清瑜神色不善,心裏一突。不過他也是見多識廣的,知道小孩子犯了氣性,要找自己出氣,忙道:“小姐有所不知。但凡獲罪來到此間的宮女,都是犯了重罪的。小姐也知道,要是一般的罪過,在宮裏也不過是打板子而已,何至於千裏迢迢送到這裏來。這女子名叫雪娘,是因為不守規矩,淫行浪語。被貴妃娘娘送過來的。”
丁得祿也不怕清瑜質問,這可是你祖母處罰的人,怎怪到我頭上?
清瑜雖不知裏頭內情,但是隻從剛才那雪娘臨死前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冤屈,便大略猜到,這又是那位貴妃娘娘做的孽。隻是如今人死都死了,她就是再說什麽又有什麽用?
隻這一會,從那雪娘衝進來的方向,跑過來兩個年輕和尚。他們見到這個樣子,也知道闖了大禍,忙跪下向無相認錯道:“三師叔,是我們大意了,請師叔責罰!”
無相看了看來的兩個和尚,知道他們平日是老實木訥的,這些宮女送過來經常尋死覓活,他們師兄弟常常要分神去照管,也實在有些照管不過來。這雪娘估計是籌謀了好久,才瞅見一個空子,闖了進來。
無相便對二人揮揮手道:“罷了。你們將人帶出去,讓人將她火化了。往後照管門戶要更精心些。今日衝撞了貴客,已經是不應該。要是被師傅遇到,你們少不得一頓責罰!”
那兩人忙點頭應是,匆匆抬了那女子的屍首離開了。
清瑜見無相如此輕賤一個人的性命,隻教訓了那兩個看守的僧人幾句,便輕易放過,哪裏還忍得住?她寒著臉問道:“無相禪師竟是佛門弟子嗎?這般草菅人命,不辨是非。不知感應寺都念的什麽經,學的什麽佛?”
無相微微一愣,對清瑜搖搖頭道:“小姐隻憑眼前所見,便給貧僧、敝寺下了這樣的定論,實在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敝寺的僧人雖對這些宮女有監管之責,卻不能左右她們的主見。雖然我們一心想要度化她們,奈何有些人實在是根基太淺,忿恨過甚,佛門廣大,卻也要她們願意入我門來,方可解救。適才小姐也看到,這位宮女一心尋死,我阻止不及,卻不是沒有阻止,小姐怎可問罪貧僧,辱及師門?”
清瑜冷笑道:“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無相禪師摸著自己良心問問,你看待這個女子可有一絲憐憫?她縱然是自己不惜命,但是禪師卻這般應對輕巧,實在太過讓人寒心了!”
無相苦笑了笑,歎道:“若是小姐在這裏待久了,自然就明白。不是我沒有憐憫之心,隻是無能為力罷了……”
清瑜還要再說,丁得祿立即上前打圓場道:“時辰不早了,方丈想必也久等了。小姐還是先見過了空方丈,安頓下來要緊。有什麽事往後再跟無相討論便是。”
清瑜知道丁得祿這個老狐狸想早點開溜,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問倒了無相,也不能為那死去的女子討回什麽公道,隻得偏過頭去,不發一言。
吳巧容也不想在這人死之地久待,忙拉著清瑜,對無相道:“禪師請帶路!”
無相轉過身,眼角瞟過地上那一灘血跡,搖了搖頭,當先走了。丁得祿忙引著清瑜往前走。簾紅紗碧顧不得自己的失態,相扶著急匆匆跟上,生怕兩人被落得遠了,單獨麵對那血淋淋的景象。
眾人到了方丈靜室門口,還沒等無相開口通報,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從中走出一個身材高大,麵相極老的白臉和尚。這老和尚乍一看很是平常,雖然高大,卻有一種隱隱的灰敗氣息,恍似行將入土之人一般,讓人覺得沒有什麽生氣。隻是清瑜抬頭正對上這老和尚一雙眼睛,看似昏黃渾濁,其中卻有一種讓清瑜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無相躬身施了一禮,極為恭敬道:“師傅!從京城來的貴客帶到了。”
這位老和尚就是皇室出身,如今執掌感應寺的了空了!
丁得祿每次見到了空都不自在,這次亦是一樣,他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對了空道:“大師別來無恙!咱家親身將小姐送到這裏,往後小姐就交給大師照顧了!”
了空對著丁得祿極為淡然,眉毛也沒抬一下,便道:“公公請回吧!”
雖然丁得祿根本就不想在這感應寺多待,隻是了空次次這個態度,讓他窩火得很。眼見時間不早,丁得祿還想趕回黃陵鎮自己府上逍遙,便也懶得多說,隻對清瑜主仆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了空眼光掃過四女,目光停留在清瑜臉上。直看得清瑜心中發毛。
了空開口便對徒弟道:“你讓人收拾地方出來,待會來我這裏領人。”
無相不敢怠慢,忙匆匆去了。
了空依舊不緊不慢的道:“丫鬟留在門外,你跟我進來!記得關門。”說罷也不等清瑜回話,轉身就進了屋子。
清瑜實在拿不準這老和尚的態度,隻得咬著牙跟著進去。吳巧容知道了空輩分極高,雖然擔心清瑜,卻也不敢違抗,隻得帶著簾紅紗碧站在外頭。
清瑜進屋後,依言將門帶上。轉身一看,了空正盤坐在蒲團上,盯著自己直看。
清瑜正準備上前拜見,了空卻先開口道:“你終於來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