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五、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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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瑜咬了咬嘴唇,她也知道父王是暗指自己就是因為這尹蘭煙占了母親女主人位置而遷怒於她,清瑜不想反駁,這本就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正常心態。誰能貿然接受一個別的女人站出來占據自己母親的位置?隻是清瑜還是有些錯愕父親的反應。這麽多年的聚少離多,清瑜以為自己幼年時代的那個溫和的父親已經永遠消失了。卻不料今夜父親竟然用這麽軟的語氣跟自己說話,隱約有些解釋與討好的味道。
    而且聽父親話裏意思,他對尹蘭煙也沒有太多情意,純粹是扶了她圖個簡單清淨。清瑜心中那點怨恨,也消散了不少。如今木已成舟,自己再執著這些舊事又有什麽意思?
    陳洪愷見女兒兀自沉默,隻當她心結一時打不開,便溫和的道:“好了,今天你也累一天了。快回去歇著吧。等明兒送完了殯,咱們父女倆好生說會話。”
    清瑜抬頭看到燈籠映照下,正值壯年的父親眼角都露出了深深的魚尾紋,心中一顫。想必這幾年,父親的日子也是很艱難的吧。她順從的點點頭,行禮道:“父王走好。女兒不送了。”
    陳洪愷笑笑,招手將離得遠遠的仆從叫過來,轉身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清瑜在門口怔怔的凝望了片刻,這才被趕出來迎接她的紅藥引入房去。
    到底是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清瑜幾乎是沾床就睡。木樨進來看時,紅藥正犯愁要不要叫醒清瑜幫她洗漱。木樨見清瑜這幾天熬得眼眶都泛著黑,忙擺手喚了紅藥出去。隻叮囑明日早些準備浴湯伺候清瑜洗個澡,今晚就湊合著讓清瑜睡個囫圇覺。
    第二日雞鳴頭遍,紅藥便起來張羅。待睡眼惺忪的清瑜被喚起床時,屏風後頭已經準備好了沐浴香湯。清瑜迷迷糊糊的便任由紅藥與丫頭們伺候,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等清瑜出浴梳洗罷,果然精神爽利極了。
    早有婆子來請清瑜去前頭正堂中與嘉王用早膳,清瑜邊走邊問那婆子,府裏眾人進宮的事情可辦齊備了。那婆子忙應道:“都是慕容姨娘在料理,老奴半個時辰前已經見到車夫們聚在二門外,想必是齊備了的。至於小姐昨晚吩咐要的祭品香燭,一會就放到馬車上。讓侍衛們幫著拎到萬壽山去。”
    清瑜點點頭,自打她把管家的權利從尹蘭煙那裏強要了回來之後,府中大小事務都是木樨在打點。她成日在宮中被羈絆,也脫不開手來。不過木樨做事素來穩重,昔年又是幫著自己管過一陣家的。這點清瑜倒是放心。
    陳洪愷見到清瑜來了,忙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叫清瑜入座。雖然是睡在書房,到底是在家中,嘉王晚上似乎休息得也不錯。加上王府中仆婢如雲,嘉王也被伺候得脫胎換骨,與昨日風塵仆仆的樣子相比,大不相同。
    尹蘭煙來得比清瑜還早,芙蓉澤祥因所居的靜園稍遠,落在了清瑜後頭。木樨忙著張羅家事,來得最晚。
    尹蘭煙貌似漫不經心,實則攪渾水似的埋怨木樨道:“怎麽倒讓王爺等?”
    木樨快速瞄了一眼,見嘉王臉上沒有什麽不快。便不作分辨,隻站在芙蓉對麵,取了碗盛蓮子粥伺候幾位主子用膳。清瑜心中暗歎,這做姨娘的沒有地位。從前她隻站在母親這個女主人的角度看待問題,沒太往心裏去。如今站在木樨角度,便覺得這事兒太別扭了。木樨起得最早,忙裏忙外還要受這樣的擠兌。
    清瑜不想木樨承受不白之冤,又有意幫木樨邀功,便故意問木樨道:“你也忙活一早上了,車馬都預備好了?”
    木樨忙點頭,低聲道:“都妥當了。讓繡娘趕了一夜工,給王爺側妃少爺小姐備了加厚的鞋墊和綢底細絮的護膝,待會兒就送過來了。”
    清瑜微笑了笑,點頭道:“還是你有心。”
    尹蘭煙見二人一搭一唱又賣了好去,心中越發不忿。自己這個做女主人的,教訓妾侍兩句也不成了?一大早的這大小姐就給自己添堵。
    陳洪愷曉得妻子女兒又暗打了一個擂台,搖頭苦笑了笑,擺手道:“食不言寢不語。好生吃了早飯是正經。”
    眾人不敢再說,忙都低頭用餐。
    這一日送太子出殯,流程依然繁瑣。在宮中進行完禮儀,都午時過了。眾人馬虎吃了些齋飯,便動身送太子靈柩上山。因延州皇陵曆經了蒙古入寇,太子的墓穴便退而求其次,選擇在了京城萬壽山。陳國宗室起於微末,行事間依然保持些民風。境內除了延州皇陵,並無其他的王陵,倒是省卻不少土地與供養。太子葬在萬壽山倒也省卻了眾人千裏送葬的辛苦。隻是萬壽山雖葬了不少宗室,似太子這般身份的還是鳳毛麟角。為身份計,太子的陰宅方位自然選得極高。一路上送殯的人也累了個夠嗆。好些個宗室家眷幾乎就是婆子侍婢架著上去的。
    嘉王與眾位兄弟是走在靈柩的兩側。雖然不用按照民間規矩讓這些親兄弟出力氣抬棺,但是這幫養尊處優慣了的親王,走了一大段山路也是氣喘籲籲,不比後頭那些婦人好到哪裏去。隻有經曆了武事的嘉王、鄭王幾個稍微好些。
    清瑜因武藝略通了門徑,這點辛苦倒不放在心上。隻是她一路上都盯著前頭捧牌位的孝子澤禮,生怕他年幼體弱,經不起這麽折騰。好在澤禮懂事得很,雖然辛苦卻也咬牙堅持,隻怕就算澤祺複生,也做不到他這樣。
    王寶善怕澤禮受不住,點了兩個侍衛左右攜著澤禮往前走,無形中省下澤禮不少氣力。清瑜見了這才放下了心。
    到了半山腰涼亭時,送殯隊伍停下來稍作休息。清瑜將木樨替她準備的水囊打開,遞給父親。嘉王抿了一口苦參湯,略略回氣,倒也振作了精神。尹蘭煙此時已經疲乏至極,隻能萎頓在一旁靠著亭柱喘氣。
    今日天氣晴好,清瑜回頭望去,隻見山腳下京城風景一覽無餘。陽光淺淺散射,給這座剛剛經曆過戰亂圍困的古城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陽光總在風雨後,希望上天不要再降災難給這個並不強大的國家。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清瑜感歎片刻,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向太子進言如何解決巴州城外難民的問題來。如今太子已然故去,這件事也隻能通過父親去辦了。清瑜便走到嘉王身邊,低聲說起了此事。清瑜心中雖然沒有完全放開嘉王奪嫡所做的那些事,可是就算隻為那些巴州城外的難民著想,她也願意努力努力。
    嘉王本在閉目養神,聽到女兒說話,開始還漫不經心隻點點頭。待聽到後來,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麵露驚喜。清瑜湊在父親身邊附耳道:“如今人人都在盯著皇爺爺立儲這件事,反倒沒人操心政務,更別說遠在巴州的難民了。父王此時不若丟開那些容易遭人猜忌的動作,一心向國,為難民謀福祉。既對父王聲名有益,又能幫到那些可憐的難民,豈不是一舉兩得?”
    陳洪愷邊聽邊點頭,鄭重道:“這裏說話不方便。待會回去了你跟我到書房我們坐下慢慢談。”
    尹蘭煙在旁邊隻聽到嘉王這一句,心中有些泛酸。嘉王回來後她這個側妃在王爺麵前總共說不上幾句話,大小姐卻是一再受到王爺的重視。
    送殯後半程又花費了個把時辰,眾人才來到早前打好的先基處。清瑜見那墓地占地廣闊,墓園又鋪了條石,植了花草,在陽光底下倒是十分靜美。隻是如今白幡處處,黃紙散落,到底有幾分蕭瑟。尤其那個先基,碩大幽深,仿佛一張從地底伸出來的血盆大口,讓人見了好不心驚。
    隨行來的和尚擺開法器開始念經,眾人眼看太子靈柩緩緩下沉,又被一層一層覆蓋上了黃土。一時間有情的無情的,都開始嚎喪大哭起來。
    清瑜低著頭,不大哭得出來。她心中感歎,雖然太子沒有帝王命,入不了延州皇陵,但是能葬在這裏,也算入土為安了。
    禮畢之後,眾人便三三兩兩的開始下山。陳洪愷帶著尹蘭煙、清瑜落在最後,既然來了萬壽山,清瑜又沒有去母親墳前拜祭過,三人自然要走這一遭。等候在一旁的侍衛拎了祭品香燭過來。前頭的澤禮似有所感,回頭望了三人一眼,見到那侍衛手中的東西,頓時明白過來。隻是澤禮也知道如今那個長眠地下的女人不再算自己名義上的母親了,他也不能再跟從前一樣前去拜祭。澤禮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流下淚來。
    周圍的人不明究裏,隻當皇太孫真心留戀太子殿下,心中都暗讚這孩子孝順。隻有嘉王清瑜等人卻是能感受到澤禮心中的遺憾,也忍不住跟著傷感起來。
    因為貴為親王妃,所以司徒長寧長眠之處地勢也算很高,不過卻是在山陰的一麵。待清瑜跟隨父親來到母親墓碑前時,隻見祭台上拜了不少瓜果供品,好似不久前剛有人來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