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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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你予我!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刹車的慣性使盛予猛地搖晃,他抬手扶了扶額頭,依舊燥熱,退燒藥並沒什麽用。
    打開車門下了車,步入夏季,驟然身處燥熱的室外,盛予莫名覺得煩躁。
    他沒管身後的林與綿,快步的進了屋。
    他不需要旁人的照顧。
    林與綿對著盛予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盛予生病之後脾氣似乎不太好,不過想到出水痘身上的難受,他也釋然了,連帶著早上被凶的委屈也釋然了。
    生了病的盛予像是炸了毛的貓,得順著擼。
    林與綿先是將客廳以及廚房的窗戶都打開,又從廚房翻出來的一瓶84消毒液,兌了水之後就開始將屋子裏大大小小盛予可能接觸到的東西擦了一遍,他自己不怕感染,但也擔心盛予會感染什麽其他的並發症,所以做的格外仔細。
    盛予回了房間就打開了空調躺在床上,但是身上的燥熱感怎麽都降不下去,原本柔軟舒適的純棉被褥卻總讓他感覺到毛躁,貼在皮膚上蹭的又癢又難受。
    沒過一會兒他掀了被子,將床單從裏到外換了個遍,出了些汗他打算洗個澡,打開門就聞到了濃厚的84消毒液的味道。
    瞧見林與綿此刻正在浴室裏忙碌,盛予將換下來的被子丟進了髒衣簍。
    林與綿聽見動靜從浴室探出頭來,盛予瞧見他手裏正拿著自己的毛巾,以及一些用過了的洗漱用品,而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已經換了新的,是他慣用的品牌。
    濃重的消毒術味道讓盛予皺了眉。
    “哥,你要用衛生間嗎?”林與綿將手裏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側過身給盛予讓出了位置。
    等盛予進去之後,林與綿瞧見髒衣簍裏麵換下來的被子,又一起拿到了陽台的洗衣機裏。
    盛予看了一眼空了的髒衣簍,又將自己脫下來的髒衣服丟了進去,隨即進了浴室。
    林與綿聽見水聲才知道盛予是進去洗澡了,這讓他心裏著急,出了水痘是不能洗澡的。
    他站在浴室門口,“哥,醫生說你不能洗澡。”
    裏麵的水聲依舊,像是隔絕掉他急切的聲音,蒙了霧氣的玻璃隱約可以看見淺色人影,
    林與綿試探著敲了敲玻璃門,水聲似乎小了些,模糊的人影停了動作,林與綿說“哥,你不能沾水的,這樣會更嚴重的。”
    他話還沒說完,裏麵又傳來的放水聲,林與綿歎了口氣,乖乖的站在門前沒動。
    眼前玻璃上的霧氣凝結了許多細密的水珠,隨著霧氣增加而聚集到一起,卻又在水珠承受不住之後滑落,林與綿心頭一跳,水珠滑落的痕跡裏,他看見了他哥哥白皙的背影,他閉上眼睛轉過腦袋,耳邊水流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大,腦海裏那朦朧的一片淺膚色似乎也越來越清晰。
    寬闊的肩膀,隱約可見的蝴蝶骨,脊椎線的弧度一直延伸往下,再是凹陷的腰窩以及圓潤的凸起
    林與綿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朦朧的一片肉色陰影,他什麽都看不見,但是什麽都在腦海裏清晰。
    水聲停了。
    林與綿慌亂地轉身想要離開,卻怎麽也沒邁得出步子。
    “呼啦”門被打開,被拘禁的熱氣猛地撲了出來,林與綿出了一身熱汗,回頭看到盛予脖頸處愈加嚴重的紅疹是又忽而轉涼。
    “哥哥,你不能洗澡的。”
    盛予原本沒打算理會傻站在門口的林與綿,隻是手裏被打濕的新毛巾沾了熱水的溫度,存在感變得有些強烈。
    “恩,不洗了。”反正已經洗好了。
    林與綿像是沒想到盛予會回答,片刻的怔愣之後,又得寸進尺的將醫生的各種囑咐細數一遍。
    他哥哥不太聽話,一會不見就跑去洗了個澡,他得好好的看著他。
    盛予打開冷風扇。
    林與綿“不能吹風。”
    盛予打開電視機。
    林與綿:“不能看電視。”
    盛予拿出了手機。
    林與綿“不能玩手機。”
    盛予開冰箱喝水。
    林與綿“不能喝冷水。”
    盛予被嘮叨的煩躁,洗完澡的後遺症凸顯出來,身上的的紅疹的癢意與燥熱卷土重來,愈漸來勢洶洶,盛予的眉頭擰了起來,耳邊的細碎聒噪比蟬鳴還要擾人。
    “我不用你照顧,別來煩我。”
    說完砰的一聲便關上了門。
    林與綿像是被門聲嚇了一跳,聳著肩後退一步,腳尖傳來的疼痛感讓他鼻頭泛酸。
    太疼了,在短暫的麻木之後疼痛便綿延不斷從指尖爬上來,順著血管最終匯集到心髒,心髒傳來的悶疼的感覺持久不散。
    難怪都說十指連心呢,林與綿想著。
    門內的盛予在那砰的一聲響之後奇跡般的冷靜了下來,林與綿也隻是好意叮囑,他實在是沒必要發這麽大的脾氣。可是身體的難受以及渾身的燥熱感讓他心焦,林與綿喋喋不休的嘮叨他沒辦法視為空氣。
    盛予緩慢地深呼吸,耳邊的蟬鳴依舊,還夾雜著樹葉在風中搖晃的沙沙聲響,窗戶邊的窗簾被掀起一角,被風揚起的床單從窗外一閃而過。
    那是他剛才換下的被單。
    空氣裏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漸漸被淺淡清新的檸檬香壓製,盛予看著淺灰色的床單被風揚起又放下,像是輕拿輕放的羽毛將他的煩悶掃了個大半。
    要保持室內通風。
    於是他拉開房門,蹲在門口的林與綿瞪著一雙紅眼睛可憐兮兮的麵目猛地跌進盛予的眼裏,眼周泛著紅,鼻尖也泛著紅,因為委屈嘟起的嘴唇更是紅彤彤的像個番茄。
    盛予眯了下眼睛,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哥哥”林與綿眨了眨眼睛,迅速將眼眶的濕意憋了回去,猛地站起身,奈何蹲的時間有些久了,起身時重心不穩,林與綿上身前傾直接一個在盛予麵前摔了個狗吃屎。
    盛予心裏泛起的那點旖念隨著眼前的人撲倒在眼前消散了幹淨,沒忍住笑出了聲。
    林與綿臉色通紅聽著腦袋上方傳來的笑聲,還以為是錯覺,他猛地抬起腦袋,盛予的紅疹多半出現在脖頸跟胸口,白皙的臉上依稀可見兩三個紅疹,有個不老實的小紅點恰好在眼尾下方冒出頭。
    彎了些的眼角襯的小紅點越發奪目,緋紅的臉色沒了往日的那種冷漠與疏離,沒來得及壓平的嘴角則證明了林與綿剛才並不是幻聽。
    盛予被盯得有些尷尬,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還不起來,趴著幹嘛。”
    “哦”
    林與綿站起身來,左腳不自在的往後退了一步,再抬起頭時臉上依然是一副笑臉。
    盛予對他這種快速的情緒轉換已經習以為常,不記仇的兔子總是給點甜頭滿心歡喜的湊上來。
    林與綿想說些什麽,還沒開口便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盛予看了一眼掛在客廳的時間,這個點自然不可能是盛遠安,隻能是過來做飯的陳姨。
    隻是陳姨有鑰匙為什麽要敲門?
    “去開門。”盛予說完話便回到了房間,隻是卻沒有再關上房門。
    “盛予,你可算是開門欸?是你啊。”門外的許成在看到林與綿時,表情從驚訝到不屑不過轉瞬。
    “你有什麽事?”林與綿問道。
    許成將手裏的書包遞給林與綿,說是虞老師讓送過來的,然後跟林與綿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林與綿也沒有讓他進屋的意思,許成幹脆直接就離開了。
    林與綿將盛予的書包拎了進來,瞧見盛予的房間並沒有關門,於是大著膽子敲了敲門。
    這麽久以來他都沒有進去過盛予的房間。
    聽見敲門聲盛予躺在床上沒動,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林與綿估摸著盛予這是讓他進門的意思,於是抬腳走了進來。
    房間與他自己的房間布局相同,衣櫃,床,包括書桌都是同款且擺放位置一致,如果不是櫃子上擺放著不屬於林與綿的東西,林與綿幾乎以為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盛予的房間收拾得很整潔,書桌上擺著幾本書,以及幾個手辦,上層的玻璃櫃子裏則放著一個白色的籃球,依稀能看到上麵有黑色的字跡,多半是哪個球星的簽名款。
    “看什麽呢?”盛予見他進門就開始四處張望,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誤入了蘿卜坑的兔子,好奇又不敢下口。
    “沒看什麽。”林與綿回過神來,“哥哥,你的書包。”
    “放那吧。”盛予揚了揚下巴,便轉過身閉上了眼睛。
    林與綿將書包放好之後,猶豫片刻還是走出了盛予的房間,隻是在關門的時候將房門留了個縫隙。
    陳姨沒一會兒就來了,林與綿幫著去廚房打下手,順便跟陳姨說了盛予出了水痘的事兒。
    陳姨聽了有些擔心,囑咐了林與綿許多飲食禁忌,又單獨替盛予煮了份晚餐。
    林與綿去叫盛予吃飯的時候敲了兩下門,沒人應,於是他便推開門悄悄走了進去。
    落日的餘暉將窗外的天空都染成了暖黃色,僅剩的一點餘光透過窗戶灑到了淺灰色的床單上,微微隆起的被子隨著盛予的呼吸起伏,邊緣上暖黃色的夕陽像是運動中的流光,盛予眼下的那顆紅色小點也被染成了金紅色,長而密的睫毛也落著細碎的光。
    睡在一片金色中的盛予,像是被陽光溫暖了似的,讓林與綿感到了溫馨。
    他悄悄退出房間,隻是沒過了一會又偷偷地溜回來,拿出手機永久的留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