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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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予我!
屋外的陽光正盛,光線從窗簾縫隙落了進來,熟睡的林與綿隻覺得眼眶發熱,繼而眼前有黑變紅,他費力的睜開眼睛,酸澀脹痛感遲遲不消,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忽然聽見房間外齒輪滾動的聲音。
林與綿一驚,將依舊握在手裏的香火布袋塞進了口袋,快步拉開房門恰好與對麵的盛予撞個正著。
盛予看都沒看他,將脖子上的無線耳機另一隻塞進了耳朵裏,林與綿視線落到他另一隻手裏推的行李箱是瞪大眼睛,“哥,你去哪兒?”
盛予像是沒聽到,兀自的關了門抬腿便走,身後的行李箱卻沒能移動分毫。
“鬆手。”
林與綿不動“哥,你要去哪兒?”
盛予皺了眉頭,再次拖動行李箱,林與綿也隨著他的動作踉蹌一步,未穿鞋的腳指頭直接撞上了銀色的金屬表麵,白皙染上了紅,但手上力道未鬆分毫。
林與綿顧不得疼痛,他隻想要留下盛予。
想到昨晚盛遠安在餐桌上的話,以及盛予的表現,林與綿局促又為難。
晚餐時,三個人在餐桌上除了沉默以外,還算和諧,如果盛遠安沒提出要將林曉接回來一起住的話。
他下意識就去看盛予的反應,一向表情冷淡地盛予沒能管理好表情,在碎裂的痕跡裏讓林與綿察覺到了他的怒氣。
他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死死盯著盛遠安,“你說什麽?”
盛遠安對他打斷自己的冷言有些不快,“你林阿姨要出院了,樓上的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以後咱們一家人”
“一家人?誰跟誰是一家人?”盛予冷眼反問道,視線在兩人之間交替,“你們是一家人,我可不是。”
說完盛予便要離開,實木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很大聲響,林與綿肩膀顫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盛予這麽生氣,那張好看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寒霜,落到他身上的視線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帶著更深的厭惡。
這讓林與綿感到難受,他並不知道盛遠安有如此打算,他隻顧著高興卻未曾想過林曉出院之後的事。
此刻盛遠安卻將他的歡喜驚到了塵埃裏,他下意識地就要拉住盛予,“哥”
“滾開。”
手被毫不留情的被揮開,又猛地砸到了大理石桌麵上,林與綿隻覺得手背冰涼片刻之後又是火熱的疼痛。
林與綿還想再去拉他,想要告訴他,他跟媽媽並沒有想要搬進來,他不知道,他不想要哥哥難過。
忽然聽到“啪”的一聲,伴隨著盛遠安的吼聲“站住!”
盛予恍若未聞,關上的房門與門框砸出巨大的聲響,驚得林與綿眼睫顫抖,他像是受了驚得兔子,捂著泛紅的手掌不知該怎麽辦。
發脾氣的對象已經離開了,盛遠安隻能壓下了火氣,無論盛予是何態度,他都要將林曉接回來。
一室靜寂,林與綿無措的看著一桌飯菜,再沒了胃口,盛遠安沉默片刻收了情緒,瞧見林與綿泛紅的手背,伸手便要去握,“手疼不疼?”
林與綿受驚似的猛地瑟縮,搖了搖頭。
盛遠安看他這副樣子有些不滿,繼而又想到林曉性格溫軟,說話都很少大聲,林與綿顯然是沒有見過這種爭吵的場麵,難免有些害怕。
“不疼就行,那快吃飯。”
盛遠安越是對他輕言細語,林與綿便越是覺得反感,“我跟媽媽回家住就可以,不必麻煩盛叔叔了。”
盛遠安語氣冷了些,顯然一而再的反駁讓他不滿,“回家?這裏就是你的家。”
林與綿剛想反駁,這裏不是他的家,就聽盛遠安說道“難道讓你媽媽回去筒子樓住?你媽媽的身體能受得了那麽遠的來回奔波?”
盛遠安看著林與綿那雙眼睛就知道他就是這麽想的,他搬出那副慈父的樣子循循善誘“與綿,你媽媽身體不好,需要一個好的環境休養,得離醫院近,還得有人照顧,你馬上升高三,正是關鍵的時候,要懂事些,不要讓你媽媽多煩心。”
林與綿不說話了,盛遠安說的不無道理,他沒辦法讓林曉跟他住在筒子樓,但他也沒辦法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跟林曉一起住到這裏來。
他跟林曉這樣又算什麽呢?
登門入室德行小三和小三的兒子。
盛予怎麽辦呢?
他哥哥是希望他搬走的吧,可是林與綿卻猶豫了。
他自私的要在盛予跟林曉之間做個抉擇,這個選擇毫無疑問。
他默認了盛遠安的安排。
隻是當天夜裏,他卻遲遲不能入眠,腦海裏反複都是盛予那雙眼睛,不再是冷清的漠然,更是淬了毒的厭惡,盛予恨他,盛予討厭他,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沒了,盛予不會再對他好,不會再跟他說話。
他從抽屜裏拿出了那枚黃色的平安符,握在手心,掌心附在手背,一麵溫熱一麵冰涼,他反複磨蹭那一小塊皮膚,疼的他眼淚都要流了下來。
此刻看著盛予穿著整齊了拖著行李箱,盛予要走了,比起盛予不再跟他說話,盛予的離開更讓林與綿心慌,“哥,你要去哪兒?”
相同的話,他說了三遍,聲音一次比一次低,一次卻比一次急,或許是腳指頭的痛感終於順著神經傳遞到了大腦,林與綿尾音發顫。
盛予想要將行李箱從他手裏掙脫,瞥見那銀白間的一片紅色,恰好口袋裏的手機響起,盛予鬆了手接通了電話。
“嗯中午的飛機”
林與綿聽到飛機立刻攢緊了銀色手杆,繃緊的手背隱約可見青紫。
他哥哥要坐飛機。
盛予是真的要離開,而且是很遠的地方。
在林與綿的印象中,隻有去很遠的地方才要坐飛機,他又聽他說,“沒事,不用來接不回了”
林與綿仿佛在做聽力閱讀理解,他從盛予短暫的通話中迅速的捕捉到關鍵詞。
聽到“不回了”這三個字,瞬間繃緊,他恨不得立刻將盛予的行李箱藏起來,不讓他哥哥走。
他走了就不回來了。
想到這裏,林與綿眼眶開始泛著濕意,他看著盛予依舊聽著電話,語氣是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悄悄地將行李箱拖到了自己房間門口。
“嗯,到了再說好晚安。”盛予掛了電話,冷眼看著這個正在偷他行李箱的小偷,語氣森然“你幹什麽?”
水珠受了驚嚇,順著眼睫滑落,猛地砸到紅腫的手背上,將那片紅色染的更深。
“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該走的是我,你不要走。”
盛予看著他泛紅的眼睛,紅腫的眼皮下黑色瞳孔被眼淚侵亮,他移開了視線,伸手奪過行李箱。
薄薄的冰塊在眼前碎掉了。
“怎麽回事?”盛遠安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林與綿慌亂的擦幹眼淚,又將自己紅腫的右手藏到了睡衣口袋裏,
指尖觸到柔軟的布袋,他握緊了其中硬物,隔著布料棱角卻依舊紮得他手心發疼。
瞧見林與綿紅腫的眼眶,又瞧見盛予身側的行李箱,盛遠安大抵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覺得這個小兒子似乎真的非常喜歡哥哥,但也有些太過軟弱了,膽小愛哭,這讓盛遠安不喜。
“幾點的飛機?”
林與綿這才抬眼看向盛遠安,他知道?
“哥哥要去哪兒?”林與綿問道
盛遠安“去a國,他媽哪兒。”
a國,那麽遠。
幾乎跨越了半個地球。
林與綿看著盛予低聲問道“還回來嗎?”
語氣輕的像是羽毛,擔心吹遠了就不在回來了。
盛予沒回答,也沒看盛遠安一眼,拉著行李箱便越過他往外走去,林與綿慌張的追出去踩到門口粗糙的地板才發現自己沒穿鞋。
猶豫不過一刻,他抬腳便往外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出去,並沒有什麽話要說,也並沒有什麽東西要給,隻是他下意識地想要追隨著盛予。
可是盛予並沒有給他機會,他不過晚了幾秒,再從小區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隻有剛剛離開的車輛留下的塵土與尾氣。
他垂頭喪氣的看著盛予離開的方向,烈日中的塵土也像是被渡了金,紛紛擾擾的無比落寞。
腳下是粗糲的石子,早已被陽光染上的溫度,甚至有些燙腳,路過的行人瞧見他紅了眼睛又光著腳,倒還關心的問他需不需要幫助,林與綿抿著唇搖搖頭,躲掉那些駐足的視線往回走。
於是便沒看到剛從路口另一側走出來的拖著行李箱的漂亮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