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哭吧

字數:5274   加入書籤

A+A-




    與你予我!
    盛予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林與綿,他唯一一次經曆親人去世便是他的外公,那個時候他不過歲,隻記得外公忽然也是住到了醫院裏,沉睡總是比清醒的時候多,但盛予每次去,外公的表情都是慈祥溫和帶著笑意,離開的時候也是平靜的就像是睡了過去,他那個時候並不理解柯靜婉說的外公去了別的地方,等到懂事之後才明白那是不會再回來的意思,隻是那時的他已經沒有多少悲傷。
    可是卻很清楚地記得柯靜婉的難過,印象中母親總是驕傲矜持,卻在那天抱著他泣不成聲,滾燙的眼淚蹭到他的臉上,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柯靜婉情緒失控,記得柯靜婉跟他說“媽媽沒有爸爸了。”
    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盛予似乎也像是沒有了爸爸,但盛遠安還活得好好的,即使不見麵,不交流,關係僵硬,但持有那個身份的人還和他處於同一個世界,盛予還能看到。
    但是林曉去世之後,林與綿就沒有媽媽了,他會非常難過,比現在還要更難過。
    死亡是無處可避,是他們必須學會接受的結果。
    盛予希望林與綿接受的容易一些,最起碼他能在他身邊。
    盛予等不了活動結束,安撫好林與綿之後他就想立刻回到b市,回到林與綿身邊。
    卻因為這場大雪,北京飛b市的航班全部停飛。
    他給盛遠安打了電話,盛遠安很意外,對於盛予問林曉的情況更加意外,卻也欣慰盛予的懂事。
    他告訴盛予經過搶救林曉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一些,盛予卻並不覺得放鬆,隻希望林曉能夠再堅持兩天。
    可是生活往往事與願違。
    林曉在移出icu的第二日的清晨就沒再醒來,林與綿就躺在另一側的的簡易床上,就跟每個清晨一樣,起床,跟林曉說一句早上好。
    呼吸罩凝了霧氣,林曉的呼吸逐漸綿長,然後停止。
    窗外的雪依舊下個不停。
    真到了這一刻,林與綿出乎意料的冷靜下來,他走到床邊按了鈴,依次給盛遠安和賀蘭溪打了電話。
    然後他把手機丟在一旁,像平日一樣,去衛生間端了盆熱水,擰幹毛巾替林曉擦了擦臉,呼吸罩上沒了霧氣,林與綿看著林曉微微上揚的嘴角,也努力的扯平自己的嘴角,掀開被子替林曉按著胳膊,閑話家常似的開口說“媽,外麵的雪還沒停,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小庭院的竹子都被壓塌的,昨天小鹿姐姐路過的時候還點被砸到。”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外麵響起腳步聲,小鹿姐姐打開門走了進來,瞧見林與綿通紅的眼眶幾乎瞬間就奪淚而出,身後還有盛遠安和林醫生,林與綿將林曉的手放回了被子裏,起身讓醫生過去。
    之後又來了些人,又走了些人,林與綿就坐在哪裏看著人來人往,沒過一會林曉被推了出去,他遊魂似的跟著,外套都沒穿上,還是賀蘭溪將他拉了回來,替他套上棉襖。
    賀蘭溪過來時隻是眼眶格外紅,卻在看到林與綿的這一刻眼淚滾了下來。
    盛遠安並沒有和林曉結婚,因此林曉唯一的親屬還是隻有林與綿,盛遠安隻能幫著辦手續,領著木訥的林與綿簽字。
    等到一切手續都辦完之後,他們離開了醫院。
    林曉生前似乎跟盛遠安提過,除了林與綿以外她沒什麽羈絆也不需要辦什麽葬禮,火化之後尋一處安靜的墓園就可以。
    到了殯儀館,隨行親屬也就隻有他,盛遠安,賀蘭溪三個人。火化之前有個簡單的遺體道別儀式,林與綿卻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盛遠安叫了他幾次,林與綿沒給回應,出來的時候盛遠安似乎紅了眼睛,林與綿不太關係,賀蘭溪站在他旁邊哭的泣不成聲,林與綿好像遞了包紙巾過去。
    一切結束之後天已經暗了下來,雪還是沒停。
    林與綿坐在盛遠安的車上,看著周圍的景物從陌生變得熟悉,在路口車輛右轉時林與綿的眼睛動了一下,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他不用再去醫院了,右轉是回盛家的路。
    “停一下。”
    盛遠安側頭看著林與綿,問道“怎麽?”
    林與綿沒說話,司機看了一眼盛遠安,然後靠邊停了下來。
    林與綿下了車直接往路口左邊走去,盛遠安跟著下了車,“與綿,去哪兒?”
    林與綿不答話,碎雪落在他的臉上,他卻感覺不到什麽涼意,盛遠安喊了他幾聲沒有回應不免有些生氣,但是林曉剛走,他就是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隻能跟著林與綿往醫院走去。
    林與綿回到醫院,病房已經被清空,林曉的東西已經被護工收拾幹淨了,隻剩下桌子上的那束百合卻開得鮮豔。
    “你媽媽的遺物,我已經讓人送回去了。”盛遠安說。
    林與綿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頭發上的雪被暖氣融化,順著發梢落到他臉上,像是終於落下的一滴淚。
    繼而一滴兩滴,連續不斷的水滴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盛遠安看著林與綿對著空房間無聲哭泣,似是不忍心轉身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下一秒,不再壓抑的哭聲傳來,隔著門聽著有些沉悶,盛遠安的鼻頭泛酸,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聽著屋裏哭聲,眼前劃過年輕的林曉,年輕的他自己,在這一刻才真正的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他不是什麽長情的人,卻也並非鐵石心腸,對林曉有愧疚,也有多年來的念念不忘,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林曉的離開而加劇。
    盛予在收到消息之後就費力的往b市趕,因為這場大雪能飛的航班幾乎都被強製取消,因為春節將至,就連高鐵票都買不到。
    柯靜婉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她對林曉沒什麽特殊感情卻也無法做到對她的離世毫無波瀾,盛予堅持要回去她自然也是想辦法買票。
    北京離b市幾乎跨越大半個中國,沒有直達的汽車,就連高鐵都要幾經轉折,盛予一刻都不能等,當即買了汽車票去了另一個沒下雪的城市。
    卻也隻買到一張車票,於是柯靜婉留了下來,盛予回了b市。
    盛予一遍一遍的給林與綿打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直到打到最後機械女聲提示機主已關機。
    他不清楚林與綿的情況,擔心得無以複加,一時都忘了可以給盛遠安打電話,輾轉到了a市天都黑了,盛予的手機也早已沒電關了機,還好臨走前柯靜婉塞給他一疊現金,他買了火車票,4個小時之後終於回了b市。
    盛予打了輛出租,司機問他去哪兒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說“去醫院。”等到到了醫院樓下的時候,盛予才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麽蠢事兒。
    他又回了盛家,卻站在門口進不去門。
    自他搬走之後他就沒再回來過,自然也沒帶鑰匙,而門鈴此刻更像是個擺飾,無論他按多少遍也沒人來開門。
    此時已經夜裏十點,雪依舊沒停,盛予的頭發已經濕了大半,他費力地敲著門,直到手掌被拍得生疼也無人應答。
    於是他又回了花語江南,給手機充上電繼續給林與綿打電話卻依舊是無人應答,盛予心裏急得要命,終於想起給盛遠安打了電話。
    沒一會兒電話終於接通,不等那邊答話盛予劈頭蓋臉就問,“林與綿在哪兒?”
    盛遠安那邊很安靜,頓了一會兒才說,“在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盛予得到答案就掛了電話,從家裏翻出盛家的鑰匙,那上手機又出了門。
    盛遠安接了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卻也再回電話,他撐著傘站在b大美院門前,現在正值寒假,大學校園裏自然沒什麽人在,但他記得美院側門不遠處有一處可以翻牆進去,當年他半夜給林曉送吃的曾經翻過,等他繞到一側的院牆,果然當年的那個缺口已經被修繕過了。
    不複存在。
    盛予拿了鑰匙開了門,盛家和他走之前沒什麽不同,直奔林與綿的房間而去,隻是打開房門卻沒看到應該躺在床上的人。
    房間整潔幹淨,床上的被子也是沒有睡過的痕跡,盛予愣了片刻,便轉身上樓去了林曉的房間,卻依然沒有找到人。
    他坐在客廳愣了半晌,忽然瞧見玄關處放著的林與綿的鞋子,的確在家。
    他起身又挨個將客房找了一遍,又喊了幾聲林與綿的名字,空曠的屋子裏隻有回音,不見應答。
    盛予急得快瘋了,站在林與綿空蕩蕩的房間門口,有些不知所措,他輾轉十幾個小時回到b市,卻沒找到人。
    “哢噠——”
    忽然身後傳來鎖扣的聲音,盛予猛地回頭,瞧見林與綿赤著腳從他的房間走了出來。
    那雙紅腫的眼睛再看到他的時候亮了一下,“哥?”
    聲音嘶啞帶著濃厚的鼻音,盛予的心疼的要命,一把將人用力地摁進了懷裏,“我回來了,我在這。”
    盛予身上帶著雪水的寒意,林與綿卻忽然心頭滾燙,眼眶的疼痛開始變得明顯,心裏的悲傷也開始泛濫,他被盛予箍在懷裏幾乎發疼,這疼痛提醒他這不是夢,盛予回來了。
    “哥哥哥哥”
    林與綿將臉埋在盛予的脖頸,他用力的回抱著眼前的人。
    灼熱的眼淚幾乎讓盛予融化,抑製不住的哭腔幾乎讓哥哥這兩個字不成調子,他沉默地聽著林與綿的啜泣聲,“哭吧,哥哥在這。”
    作者有話說
    綿綿哭吧哭吧不是罪(?)
    感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