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從鬼門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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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抱緊我!
    我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她的身體,從來沒有。我的身體居然有些發抖……再看臉,很蒼白,帶著淚痕……她手裏還攥著一張紙。
    我猛然發覺不對勁,撲過去把那張紙拿來看。
    “夏宇,我走了。小寶你要好好地替嫂子帶大,難為你了——陳婭淑。”
    這時,我才發現地上有一個棕色的藥瓶,屋裏有一股濃濃的藥味。
    “嫂子,嫂子!”我瘋狂地叫著,我歇斯底裏地哭喊著。可她沒醒過來。
    她的體溫仿佛正逐漸變涼,我感覺天塌地陷一般,整個懵掉了。我突然想到,趕快打120。
    “陳婭淑,陳婭淑,你給我堅持住!一定要給我堅持住!”我背著嫂子,一邊吼著她的名字一邊哭。我沒等120到,便背著她踉踉蹌蹌地往樓下跑,一直進了電梯。
    到樓下大廳的時候,120車也到了。醫生和護士把嫂子抬上救護車。我一個勁地哭著求他們一定要救活她。
    在朝陽醫院的搶救室外,我即將虛脫。我坐在地上,背靠著牆,仿佛剛從戰場上走下來,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搶救室內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打勝這一仗。我不敢想象那個可怕的結局。我一直在祈禱,上天一定要讓她活下來。我突然想到我哥,我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要是他在我麵前,我肯定劈了他!
    我突然又想到了小寶,他還在家,出來的時候門可能都沒帶上。我又是一陣高度緊張。都晚上11點多了,他醒來……我不敢想象。我拿起手機趕快給高菲菲打電話。
    “你出差回來了嗎?”
    “9點就到家了。你怎麽才想起給我打電話?”
    “別囉唆了,出大事了,我嫂子自殺了,正在朝陽醫院搶救!你趕快去我哥家看看我侄子……”
    “啊?什麽?天哪……”
    “天什麽天呀!你快去啊!我都急死了!”
    “你哥家具體住哪兒?我不知道啊!你快……”
    我把哥家的小區、樓號、房間號一股腦告訴了高菲菲。二十多分鍾後,高菲菲打手機給我,說她到時小寶正在客廳裏哭呢,一聽到小家夥平安無事我就鬆了一口氣。小寶吵著找媽媽,找叔叔,沒辦法高菲菲把他帶到了醫院。
    小寶見到我時,撲到我懷裏,號啕大哭。
    “叔叔,你們都不要小寶了嗎?”小家夥哭得傷心極了,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心都被哭碎了,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我看到高菲菲也流淚了。
    淩晨一點的時候,醫生出來告訴我,嫂子的命保住了,已經醒過來了,但得住一個星期的院。聽到這個消息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小寶在我懷裏睡著了,但他偶爾還在抽泣。高菲菲替我辦的住院手續,我讓她先回家休息,她答應了,並說天亮後給公司請假,然後來替我。我沒說什麽,因為我一個人的精力也的確有限。
    嫂子住進的是病房,裏麵有兩張床,一張小寶可以睡覺。
    嫂子躺在床上閉著眼,我看到兩行熱淚默默地往外流。我不能再流淚,這個氣氛已經夠悲慘的了!我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這個時刻什麽也不能說。我知道她很累很累,她需要休息。
    “嫂子,你喝點水吧。”我終於輕聲打破了沉默。
    她稍微搖了下頭,我也沒再說什麽。
    “小寶呢?”嫂子突然問,聲音很小很小。
    “這不在這邊睡覺嘛。”
    我看到嫂子用牙齒使勁地咬了咬下嘴唇,眼淚流得更歡了。我轉過身去,用手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讓淚再掉下來。
    “夏宇,你答應我件事!”嫂子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我說。
    “你說吧。”
    “今天的事你別告訴你哥!你要當我,當我還是你師姐,你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夏豐——這個人已經和我沒有瓜葛了……”
    這句話聽得我心裏極度難受,特別是聽到“師姐”這兩個字,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個稱謂自從她結婚後就沒有再從她口裏出現過。
    “我不說,不跟他說!你好好養病,什麽也別想。”\t我安慰她。
    她把頭向牆那邊扭了一點,好像不想看到我。也許看到我,會想起我哥。我知道她怎麽可能忘得了他,她的心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苦我能想象得到。
    但我無法想象的是,病床上躺著的這個人就是大學裏那個做事風風火火、人見人愛的美女師姐。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姐的時候,是在迎新的聯歡晚會上。我作為新生在台下麵饒有興趣地看節目,其實是在跟著師哥師姐們起哄,廣院的哄台是有傳統的,我第一次經曆感覺很刺激。師姐是壓軸的,當晚她唱的是梁靜茹的《勇氣》。她剛唱第一句,下邊就開了鍋,口哨聲不絕於耳,“陳婭淑我愛你,陳婭淑我愛你”的聲音差不多能穿透廣院小禮堂傳到國貿大廈。我身邊的師哥告訴我,這小妞是“廣院之春”校園歌手大賽的冠軍。當時,師姐如天仙一般的身姿,天籟般的歌聲,一下子就把我弄迷糊了。處男之心便有了一種強烈的衝動。
    後來,我就自告奮勇地參加了師姐掛帥的文藝部,屁顛屁顛地給她做了一名助手。我很喜歡同學們叫我 “部長助理”,倒不是因為這個稱呼聽上去官大,而是這樣叫讓我感覺和師姐特親近。師姐很照顧我這個師弟,很多事兒都教我,特別是教我怎樣去拉活動讚助,讓我收獲很多。就這樣我漸漸喜歡上了師姐,但我不敢對她說,因為她身邊的追求者甚眾,她都不看一眼,而且關於她的“緋聞”滿天飛,我自歎沒有本事,沒有資本。自從我們熟悉了之後,隻比我大兩歲的她就稱呼我“小崽”,沒有一點濃情蜜意的味道,這讓我極度不爽。這個稱呼還是她和我哥結婚後,我改叫嫂子,她才不叫了。
    我哥認識她當然是因為我。大一那年的暑假,我們四個死黨計劃著去壩上草原玩,哥聽說有美女去,就自告奮勇向公司請了幾天假,開車送我們。其實,我知道他肚子裏念的什麽歪經,臨行前我特意警告他不許對我的兩個女同學(當然包括師姐)想入非非。
    我跟我哥是一個爹娘生沒錯,但性格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除了長得都玉樹臨風之外,行動做派沒有一點像的地方。他性格外向,嘴皮子特利索,特別是在女孩麵前特會來事,三下五去二就能把女孩哄暈。而我就不行,見了我喜歡的女孩我會緊張,想好的話也說不出口。特別是上大學那會兒尤其如此。所以我哥老說我沒出息,在廣院這個美人窩裏都不能釣一個美女,實在是做男人的失敗。那還做什麽男人!為此,我很不服氣,周密策劃了這次出行,想好了一係列討好師姐、表達心聲的招數,自我感覺非常滿意。但我萬萬沒想到,笨手笨腳的我什麽都沒弄好,倒是我哥手到擒來,隨便弄個什麽小花招、說句什麽話就討得師姐極為開心,而且有時候兩個美女都被他感動得不行。我當時直恨我爹媽,怎麽就不把這本事生來給我點。
    從那次出遊開始,哥就喜歡上了師姐,我能感覺他是真心的,師姐居然破天荒地接受了一個男人的愛,讓她身後那一車皮帥哥鬱悶得不行。我也經常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他就是陳婭淑男朋友的弟弟”,“陳婭淑的男朋友就是他哥哥”,諸如此類的話讓我非常無語。
    哥和師姐談戀愛那豈是一個“浪漫”所能形容得了的!他經常弄出一些鬼點子,把師姐感動得稀裏嘩啦的。比如說,師姐深更半夜睡不著覺,想吃糖炒栗子,哥會開車冒雨轉半個北京城去買。到學校沒法叫阿姨開宿舍門,他就爬窗戶前的槐樹,把栗子送到二樓的師姐手裏。當然,能征服師姐芳心的,不僅僅是哥的這些雕蟲小技和那張帥得一塌糊塗的臉,更重要的還是哥的人品和能力。那時他在那家著名外企已經做到了部門經理的位置。盡管哥和師姐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候到學校根本就不叫我了,盡管我先喜歡的師姐,哥無意中先下手把她奪走,但我並不怪哥,因為我堅信師姐跟他肯定會幸福!最疼我的大哥和我喜歡的師姐能結合,我不也很幸福嗎?我會經常這麽安慰自己。
    可現在,看著病床上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師姐,麵容慘白,嘴唇還是醬紫色的,我就覺得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就像夢一樣。那是真的嗎?我哥真的喜歡過她嗎?猛然間,我覺得愛情真他媽恐怖。
    一晚上我沒睡,坐在床上總在胡思亂想。
    “叔叔,我們這是在哪裏啊?” 天快亮的時候,小寶醒了。
    “噓——”我用手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因為我發現嫂子剛剛睡著。
    我趕緊抱起他來到走廊上。
    “小寶,媽媽病了,住院了。你是男子漢,一定要乖。我們要讓媽媽休息好,明白嗎小寶?”我蹲下身子,望著小家夥的眼睛認真地說。
    “嗯!叔叔,我知道!我們兩個男人要保護媽媽,對嗎?”小家夥的話讓我心裏暖暖的。
    “對!我們拉鉤!一起努力讓媽媽盡快好起來!”這次是我的提議。小家夥伸出手指,用力地勾了勾我的手指,突然感覺自己有一種責任。
    早晨8點,高菲菲拎著一堆吃的來到醫院,而且還親手熬了紅棗銀耳粥用保溫瓶帶來。
    其實,我和高菲菲確定戀愛關係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是我好友周嵩中學時的師妹,北外畢業,也在一家外企工作。我們是在周嵩的婚禮上認識的,後來周嵩從中撮合我們就走到了一起。高菲菲是一個很熱情、做事很潑辣的女孩,有點像大學時代的嫂子,但她比嫂子外向。以高菲菲半開玩笑的說法,我吸引她的是我的“美色”,她自詡是一個“色膽包天”的女孩。她喜歡開玩笑,比較幽默,這點我也喜歡。說實話,我不喜歡小家碧玉型的。這點倒和我哥的口味一樣。但喜歡的理由卻不同,我哥喜歡的是那種野勁,然後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她馴服,他就特有男人的成就感。而我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太上進的人,做事比較拖遝,和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從某種程度上能改變我這個缺點。
    本來,我哥和嫂子不離婚,我也準備自己租房了,因為畢竟有了女朋友,再住哥家也不方便。上周,我在哥家的小區,找了一個單身公寓,六十平米,月租四千塊。貴是貴了點,但我還是租下了,因為這裏離我上班的地點很近,或許我根本就不想離開這個小區。
    我看著嫂子吃了點粥,然後送小寶去幼兒園,讓高菲菲留下來照看嫂子。
    小寶進了幼兒園大門,突然又跑了回來。
    “叔叔,你不要搬走!你不要搬走!你和我一起照顧媽媽,好不好?”他抱著我的腿大哭著說。
    “嗯!叔叔不走,叔叔陪小寶!小寶在幼兒園要聽老師的話!下午,叔叔來接你一起回家。”
    小家夥又伸出手指。我用力拉了拉他的手。
    看著小寶走進幼兒園的背影,我心裏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味道。
    回醫院的路上,我順便到公司向經理請了七天假。
    我真的決定繼續留在哥家嗎?不,應該說嫂子家。我心裏沒底,我不知道繼續留下來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