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用感情包就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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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抱緊我!
    不管怎麽說,光盤的事讓我愧對高菲菲,一連三天我們沒有聯係。好幾次我有一種衝動,想把阿飛的事告訴高菲菲,讓她相信我是清白的,但我下不了這個決心。
    我在辦公室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周嵩進來了。
    “哎,夏宇,你又怎麽招惹高菲菲了?剛才她給我打電話,聊著天兒,突然就哭了。”周嵩劈頭蓋臉地問。
    “她沒跟你說為什麽?”
    “沒有,問她也沒說,就掛電話了。”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那她哭什麽呀?那丫頭很少哭哭啼啼的,肯定你丫又欺負人家了。”
    “你不也欺負嫂子嗎?”我心情不好,不想聽這家夥的嘮叨。
    “我們能和你倆一樣嗎?我們結婚了,兩口子過日子有點兒磕磕碰碰很正常,你們可是在熱戀期呢!”
    “行了吧你,你也不是什麽省油燈!”我的話有點衝。
    “嘿,你丫有本事了啊!敢跟你哥這麽說話了!你信我拿巴掌抽你不?”周嵩做了一個要打我的手勢。
    “行了,你就別添亂了。讓我清靜清靜吧,我都快瘋了!”我極為不耐煩地說。
    “你怎麽了?又出什麽事兒了?”周嵩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問。
    “難以啟齒,倒血黴了!”想起那件事我就犯暈。
    “跟哥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周嵩一屁股坐到我的辦公桌上。
    “唉,幫什麽呢?誰也幫不了!”
    “說吧,天塌下來有你哥我頂著!”
    周嵩是真誠的,我不想憋在心裏,也隻有對他能說這種事。所以,我把心一橫,豁出我這玉樹臨風的清白帥哥之身了,可憐我在好友心中一貫的清高致雅的形象就這麽被無辜地糟踐了!
    “哈哈,這是真的嗎?我弟命遇桃花劫,好可憐的帥哥噢!我說你這幾個月來身子這麽虛呢,原來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此時,周嵩居然還能開得出玩笑!
    “操!你丫找死吧,我現在還是清白之身好不好!”我上去掐住周嵩的脖子,這廝簡直氣死我了。
    “行了,行了,要出人命了……逗你開心下嘛……咳咳……”差點沒憋死周嵩。
    “操,這個王總也真他媽不是東西!不過呢,在男人與女人的戰爭上,你也犯了一個兵家大忌!”周嵩煞有介事地說。
    “什麽大忌?”我一臉的認真。
    “嘿咻!子彈都上了槍膛,你丫怎麽能偃旗息鼓呢!od!給正向前猛衝的蝌蚪一個猛回頭,受得了嗎?”
    “媽的,今天你是真不想活了是嗎?”我氣急敗壞地拿起牆角的一個網球拍狠狠地朝周嵩的背打去。
    “操,你丫真狠!夠了,夠了,外邊還有一辦公室人呢……”周嵩連連告饒。
    “那盤呢?”周嵩平靜下來問我。
    “早銷毀了!”
    “沒錯,焚屍滅跡!不過,我挺想看看的,看看我家帥哥是怎麽和……”
    “你再往下說試試,還沒完沒了了你!”
    “對,對,說正事兒!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咱倆這麽多年,我沒見你說過一次謊,不過阿飛怎麽能得到這種絕密資料呢?我也很奇怪啊。這有點不靠譜!”周嵩同樣提出了這種疑問。
    “光盤的確是阿飛給我的,但要問他怎麽得到的,我不能說,出賣朋友的事我不幹你也知道。我發誓我和那個女人從那兒以後沒有任何來往,你們愛信不信吧。”我解釋得自己都累了。
    “哥絕對信你!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高菲菲那兒我去說,你放心。”
    周嵩開玩笑歸開玩笑,但他真正辦起事來,我是一百個放心的,我相信他能說通高菲菲。
    “不過,哥,今天我們都說到這了,有件事兒,我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你?”我對周嵩說。
    “哦?什麽事兒?你說——”
    “上次你喝醉酒被嫂子趕出來住我家,其實,其實那天晚上我正好去工體附近和朋友吃飯,過酒吧的時候看到你了,你和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的……”
    “啊?嗬嗬,你肯定看錯人了,那天我是在中關村和朋友吃飯的。你小子自己掉進河,還想把你哥拉下水?這可不是你夏宇的風格,我也不跟你湊這個熱鬧!你放心好了,高菲菲我替你去擺平。”他說話的時候明顯臉色不對,流露著一絲慌張。
    他撂下這句話就趕緊出去了。他夠狠,把風流韻事否認得一幹二淨,再來個打死也不承認,周嵩現在本事也見長了啊,我服了。
    我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周嵩的心裏也裝著不少事兒,隻是他不想對我說。他不說有他不說的理由,他否認有他否認的原因,我不必細究。我絕對相信周嵩,因為我害怕我連周嵩也不相信了,那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可信賴的朋友嗎?的確,爾虞我詐充斥於社會的每個角落,但我堅信會有一方淨土,那是心靈休憩的地方。如果這方淨土也被自己的胡亂猜疑破壞了,那心會有多累?
    我一直在公司工作到很晚,不想回家。
    回到家,會感覺很空,很煩,倒是工作的時候很有精神。
    從寫字樓出來的時候,我突然有一個想法,自己步行在城市裏走走。
    很久沒有一個人在北京的街道上轉了。以前有,上大學的時候,我一個人背著包,帶著相機,到處亂逛。
    有時候,我會信步在後海的胡同裏,欣賞那些斑駁的老房子,看四合院門口安詳端坐的老人,深深地嗅聞最真切的老北京生活味道;
    有時候,我會漫步在皇城根,撫摸那傷痕累累但依舊威嚴堂皇的牆,聽老樹下戲迷們拉著京胡有板有眼地唱,在夕陽的餘暉裏觸感曆史的心跳;
    有時候,我還會懷著一種頂禮膜拜的心踱步在神聖的清華園,看半畝水塘的碧葉和紅蓮,聽濃蔭裏的肥蟬鳴叫,找尋大師的足跡,感悟崢嶸的人生;
    ……
    想到這些,我就有了一種心情,身上輕鬆了一些,腳步也自由了一些。
    今晚,並不是太冷。幸好,我還穿著羽絨服,戴著帽子。
    我把雙手白色羽絨服的口袋裏,暖暖的,斜挎著那個從淘寶店裏好不容易淘換來的時尚包,耳朵裏聽著3播放的音樂,一刹那間我仿佛找到了大學時代的自己。這種感覺很妙!
    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叢林裏,我們是不是都這樣容易迷失自己?像找尋不到方向的蝸牛,背負著沉重的殼,在被生活擠壓出的慣性的驅使下,被迫向前爬。這是不是真正的自己?找回一點童真,學會一點遺忘,取消一些目標,放下一些重量,我們可以更輕鬆、快樂地活著。
    我走著,想著,心裏逐漸安靜了,聽不到這個城市的喧囂,隻有音樂在我的心海裏緩緩地流淌……
    北京冬天的夜,也可以很美。
    站在三環的一座橋上,一眼望去,五彩斑斕的光裏,所有的建築都升騰著一種希望,在高低錯落之中有著音樂一般和諧的旋律。
    車流裏,有多少顆正在被愛召喚回家的心,我在想象,他們回家進門的那一刻,他(她)的愛人和孩子笑臉相迎,而熱騰騰的飯菜已經上好了桌……
    想到這些,我身上也暖暖的。
    “小夥子,吃點什麽呀?”也許想到飯,我也餓了,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一家小吃店。
    老板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大爺。
    “哦,水餃吧,三鮮的。”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這是一家很小的店,隻有四張桌子,但收拾得很幹淨。屋子裏暖暖的,開著電視,電視是很老的那種款式,有一點古樸。
    “小夥子,我們家的餃子要現包,您不著急吧?”大爺很客氣地問。
    “大爺沒關係,現包的才好吃,今天我有的是時間,您慢慢來。”我把羽絨服脫下來放在旁邊凳子上。
    一個比大爺看上去還老一點的奶奶給我端上一杯熱茶。
    “小夥子,你這件毛衣可真漂亮!”大爺一邊包著餃子一邊說。
    “不是毛衣漂亮,是人長得好看!”嗬嗬,奶奶更會說話。
    “謝謝奶奶誇獎!”我高興地說,一點都不客氣。
    “瞧瞧,現在的年輕人,心態和咱們那時候就是不一樣。那時候,被人誇長得好,會不好意思,直說那個什麽,‘也不行’,‘一般帥吧’……”
    “哈哈,大爺你太逗了,這是你們那個時代的語言嗎?這可是現在的流行語。”我被大爺逗得哈哈大笑。
    “我老頭沒啥能耐,就是嘴好使,說話幽默,嗬嗬。”奶奶包著餃子很滿足地笑著。
    “奶奶,聽你說話也是東北人啊?”
    “對,正宗東北人,黑龍江的。被這老頭子給拐騙到北京來了!”奶奶一臉調皮地說。
    “啥叫拐騙呢?你得衝實事說。就我年輕那時候,用句你們東北話說,小夥子長得是賊帥了,帥得鋼鋼的,我不要你你也不幹呢,那家夥,黏上我像萬能膠似的,我甩也甩不掉啊。”大爺完全像在表演趙本山的小品,但比小品更真實。
    “我說不過你。嗬嗬,是你帥。”奶奶樂得合不上嘴。
    “小夥子,你還別說,我老伴年輕的時候那才漂亮呢,追她的人海了去了,她家隔壁伍老二,為了追她,那是長追不舍,完了,沒追上,還弄了一個半身不遂……”
    “小夥子,別聽他瞎貧。他看趙本山的小品看多了,還是個人來瘋。”奶奶說著,把包好的餃子下了鍋。
    “奶奶,這樣挺好的,感覺你們特年輕。”
    “不年輕啦,我七十三,她七十八,都奔八的人嘍。”大爺給我端上醋。
    “那你們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開店啊?很累的。”
    “不累,店又不大。我跟我老伴不缺錢,我退休金一個月兩千多,足夠我倆吃了。但見天沒點兒事活著就沒意思,我們開這小店兒不是為了掙錢,就是要讓日子過得樂和,有個活頭。”大爺說著,奶奶把煮熟的餃子端了上來。
    “小夥子嚐嚐,我老兩口兒的手藝怎麽樣?”大爺笑眯眯地看著我說。
    我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
    “哇!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大爺,你們家有做餃子的祖傳秘方吧?”這句話絕對沒有奉承的意思,餃子的味道確實與眾不同。
    “哈哈,我這餃子鋪開了二十年了,吃過的顧客沒有一個不誇的。你知道為什麽味道不一樣嗎小夥子?”
    “不知道。”我想一口吃一個,但剛出鍋的餃子很燙,隻能一邊在嘴裏來回倒著餃子一邊囫圇地說。這個吃相像陳佩斯在小品裏吃麵條一樣,真是不雅。但感覺這一刻自己好真實!
    “小夥子,要說秘方呢其實很簡單。我家的餃子是用感情做出來的,用感情做出的飯菜就是不一樣啊。每天我和我老伴一大早就樂嗬嗬地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我倆邊說邊笑邊擇菜、剁餡,然後開開心心地包餃子。這餃子呀,把我老兩口兒這日子的感覺、熱愛都包進去嘍……”
    大爺說得很滿足,很驕傲!
    我吃著這用感情包就的餃子,有一股暖暖的感動湧遍全身。
    吃完餃子,走出小店,我禁不住回頭望,透過門上潔淨的玻璃,我看到大爺和奶奶一起忙碌著收拾我剛才用過的桌子,他們有說有笑。這一刻,我明了,什麽才是幸福。
    今晚,我能感覺到自己像一個詩人,或哲人。我就是這樣捉摸不定,有時開朗,有時發悶,有時詼諧,有時深沉……誰又能說自己不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