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大愛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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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抱緊我!
    嫂子的檢查出來了,各種指標顯示完全符合換腎條件,下周三實施手術。說實話,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我給她發過去一個短信,說我很擔心,很難受。她回過一條說,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本來就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現在還給她一塊是應該的,我想上天會保佑我們。我們分離開已經二十多年,絕對不可以剛見麵就永別。
    在嫂子換腎手術的前一天,高菲菲要去上海出差兩天,她給我打來一個電話。
    “夏宇,明天我就去不了醫院了,你多照顧一下吧,陳姐很可憐。”高菲菲說。
    “我知道,謝謝你菲菲。”高菲菲的話讓我很感動。
    “謝什麽呢,我們都是女人,她的處境我能理解。”
    晚上,我把小寶送回嫂子家,交給了小保姆。
    第二天早上5點多,我就開車來到了醫院。
    嫂子在病床上躺著,等待9點鍾的來臨。
    “你來了?真是抱歉,麻煩你了。”嫂子見到我對我笑了一下說。
    我什麽也沒說,默默地在床邊站著。
    “你媽在哪兒?”過了好一會兒,我問。
    “在另外一間病房。”她平靜地回答。
    這時候,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
    “哦,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姨媽。這個是,是夏宇。”嫂子在床上坐起來說。
    “你就是夏宇呀,辛苦你了!真是太感謝你了!”姨媽很客氣地說。
    “應該的,應該的。”我說。
    我在病房裏待了一會兒,那種蘇打水混合著其他藥物的味道讓我感覺有點惡心,所以來到走廊上,打開一扇窗戶,呼吸新鮮的空氣。望著正在泛白的天空,我想太陽就要出來了吧。
    “夏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姨媽來到我身旁,“謝謝你對他們娘倆兒的照顧。”
    “您別老這麽客氣。”我微微笑了一下說。
    “唉!這可憐的孩子,她太偉大了!我妹妹對不起這孩子,她現在很悔恨。”她姨媽憂傷地說著。
    “畢竟是母女,血濃於水!”我安慰道。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周嵩,他想來醫院。我說不用,公司的事很忙。他堅持來,我拗不過他。
    半個小時後,周嵩到了。他手裏拎著幾袋“肯德基”。
    “還沒吃吧?先墊點兒。”周嵩說。
    我給了她姨媽三袋,因為她舅舅和舅母還在另外一間病房看護她媽媽呢。
    我被周嵩逼著吃了一個漢堡,喝了一杯熱橙。
    這個時候,主治醫師走過來。我趕忙迎上去,詢問手術的相關情況。
    大夫介紹,醫院會采用一種全新的手術方式——腹腔鏡從嫂子體內取出一顆腎。這種腹腔鏡取腎手術隻需在供腎者身上打開一個很小的口子,將微型攝像探頭及手術器械置入體內,醫師通過放大後的圖像顯示,用儀器操縱手術器械進行取腎。傳統的取腎手術切口一般在十五公分左右,而腹腔鏡的切口隻有五到六公分,且對腎髒周圍組織損害小,對她的生活質量沒有影響。
    大夫的一番話讓我的心踏實了許多。
    “這個手術得需要多少錢?”我問她的姨媽。
    “錢對我們來說不是壓力,你不用擔心。”她姨媽說。
    我靠在牆上,抱著胳膊,低著頭盯著自己不斷點動的腳尖。
    “放心吧,這不是高難度的手術,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大家都會好好的!”周嵩拍了拍我的肩說。
    快到9點鍾的時候,嫂子被護士從病房推出,我的心猛然緊張起來。
    我手扶著推車跟著走向手術室,嫂子在上麵安靜地躺著,眼睛微閉,臉色似乎異常平靜。
    離手術室還有十多米遠的時候,她突然睜開眼睛,左手緊緊抓住我的左手,我的身子立刻顫抖了一下。
    “醫生,能稍微等一下嗎?”她小聲地說道。
    護士停住腳步。
    “夏宇,我現在好想聽《年輕的白楊》,你,你能唱兩句嗎?”她望著我輕輕說道,那眼光溫順而流露著幾分恐懼。
    “校園裏大路兩旁,有一排年輕的白楊,早晨你披著彩霞,傍晚你吻著夕陽,啊,年輕的白楊……”
    這是母校北廣的校歌,我小聲地哼唱,她認真地聽,漸漸地,臉上露出淺淺的笑……
    “進去吧,醫生。”她說完,向我們微微點了一下頭。
    這時,我把左手上一個紫檀木的佛珠手鏈摘下,戴在她的手上。這項佛珠是在禪宗祖地少林寺開的光,她的大愛會給予它更高的法力,我相信能保佑她的平安。
    推車進入手術室,門漸漸關閉,她還在望著我,那種眼神從她的眼睛裏我還未曾看到過,純淨得沒有一丁點修飾,我能讀到裏麵有一種堅毅,還有其他……
    門緊緊關上,我愣愣地站在門前,很久很久……
    與此同時,她的母親被推入另外一間手術室。
    手術室外休息廳裏,我、周嵩和她的姨媽在焦急地等待。
    兩個小時,漫長得足以讓滄海化為桑田;等待像山穀裏奔騰的河,洶湧而倉皇。心中虔誠的禱告,一分一秒都未曾停止,唯恐一絲的怠慢會惹來任何意外。
    我在休息廳裏默默地來回踱步,莫大的緊張蔓延至每個毛孔,同時感覺有一座山嶽重重壓在胸口,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別太擔心,一切會平平安安的!”周嵩過來摟著我的肩說。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她?”我喃喃地說道。
    “放心好了,身體上的傷很快就會康複,而她對媽媽的愛會讓她一生都感到充實而滿足,不會是你想的這麽悲悲切切。”
    “也許吧。但她以後的生活怎麽辦?畢竟少了一顆腎……”我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的!
    “她肯定都已經想好了吧。”周嵩的語氣也帶出一絲感傷。
    “她會不會已經決定就這樣一個人帶著小寶過下去?”這個問題似乎是在問我自己。
    “誰知道呢?即使是,又怎樣?我感覺也不錯。有時,愛把人傷得太深,那刻骨銘心的痛,經曆過後,人就沒有勇氣再去愛了,確切地說是不敢再承受別人的被愛了。”周嵩說。
    我沉默,不再說話。
    ……
    “爸爸,媽媽不會有事吧?”在離休息廳最近的一間搶救室門口,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偎依在一位青年男子的懷裏,她問他。
    不知道什麽時間他們出現在這兒的。某個時候,我的確聽到了一團亂糟糟的聲音,似乎有一個推車慌慌忙忙地進入了這間搶救室。
    “當然不會!你媽媽舍不得你和我!你忘了,她答應今年國慶長假我們一家三口去香港迪斯尼呢。”那男子說道。
    就在此時,那間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推車出來,上麵蒙著一張潔白的布,白得刺眼……
    緊接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了走廊。
    我趕緊把臉扭過去,不忍心去看這一幕。
    很快他的妻子、她的媽媽,被那架冰冷的推車推走,他們伏在上麵,跟著,哭得死去活來……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心弦崩得更緊更緊。
    我看到周嵩也把臉扭向牆的那邊……
    兩個小時過去了,真的過去了,已經是上午11點鍾了!
    然而手術還沒有結束。
    我、周嵩、嫂子的姨媽早都站在手術室的門口,萬分焦急地等待。透過毛玻璃,隻能看到裏麵無影燈的光。
    11點16分,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手術推車出來,她安靜地躺在上麵,閉著眼睛。
    “手術很成功!大家都放心吧。腎已經送到隔壁手術室了,那邊的手術正在進行,三個小時後就會結束。”醫生對我們說。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
    “好人一生平安!那邊肯定也會一切順利!”周嵩也語氣輕鬆地說道。
    下午2點多,腎移植手術勝利完成!
    嫂子的舅舅興奮地跑過來告訴她的時候,她的淚像決堤的海一樣,洶湧而出,臉上卻露出無比溫馨的笑容,那笑容裏滿是幸福,但在幸福的深處卻有無盡的悲涼……
    下午3點多,高菲菲發來短信,問手術怎麽樣了。我回信說,托你的福,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