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洪城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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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風高,數百裏外的洪州城內。
    兩道黑影一先一後,從一間豪宅翻牆而出。二人均是步履如飛,沿著長街疾奔而去。
    半晌後,院牆內驚聲四起,火光通明。
    砰,大門打開,數十名護院急追出門,卻見長街空空,哪還有半個人影。
    當先的黑影速度極快,轉眼工夫,便已奔出去數裏,繞了幾個街口,直至一家客棧樓下,忽地縱身一躍,鑽進了二樓臨街的窗戶。
    這是間普通的客房,陳設簡單,卻很幹淨。
    黑影悠閑地在桌邊坐下,隨手解去麵巾,這才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火光撲閃,忽明忽暗,映出一張俊逸不凡的臉,眉宇間雖然多了幾分風霜,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堅毅,不是沈琢玉,又是何人。
    他端起茶壺,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這時,又一道黑影從窗口爬入,沈琢玉也不轉頭,眼角餘光一瞥,冷冷道:“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
    那黑影嘻嘻一笑,聲音竟然十分好聽,聞言扭著腰肢走到近前,挨著沈琢玉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柔聲道:“奴家既沒要你養,也沒要你疼,還常常幫你大忙,你竟還如此嫌棄,真是好沒良心呢……”她纖手輕抬,將麵上黑紗摘去,竟是個嫵媚入骨的國色少女,說話間,另一手已向沈琢玉的脖子勾去。
    “哼!”沈琢玉猛然離座,少女猝不及防,驚呼一聲,險些摔跤。
    她倒也不氣,捋了捋微亂的劉海,依舊含情脈脈地望著沈琢玉,笑道:“你啊,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萬一摔疼了奴家,你怕是也要心疼的……”
    沈琢玉一聽,一腔怒氣真是無處宣泄,無奈搖了搖頭:“木可兒,自你從韓將軍手上逃出,便一直跟著我,從江南跟到江北,又從江北跟到江南,這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到哪裏,不出三日,你就定會出現。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法子找到我的,我隻想告訴你,若是你再執迷不悟,休怪我冷血無情,將你就地捆了,交給韓將軍處置!”
    少女便是木可兒,就在沈琢玉大放狠話時,她一直雙手托腮,聽得格外認真,此時聽罷,竟是輕聲一笑,可被沈琢玉嚴肅的目光一瞪,她又隻好強自忍住,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點頭道:“好……你想捆奴家,來捆便是,你這家夥呀,定是打人家的的壞主意很久了,就想找個合適的理由捆了人家,便好……便好……”
    “你!”沈琢玉真是氣苦至極,伸手指著她鼻端半晌,想要罵她無恥,卻終究說不出口,一怒之下,一掌拍向了木桌。
    砰的一聲,木桌碎了一地,沈琢玉甩頭而去,“你愛幹嘛幹嘛,恕不奉陪了!”他徑自躺到床上,兩手枕著腦袋,閉眼就睡。
    木可兒嫣然一笑,也不說話,輕輕在長凳上坐下。她不發一言,就那麽側首望向床上的沈琢玉,美目流轉,獨獨在他臉上長久停留,芳心噗通亂跳,暗道:若能一輩子這般看著他,也便知足了……想著想著,俏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她自從逃出韓世忠的抓捕,就一直尾隨著沈琢玉。
    起初沈琢玉對她充滿敵意,好幾次與她動手,她自然鬥不過,隻好遠遠離去。過幾日她再次跟上,沈琢玉便再次把她攆走,她停幾日便又繼續跟著,如此反反複複,次數多了,沈琢玉才對她慢慢改觀。如今已是無可奈何,隻能由她去了。
    在那之後,沈琢玉走遍了大江南北,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還將各地的摩尼教分壇一一搗毀。她不但不阻止,竟還不惜叛教,全力襄助。這一切的一切,隻是為了當日的一見傾情,為了那副認真、謹慎的表情。
    這一路無怨無悔,不知不覺,一年都過去了。她見沈琢玉呼吸漸穩,已然進了夢鄉,這才用輕不可聞的聲音歎息道:“笨蛋,中了本姑娘的‘千裏香’,豈能被你輕易跑掉……誒……可是你的心裏,到底在想著什麽呢……”她抱膝而坐,帶著疑惑閉上了眼睛,不過一會兒,便也沉沉睡去。
    睡夢中,瞧見沈琢玉再度遁走,空留一個背影給她,越行越遠。
    木可兒伸手去抓,拚命喊他停下,那背影卻走得異常決絕,這下子,讓她猝然驚醒,後背上盡是冷汗,恍惚間猛然發覺,屋子裏空空蕩蕩,沈琢玉真的不見了去向。
    她轉頭一看,天色已經大亮,街上的人馬喧囂之聲不時傳來。
    “他又跑了?!”木可兒心頭一慌,顧不得脫去夜行衣,徑自衝出門去,噔噔噔下樓。樓下大廳內,來吃早點的客人來來往往,小二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
    她衣著奇怪,難免招人注意,一時間,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向她投來,又見她身材婀娜、美豔天成,那目光愈發移不開去,就連盤裏的早點,也都忘到了腦後。
    木可兒原本正四下搜尋沈琢玉,這時方才覺出不對,低頭一看,暗道糟糕。
    “可兒,還站著作甚,過來這邊!”這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轉頭看去,但見一個豐神俊逸的年輕人獨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正低頭吃著熱騰騰的包子,背上纏著一件物事,盡用黑布包裹著,瞧不出是什麽東西。
    他似乎從來沒有抬頭,也不知是如何看見那黑衣女子的。
    木可兒聽到那聲音,卻是身軀一顫,芳心更是亂作一團。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他身邊,又是如何坐下的。
    瞧見這架勢,眾人皆知這對男女該是一對兒,頓時失了興趣,繼續吃起了自己的早點,隻在心裏轉了個念頭:多好一朵鮮花,怎就插到了這坨牛糞上?倒將木可兒身穿夜行衣的事情也都一並忽略了。
    “你不換衣服就出來,想做什麽?”男子壓低聲音問道,臉上不見喜怒,他當然就是沈琢玉,隻因他坐在角落,木可兒剛才沒能瞧見。
    木可兒臉頰微紅,輕聲道:“奴家一時心急……”
    “罷了……”沈琢玉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木可兒戰戰兢兢,時不時瞧他一眼,便又一個人掩嘴偷笑。
    “駕駕——”隨著一陣急促的催馬聲,酒樓外忽地馳過三四騎快馬,橫衝直撞,驚得小販行人驚呼躲閃。
    “造孽,這些人大清早的便不安生,有錢人實在是了不起。”旁桌大漢瞧那騎馬之人錦衣華服,斜著一雙眼睛,酸溜溜地說道。
    一旁的禿老頭賊兮兮笑道:“嘿嘿,也不盡然,有錢人也有遭罪的時候……你可聽說了,昨晚上劉老爺家出了件大事!”
    此言一出,沈琢玉和木可兒臉色微變,沈琢玉眉間微皺,向那說話的禿老頭看去。
    “劉老爺,你說西城的劉老爺?”大漢一臉不可置信,“那老頭家大院大,打手護衛少說也有數百,能出什麽大事!嘿,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那劉老爺最近好像又要辦喜事了。”
    “啥?還喜事?”禿老頭捧腹大笑。
    大漢奇道:“沒錯啊,前幾日我就聽說了,那老頭又要迎娶一個年輕姑娘,為了這事兒,還將那姑娘的老爹給活活逼死了……誒,你說說看,那老頭年紀都比你大了,娶這麽多媳婦回去作甚啊?”
    禿老頭強忍住笑,“我跟你說啊,他這媳婦該是娶不成了!”
    大漢撓了撓頭,一臉不解,禿老頭拍了拍他肩膀,附到他耳邊說道:“今早我經過劉府時,親耳聽他家的護衛在那兒議論。昨夜有強人闖進了劉府,衝進劉老爺的臥室,將他那玩意兒給……哢……”禿老頭做了個切掉的手勢。
    大漢一時呆住了,道:“你說的是真的?”
    禿老頭嘿嘿笑道:“那還有假?”
    大漢一陣恍惚,猶在回味禿老頭的話,半晌後怔怔說道:“到底是什麽人啊,這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木可兒聽到此處,覷眼瞧向沈琢玉,見他雙拳緊握,一臉煞氣,輕聲寬慰道:“怎麽了,你還在生氣啊?”
    沈琢玉冷笑道:“摩尼教果真是藏汙納垢之地,那老頭害了多少良家婦女,我若早些到此……”
    “哎……”木可兒輕歎道:“那老頭練得采陰補陽之術,根本不是摩尼教的武功,他呀,不過借著這個名頭,欺負那些無知的信徒罷了。”
    沈琢玉不置可否,手裏的筷子卻是斷作了幾段。
    這時,兩個腰懸寶劍的男子闖進店來,二人高聲說話,亦是眉飛色舞。
    “你看吧,過不了幾日,朝廷定會發兵征討,你我若是去晚了,可要後悔終生啊!”玄衣的劍客大聲說道。
    二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另個黑衣劍客年紀稍大些,聞言隻是搖頭:“此次方臘作亂聲勢浩大,遠非那時的山東宋江可比,你我就算去了,也未必做得成什麽大事。”
    “誒!”玄衣劍客喝道:“師兄,你這就不對了,能不能揚名立萬,全看個人本事。聽說方臘一起事,幫他的江湖人士也是不在少數,若你這麽說,不如去投奔方臘算了!”
    黑衣劍客臉色大變,急聲道:“放什麽狗屁!老子雖然本事不濟,卻還不至於犯上作亂!”
    二人的對話吸引了不少吃客的注意,那禿老頭最是好事,當即仰首問道:“這位好漢,你剛才是不是說有人作亂了?”
    那玄衣劍客眼見眾人紛紛看向自己,一時洋洋得意,朗聲回道:“不錯,老哥有所不知,如今整個東南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那方臘假托“得天符牒”,以幫源峒為據點,聚集了上萬亂民,已是公開作亂啦!”
    禿老頭皺眉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咱們這兒怎麽一點風聲也沒有?”言下之意,便是懷疑這消息的真偽了。
    玄衣劍客一叉腰,微怒道:“這事兒千真萬確!我們的人那時就在浙江,一聽此事,立刻飛鴿傳書。如今我罡劍派所有的門人都在趕去,此次定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若是誰能搶先宰了方臘,定能……”
    “別說了!”那黑衣劍客猛地將他嘴巴掩住,一臉的怒容,輕喝道:“你還嫌搶功的人太少不成?”
    玄衣劍客一聽,幡然醒悟,可話已出口,整個大廳早已炸開了鍋,不少人直接奔了出去,爭相轉告,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人盡皆知。經這玄衣劍客提醒,附近定會有許多江湖人士聞訊趕去,到時候對這兩個劍客而言,便又憑空多了許多競爭對手。
    人群紛亂,眾人並沒有注意,坐在角落的沈琢玉縱身離座,轉眼便已穿過擁擠的大廳,奔出門去。木可兒口中連呼,亦是跟了出去。二人一路狂奔不止,直到登上附近的一座高橋,沈琢玉方才停住了腳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