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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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棟房子,陸卓年幾乎沒進來過。除了第一天兩人搬到這兒,他來認了個門,然後借口有事走了,到現在一晚上也沒在這兒睡過,即使它離公司非常地近。
    大概因為這樣,祁聿似乎徹底將這裏當做自己的地方,換了窗簾和地毯的顏色,置物架上除了書之外,還零碎地擺放了一些小物件,茶幾上放著整套的茶具,他甚至在陽台養了一架子花花草草,一盆挨一盆整齊地碼著,乍一看,倒真有幾分明麗秀意,比原來多點人氣兒。
    真可笑,在陸卓年看來,祁聿是最沒人氣兒的,活像個傳承多年的符號,看著厲害,其實沒多大意義。
    他轉身去找地方安置。樓上四間房,一間主臥,一間書房,剩下兩間空著。空著的意思就是,陸家裝修的時候並沒有準備太多,自然也就沒有睡的地方。
    其實這套房子還嶄新得很,除了最基本的家具裝修,是一點多餘東西沒有的。
    陸卓年下樓把行李拎進主臥,心想祁聿有心思弄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怎麽不知道給他準備個房間。
    他這想法著實有些自我了,畢竟人家祁聿哪知道他會來這睡。他當初可是連二樓都沒上,在客廳裏站了一會兒就走了,之後再沒回來過。
    主臥裏隻開一盞小燈,祁聿安安靜靜地睡著,陸卓年從行李箱裏拿換洗的內褲,想想,又翻撿出一條長褲,溜進浴室裏洗澡。
    浴室裏所有的洗浴用品都是無香型或清香型,陸卓年每用一樣都擠一大坨在手心裏嗅嗅,滿意地認為這才符合祁聿的風格,然後才往自己身上抹。
    他沒敢用吹風機,隨便拿毛巾擦擦就濕著頭發出來,立在床邊上研究自己睡的地方。
    這床很大,祁聿規規矩矩地躺在正中間,兩邊的空位都足夠睡下一個成年男人,隻不過祁聿不讓一讓的話,會稍微有點擠。
    陸卓年看了半天,覺得都差不多,就挑近的這邊掀開被子,半邊身子坐上去又頓住了,低頭看了眼毫無知覺的祁聿,下去套件上衣才終於安心。
    躺下之前,陸卓年先伸手去摸祁聿的額頭。祁聿本來就被他之前的細微動靜弄得有些不安穩,這一下子徹底驚醒,眼睛都沒完全睜開,手卻直接扣住陸卓年的腕部往外狠折,同時整個人迅速翻到他身上壓著,另一隻手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掐上他的脖子。
    陸卓年驚呆了,抬眼便望見祁聿滿臉冷漠地俯視他,明明手下做著威脅人命的事情,麵上卻完全看不出一星半點的狠戾,麵具一樣刻板。兩人一對視,祁聿手上立刻鬆了勁,眉毛卻深深蹙起來,“怎麽是你?”
    他說話的聲音還是很沙啞,聲音輕輕暗暗的像是嘟囔,不知是在問陸卓年還是在自言自語。
    陸卓年下意識的反應竟然是拿另一隻手去摸他的額頭,祁聿微微往後躲了一下,但還是被他摸到了,有些冰涼,觸手一片薄薄的汗漬,可能燒退了。他是真的病了,沒什麽可懷疑的,陸卓年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反應實在可笑,隻好自己給自己找借口,裝模作樣地說:“好像沒有發燒了嘛。”他從不知道祁聿的身手這麽敏捷,這時才深覺自己對這個伴侶了解不夠,還以為裝腔作勢就是這個人的全部。
    祁聿眉頭皺得更深,他有些分析不來陸卓年的反應,剛準備說點客套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拿一隻手掩著,頭偏向一邊,姿態十足十的紳士。隻是此刻他整個人還坐在陸卓年身上,而且為了壓製他,坐的十分靠後,這樣可以從兩側夾住對方的大腿,令其失去行動力。
    陸卓年有點尷尬,他在外地出差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辦完公,還沒來得及好好消遣一番就急忙忙坐飛機回來了,正是難耐的時候,祁聿坐的位置又太敏感了些,一咳嗽起來簡直就是貼著他在撩撥,他連忙說:“我去給你倒點水吧?”
    祁聿大病一場,剛才的動作其實有些難為他,實屬刺激之下的爆發,一停下來就立刻開始發虛,整個人反應都慢半拍,這會兒還沒緩過來,咳完了回過頭去看著陸卓年,麵上一點表情沒有,純淨如赤子。
    陸卓年心裏一緊,完了。
    “哦……”這下祁聿終於慢慢反應過來,“抱歉。”
    他從陸卓年身上爬下來,非常體貼地說:“你對這裏不熟,我自己去倒吧。你要喝點什麽嗎?”看都不看那個尷尬的位置一眼,好像剛才並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頂著他。
    眼見祁聿臉上又掛上了禮貌的微笑,陸卓年暗暗呼了口氣,起身說:“我跟你一起去吧。”心想要是他剛才用的是“您”,滅火效果可能會更好。哪有人會對一塊活招牌動情,還是塊禮儀教化的活招牌,反正他是不會。隻是這招牌長得太好看,他又是憋著火來的,架不住燈下看美人,這美人還坐在他身上蹭,實在不算他饑不擇食。
    下樓時,祁聿走在陸卓年前邊兒,隻留給他一副勻稱秀拔的背形,假若不是頂著帶路的名義,他是絕不會隨隨便便走人前麵的。陸卓年卻覺得這人背影比正臉順眼多了。
    路過客廳的時候,祁聿微微轉回身來對陸卓年說:“抱歉,私自做主做了一些改動,如果你介意的話……”
    陸卓年不耐煩聽這些,直接打斷他:“這是你家,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話剛說完,就見祁聿突然停下來轉過身,給了他一個十分完美的、正麵的微笑:“……謝謝。”
    陸卓年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晚上不好喝茶,”祁聿已經轉身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冰塊兌了一杯水,“喝點冰水吧,降火。”把冰水遞給陸卓年的時候,還特別禮貌地說了一句:“招待不周,下次來一定請您喝茶。”
    陸卓年覺得祁聿有點兒故意諷刺他的意思,不高興地瞪他,祁聿沒看到一樣,從溫水瓶裏倒了滿滿一大杯熱水喝,他喝得十分秀氣,仿佛在品什麽仙茗,一邊喝還一邊跟陸卓年道謝:“這次生病多虧了您,還沒好好道謝呢。還有那位唐秘書……”
    “閉嘴。”
    祁聿不說話了。
    陸卓年開始往回找補:“嗓子啞成這樣就別那麽多話。還有,什麽您您您的,叫人聽見像話嗎?”其實對於陸卓年來說,重點是後一句。他一聽祁聿對他用敬語就頭疼。
    祁聿微微笑了一下,說:“好。”接著捧起大玻璃杯來喝水,起碼遮住半張臉。
    回去睡覺的時候,祁聿自覺往旁邊睡,幾乎貼著床沿,留下大片床鋪給陸卓年。他精神並不很好,可能上下樓梯有些消耗他本就被耗空的體力,因此平時的莊正先卸下一半,倒顯露出幾分柔和:“我沒事先準備好你的房間,你來照看我,還叫你跟我擠一張床,真是不好意思。”
    陸卓年從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立刻出言諒解:“沒事沒事,你不用客氣,我跟人睡一張床睡慣了。”
    他說的是他哥,兩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擠一張床睡實在是家常便飯。但祁聿是知道他在外麵的花名的,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他倒不好對此多說什麽,因此安安靜靜地躺下,沒再強打精神、刻意收斂自己的疲倦。
    陸卓年見他一臉倦容,還遷就他,安分地蜷在床邊,有些不好意思:“床夠大,你不用睡邊上,當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