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國確定未來發展方向的時候，大清國卻陷入了迷茫之中。
    改還是不改，這是一個問題。
    “阿瑪，不能再拖下去了。變法勢在必行！”紫禁城後宮書房中，胤慎再次催促道。
    “變法？變法豈是易事！”康熙停下手中的筆，歎了口氣“無論走向何方，都舉步維艱。”
    “可若是維持現狀，日後爭霸失敗，位麵開放，其他國家湧進來，八旗國族很可能會被重新武裝起來的漢兒撕成碎片。”雍正急切道。
    “也未必，那朱元璋昔日驅逐蒙元，不也沒有趕盡殺絕嗎？”玄燁低垂著眼眸回應道。
    “了不起便效仿元室，回老家繼續逍遙。”
    “阿瑪，您可是一代聖君，怎麽就在這事上犯了糊塗啊。”看到老爹遲遲不肯鬆口，雍正也焦慮起來。
    “我滿清如何能和蒙元比？那成吉思汗窩闊台雖然殺戮北地，但也扶持了大批漢家世侯。這些得利之人可不會覺得大蒙古國多麽殘暴。”
    “後來忽必烈南下攻宋，更是嚴令禁止屠城，又減免賦稅，漢族士紳小民都歡喜的很。”
    “我大清入關又是何等模樣？從天南殺到海北，平民百姓死者枕籍，高門大戶亦不能免。”
    “士紳不僅沒有減免賦稅之利，更被清理積年拖欠。曆次大案牽連數以千計。”
    “無論豪富之家還是升鬥小民，都對我朝恨之入骨。”
    “自國朝一統至今數十年，反清複明之聲不絕於耳。”
    “眼下隻是攝於八旗威名，隻得俯首聽令。異日變起，他朝降臨，這些士民定然會攛掇當政者清算八旗。至少我愛新覺羅氏和一眾勳貴必然無法幸免。”
    “就算退入東北老林子也沒用，黑土地不是貧瘠荒涼的漠北，擋不住關內的強兵。”
    胤慎一通話說得康熙半晌無言，最後把毛筆扔到一邊，背著雙手來到窗前“既然你有這個想法，便仔細說說，該怎麽個變法？”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改革到了深水區，再繼續下去，就要觸動深層次的利益了。
    就算駕馭天下的是威望卓著的聖祖，想重新分配蛋糕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中二的胤慎可不管這些，直接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倒出來“如何變法，史書中已有先例。”
    “昔日五胡亂華，羯人隔絕漢兒，最後國亡而族滅；完顏氏之金國，猛安謀克自成體係，至末年皆死無葬身之地；唯有孝文帝改製的北魏，鮮卑人始與漢人合，至隋唐終為一體。”
    “孩兒以為，當效仿拓跋宏、宇文黑獺舊事，改漢姓、易漢服、說漢話、用漢人，化滿為漢，然後方可渡過日後大劫！”
    康熙回頭看了一眼胤慎道“剃發易服是入關之初欽定的國策，乃立國之根基，而今要走回頭路，總需有個說法吧？”
    任何政權都有理論根基，這是其合法性的必然要求。你可以手拿論語行法家之事，或是舉著藍旗反藍旗，但絕不能旗幟鮮明地把本源拋棄了。
    否則就會造成嚴重的思想動蕩，價值觀崩塌，最後轟然倒下。
    “剃發易服，乃是逆賊多爾袞自作主張，行惡政致使天怒人怨四海沸騰，非我太宗後裔所為。”胤慎把一口大鍋死死扣到了多爾袞頭上，似乎這檔子破事完全是攝政王的個人行為，而非滿洲勳貴集團的集體意誌反應。
    “這個理由不錯。”康熙滿意地點點頭。為人君者，合理背鍋和甩鍋是兩大必備技能。
    “但要憑此說服天下士人，還是單薄了些。”
    “還是要循序漸進。先稍微放開滿漢大防，允許旗民與漢民通婚。尤其國朝上層，需多與漢家士紳大族、綠營高官聯姻。”
    “旗漢結親，本來堅固一體的八旗集團自然會興起一股親漢勢力，結果就是漢兒在朝堂上話語權日重，擠壓滿蒙基本盤，造成八旗的分裂。”
    “但這是一個長期過程，操作得當，手腕圓滑，也不至於出太大的亂子。”
    “老四，自烏拉那拉氏去世後，你那王府內院一直沒有個主事的。此次便帶個頭，取個漢家嫡福晉。”
    在康熙看來，這已經是難得的恩典。依照滿清製度，別說漢民，就是漢八旗出身的女子想要成為嫡福晉都極難。
    整個大清曆史上，唯一一個漢人皇後還是追封的。
    “孩兒遵命！”雍正應道“隻是聯姻之法不是一兩年便能見效。還需蓄發易服、再於朝堂上多委以要職，方可收漢兒人心。”
    “驟然轉向，必使朝綱大亂，各方互相攻訐，國家動蕩，社稷危機，非智者所為。”康熙拒絕了這個激進方案。
    “便是眼下聯姻之法，就必然會麵臨滿蒙親貴的群起反對。要是按照老四你的想法來，大清國的天都要塌了。”
    “阿瑪，您可是大清國的聖君啊！”雍正繼續勸道。
    “以您威壓天下七十餘年載的威望，隻要定下章程，便是激進些也不至於推不下去。”
    “聖君？”康熙苦笑一聲“就是聖君才能強行廢除滿漢大防。”
    “再激烈一些，就算是太祖複生，也不可能繼續下去。信不信，我下詔於朝堂上增加漢官比重，擴編綠營新軍，不出三個月，那幫親貴就能把老八送上去。”
    “要知道，護衛皇家的前鋒營，可都是滿蒙勳貴子弟組成的。”康熙提醒道“你斷人財路，阻人前程，再怎麽威望卓著都會被拉下馬來。”
    “我們還有時間，莫要著急。十年光陰，足夠我們慢慢調轉船頭。”
    “而且，老四，你要記住，”康熙提醒道“八旗是八旗，愛新覺羅是愛新覺羅。”
    “昔日黑獺化鮮卑為漢兒，宇文氏卻族滅於漢人柱國之手。”
    “你且需引以為戒。無論何時，最重要的，還是均衡各方勢力，萬不能為求變法而失去對朝堂的控製。”
    “是，皇阿瑪，胤慎記住了！”雍正正色道。
    “不要叫我皇阿瑪，叫我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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