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法的光芒漸漸消散後，程序懸浮於半空之中，望著前方那座隻來過一次的城池，不禁撓了撓頭，滿臉疑惑。
    “怪了，怎麽飛到這兒來了？都怪趙昊，我記得隱龍穀和勞安城離得可不近呐。”他小聲嘀咕著，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輕輕回蕩。
    嘀咕完，程序熟練地呼出回城麵板，選擇了“歸鄉”的功能，周身已經被淡色的光芒緩緩籠罩。
    就在這時，程序猛地回過神來，趕忙取消了回城操作。
    “我去，瞧我這記性，攻略上說，第一次送女孩子禮物要鄭重些，哪能光送些吃的呢，怎麽著也得買點兒首飾之類的吧。”程序一邊自責，一邊眼睛亮閃閃地思索著。
    想到這裏，程序低頭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隱龍穀，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揣著的幾錠分量十足的金子，又用神識感知了一下儲物戒中的靈石，嘴角微微上揚。
    “對了，我記得這兒的隱龍商會和浪浪山還是合作夥伴呢，肯定能買到好東西。”說走就走，想買就買，程序一跺腳，靴底碾碎了幾片枯葉，振了振衣袖朝著隱龍穀大步走去。
    身為浪浪山科研小組組長，程序可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隨手買些貴重物品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轉過山坳，鱗次櫛比的飛簷鬥拱突兀地撞入眼簾。
    晨光中，九丈高的玄晶匾額懸於隱龍穀中，龍形浮雕在"隱龍商會"四字間遊弋，龍睛處兩顆夜明珠尚留著未褪的月華。門前兩尊青銅狻猊吞吐著雲霧，將整個建築群籠罩在若隱若現的靈光裏。
    商會東廂的楠木櫃台前，季一一正將新到的鮫綃疊成蓮花狀，素白指尖撫過流轉虹光的布料，但當她第五次把銀絲盤扣係成死結時，季一一終於泄氣地將布料攏到一旁，手中無意識地擺弄著一支毛筆，腦海裏全是再次見到程序時的場景。
    “程序，我們又見麵了，我那天晚上還沒跟你好好道別呢，你就離開了。”
    季一一指尖無意識地繞著發梢，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切過她的側臉，在蝶翼般的睫毛下投出細碎陰影，話一出口，季一一便立馬搖了搖頭，
    “不行不行，直接叫他名字，會不會顯得太生分了......可那天晚上，是他讓我叫他程序的，我叫他程序，代表我還記得他的話，但是我後麵說的那些話，他若是聽了，會不會覺得我在埋怨他走得太匆忙了？”
    想到這兒，季一一又換了一種說法：“程序，好久不見啊，那天晚上我出來太晚了，沒見到你，所以特地過來跟你說聲謝謝。”
    可剛說完，季一一又皺起了眉頭，“這樣也不成，太刻意了，哪有女孩子家為了說句謝謝，抱著弟弟跑這麽遠的？”
    突然，季一一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
    “糟了，差點把小才給忘了！要是抱著小才去見他，他會不會誤會小才是我的孩子啊？要不見麵的時候先把小才放在旁邊？小才那麽乖，放一會兒應該不會哭鬧。可這樣的話，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溫柔，連孩子都照顧不好？”
    季一一越想越糾結，咬著嘴唇，繼續在心裏琢磨：“要不先跟他解釋，小才是我弟弟，不是我孩子？讓他不要誤會，可這也太刻意了吧，程序雖然有時候呆呆的，但又不傻……”
    支著腦袋的季一一重重地歎了口氣，：“等見了他，得先深吸一口氣，可不能因為緊張就說話磕磕巴巴的，太丟人了。回去一定得好好想想，把要說的話寫下來，背得滾瓜爛熟，這樣才穩妥。”
    今日的隱龍商會，因為新進的貨物已經賣得七七八八，較前幾日來說，倒是顯得格外冷清。
    偶爾有一兩個客人進來，也是匆匆看一眼便離開。這難得的清閑，讓季一一有了開小差的機會，小腦袋裏不停地演練著各種見麵場景，但她手上的活兒倒是一點沒耽誤，動作依舊麻利熟練，季一一將手中的毛筆擱在筆架上，才要起身去給一個貨架添置東西時。
    “你好。”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季一一轉過去，條件反射般微微欠身，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說道：
    “客人您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的嗎？”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張熟悉的臉龐時，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喉間突然泛起甜腥，準備好的台詞在舌尖直接碎成了齏粉。
    季一一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設想了無數次的重逢場景，想了幾十句要說的話，可再次見到程序時，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說了不下百遍，再普通不過的迎客語。
    程序的目光掃過琳琅滿目的貨架，最終落在櫃台後那抹鵝黃色身影上，少女低垂的脖頸彎成優雅的弧度，發間步搖垂下的銀鏈正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他忽然想起昨夜看月亮時浪浪山林中驚起的白鳥，振翅時也是這樣細碎的流光。
    少女慌亂抬起的眼眸映著光，像是深潭裏突然躍入兩尾銀魚，這個眼神太過熟悉，程序曾在那個受了不少傷的夜晚見過。
    季一一看著對方突然凝固的表情，袖中的手指幾乎要掐進掌心，她分明聽見自己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卻還是強迫自己揚起得體的微笑。
    想說的那些話沒說得出口，沒關係，那至少，再見他時...
    要比之前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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