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撲麵，一地狼藉。
    洗手台邊，白色的蛛絲已染成暗紅。帶著溫度的殘肢與血沫隨意掛在破碎的蛛網上，衛生間如同屠場。
    蛛網後的鏡子染滿了血，像是屠場裏紅色的牢籠，囚著待宰的牲畜。
    洛羽不敢多看，踩在黏膩的血泊中小心向前。避過零落的蛛絲，卻避不過血中濕滑的碎肉，和硌腳的骨渣。
    骨渣硌在腳底，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穿透耳膜，直達內心。
    洛羽知道那是什麽肉，也知道那是什麽骨，洛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嘴裏全是腥臭的味道。
    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洛羽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什麽，又轉頭看向身後，朝著同樣踩在血中的姚薇遞出左手。
    姚薇腳步一頓，把自己的右手放進洛羽手中。
    冰涼的觸感，還有微微顫抖的柔軟。洛羽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緊緊握住，一步步往外走。
    樓道靜靜悄悄。
    血色的腳印在昏暗的過道中一路向前延伸，漸行漸淡。
    路過447房的時候，姚薇隨手撿了件衣服套上。
    洛羽沒有跟著進去，隻是默默站在門口，看牆上的膠帶被扯斷，用做警戒的椅子歪倒在地，樓道一片昏沉。
    沒有怪物。
    沒有危險。
    什麽都沒有。
    不知為何，洛羽心中竟然很是平靜。
    又或是，麻木。
    一路無言。
    回到442房，反身將門關上，鎖好，沉重的倦意突然湧上心頭。兩人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各自把自己砸進床裏，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洛羽醒來的時候，夜幕已落了下來。
    房間一片黑暗，唯有窗邊的牆壁被星輝月色照出一片皎潔。姚薇倚牆而立，長短不齊的短發隨風飄動。
    洛羽起身走了過去。
    今夜的雲裏大山罕見的沒有起霧，窗外星輝如水，照山野如霜，層林如霜，姚薇的側臉，發梢、眉目、唇鼻亦如霜。
    聽到腳步聲，姚薇唇齒微張，聲音如霜林般冷冽，卻又如月色般溫柔。
    “醒了？”
    “嗯。”
    “洛羽，我們真的能活下去嗎？”
    “能。”
    “你說，會不會這個這個世界其實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洛羽順著姚薇的目光望出去。山川萬裏，銀河垂地，雲上樓矗立在這天地之間，無一絲燈火。
    全然不似人間。
    無言。
    在這浩渺的星河麵前，人類是如此的渺小，言語是如此的蒼白。
    想了想，洛羽低頭走進了黑暗中。
    再回到窗邊時，洛羽手裏已多了一個手機。指尖輕叩點亮屏幕，洛羽將手機高高舉起，輕輕地左右搖晃。
    如星空下升騰的螢火，又似蠻荒中陡然亮起的火炬，這夜色突然就有了那麽點人氣，與溫存。
    很快，對麵六樓也亮起了兩點微光。同樣在輕輕搖晃。
    五樓中段的窗口也亮了起來。
    然後是二樓，三樓……
    一個又一個的角落亮起了細碎的光芒，輕輕搖動，看起來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可卻又是如此的溫暖與美好。
    洛羽轉過頭，看向姚薇。
    什麽都沒說，但姚薇懂洛羽的意思。每一點光亮，都代表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單，每一點光亮，都代表著活下去的希望。
    “謝謝。”姚薇道。
    “別亂想了。”洛羽伸手在姚薇的腦袋上揉了揉，“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個好日子。”
    “嗯。”姚薇下意識應了一聲，目光卻舍不得離開那星星點點的光亮，甚至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直到手機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姚薇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將窗戶和窗簾都拉剩下一條縫，回到床頭坐下。
    “洛羽……”借著窗縫透進來的一點微光，姚薇看著洛羽，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洛羽，我肚子有點奇怪。就是丹田那裏，好像多了點什麽。”
    丹田？一副人體結構圖浮現在腦中，洛羽找了許久才確認了丹田的所在，然後就懵了。那不就是子宮嗎！？！
    再看向姚薇時，洛羽臉上已血色全無。
    “就像是一顆種子一樣，我好像能夠感受到它在跳動……”姚薇還在認真描述著，手指下意識地摸著肚皮。
    “和我沒關係啊……”洛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我們才認識一天！手都沒牽過！”
    不對，好像是牽過手了，好像也看光了，好像還沒穿衣服抱在一起了。
    洛羽更慌了。書裏明明說隻牽牽小手抱在一起不會懷上寶寶的！
    “你說什麽？”姚薇莫名其妙地問道。
    “我在說你肚子裏的孩子……”
    洛羽還沒說完，一隻枕頭已迎麵砸了過來。
    “閉嘴！”
    洛羽果斷閉嘴。
    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隻有涼風陣陣，蟬鳴聲聲。過了片刻，姚薇忍不住又開口道“洛羽，賈逸樹的事情，你怎麽看？”
    “你是說人類也會變異的事情吧……”洛羽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頭，“人類想要不絕後，大概隻能依靠變異人了。”
    雖然今天死裏逃生，但洛羽很清楚自己和賈逸樹的差距有多大。未來，隻可能是變異人的。
    不過即使如此，想起賈逸樹裙底拉出來的黏糊蛛絲，哪怕是事後想起，洛羽依然有些不適，於是又補充道“有點惡心。”
    姚薇沉默了片刻，在床上坐下來道“我也變異了。”可能是覺得變異這個詞不太好聽，又換了個說法，“我也覺醒了。”
    覺醒了？像賈逸樹一樣？洛羽看著姚薇微微一愣，而後突然有些激動。
    那蛛絲的強大自己已經見識過，如果姚薇也有了這等利器，是否下次再遇到白狼，再遇到今天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在她的幫助下放手一搏了？
    突然又想到什麽，洛羽目光下移，望著姚薇的下半身，陷入沉默。
    姚薇見洛羽半天沒有開口，剛抬起頭，就看到洛羽望向自己裙底怪異的目光，突然明白過來，羞怒道“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的。沒關係的，就是水和蛋白質，還有微量激素。沒關係的。”洛羽安慰道。
    “滾。不同人覺醒的異能是不一樣的！你給我看清楚！”姚薇怒道。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看的。真的。”洛羽瞪大眼睛盯著姚薇的裙子，拚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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