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水從洛羽額頭上滾落下來。
    洛羽知道，小鹿最恨的是李驍，如果自己和李驍分開，小鹿的攻擊目標大概率是鎖定在李驍身上的。
    隻要自己現在逃離，仗著異能的輔助，逃回到雲裏古鎮問題不大。
    可是，洛羽也知道身後的孩子們都還仰仗著李驍來養活！
    可是，洛羽想到李驍昨日才在溪水邊救下了自己！
    可是，洛羽感覺自己根本就無法退開一步！
    可是，紅色的鹿角已發起了衝鋒！
    “罷了，就當是把這條命還給李驍了！”
    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紅色，洛羽深吸一口氣，從地上撿起李驍掉落的長矛。
    木製的長矛入手粗糙，並沒能帶來太多的安全感，洛羽卻已顧不上，隻是死死盯著那飛掠而來的小鹿。
    洛羽知道，自己隻有一擊的機會——利用小鹿的衝擊力將木矛從眼眶刺入，一擊必殺的機會。
    鷹瞳覆蓋的雙眼已睜到最大，眼底已一片血紅，洛羽全力捕捉著小鹿全身上下的每一道軌跡。
    四蹄揚起又落下，毛發在風中飛舞，肌肉繃緊又舒張……無數的線條在空中交匯，匯入洛羽眼底，化作瘋狂的計算。
    洛羽瘋狂地計算著，想要找到那絕殺的一點。
    可是太快。
    小鹿的動作太快。
    快得眼花繚亂，快得洛羽什麽都看不清。
    快得在洛羽準備妥當之前，小鹿已到了身前！
    沒有選擇，洛羽舉起手中的長矛向前用力一刺，做出了最後的掙紮——既然看不清，那就交給運氣吧。
    洛羽的運氣顯然不是很好。
    或者說，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運氣這個說法無聊而可笑。
    矛頭與鹿角接觸，在空氣中直接化作碎屑，木製的矛柄節節寸斷，血色的鹿角沒有絲毫停留，狠狠紮在洛羽身上。
    樹林裏瞬間安靜下來。
    躲在石後草叢的，躲在樹上枝頭的孩子們都屏住了呼吸。
    李驍才剛剛勉力站起，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洛羽頓時呆住。
    時間仿佛停滯在這一刻。
    山鳥飛起，日影搖晃。
    直到洛羽被鹿角的巨力頂飛又重重摔落，李驍才發現，尖銳的鹿角並沒能從洛羽寬實的後背中透出來。
    洛羽正前方的孩子們看得更加清楚，在鹿角刺破衣衫的瞬間，洛羽皮膚上有紅色的花瓣浮動流轉，擋下了這必死的攻擊。
    血衣！
    這是長矛斷裂的瞬間，洛羽發動愚人異能從小鹿身上汲取的異能。
    洛羽自己也不知這異能為何物，可已經沒有選擇。
    當鹿角刺穿外衣，刺入皮肉，血色的梅花印記悄悄綻放，將那力能碎石的鹿角擋住無法深入分毫，洛羽才確信自己賭對了。
    小鹿有些疑惑，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與同類玩鬧一般。小鹿又複上前，伸出長角在洛羽身上拱了拱。
    洛羽下意識想要閃躲，可旋即就發現，發動了這“血衣”異能後，自己的動作竟是莫名遲緩下來。
    明明看到血鹿朝著自己頂來，卻根本無法躲開。
    “臥槽。”
    洛羽隻來得及大喊一聲，鹿角已頂在身上。
    依舊毫發無傷，隻有疼痛無法完全抵擋，穿透異能保護的皮肉，直入靈魂。
    “艸！”
    慘叫聲中，洛羽滾翻在地。
    而下一刻，黑色的鹿蹄在眼前不斷放大……
    鹿角……
    鹿蹄……
    鹿尾……
    甚至鹿鞭……
    洛羽無力反擊，無法站起，隻能努力避開要害，而後任由自己被蹂躪。
    到最後，連要害也懶得避開了，隻是蜷縮成一團咬牙慘叫。
    小溪邊，孩子們都已呆住了。
    如果說昨日救下洛羽隻是順手為之，如果說昨晚給洛羽吃了一塊肉還有些心疼，那此時看著洛羽為了保護李驍，被血鹿如同沙包一般踢來踢去，衣衫如同布條般掛在身上，皮肉紅一塊紫一塊，眾人都已下意識從心底接納了洛羽。
    向來莽撞的半大男孩趙虎第一個忍不住，扛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木矛就朝著洛羽奔去。
    “別過來！”洛羽大喊。
    直麵血鹿，洛羽比誰都清楚，這攻擊自己憑借異能還能撐得住，但趙虎過來絕對是有死無生。
    幾乎同時，李驍也吼出聲來“趙虎退下！別添亂！”
    想到洛羽是為了救自己才落得如此境況，李驍比誰都著急。可是李驍卻也知道，現在的局麵誰都幫不上忙。
    就算是自己，需要時間搭建的積木，也完全限製不住跳動的血鹿。無數積木飛出，又埋沒在長草泥地之中，沒有一絲用處。
    有血從洛羽胸口流出來，但不多，如同涓涓細流，流淌聚集，最後化作一朵朵血色的梅花，又從爆裂開的衣衫裏探出頭來，妖豔而美麗。
    洛羽漸漸感覺不到痛楚，隻有一種愉悅從內心最深處湧出。
    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調動起來，匯聚於丹田之中，有最原始的衝動在不斷積聚，發酵。
    不過洛羽並沒有高興，反而隱隱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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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力量不受自己控製的感覺並不好，洛羽也無從知曉，最後自己是會因為異能枯竭而死，還是因為血液沸騰而亡。
    然而洛羽沒來得及選擇，就發現眼前的血鹿也改變了戰鬥的方式。
    鹿角頂在自己胸前，依然徒勞無功，可這一次血鹿沒有退後，而是頂著自己一路向前，朝著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奔去。
    感受著那推進的巨力，洛羽麵色瞬間變了。
    “血衣”異能，對於單點爆破的防禦是極好的，可卻也不是完全無敵。就像冷兵器時代的盔甲，防得了暗箭刀槍，卻不一定能擋得住鈍器的震擊。
    洛羽絲毫不懷疑，一旦撞到樹上，這鹿角的衝擊能把自己五髒六腑都擠爆開來。
    可是發動“血衣”異能之後帶來的延遲效果，卻讓洛羽完全無法躲閃。
    沒有一絲猶豫，丹田中全部力量都被引動起來，無數的野草逆卷而起，纏繞向血鹿的四足。
    血鹿輕盈，如同精靈般輾轉跳躍，避過陷阱，可林中遍地草木，哪裏能完全躲開。
    鹿腿有力，起落之間花葉飄飛，草莖斷裂，可速度多少便慢了一點。
    隻是慢了一點，對於李驍卻已足夠。
    一塊塊積木飛速壘疊，絆住血鹿的雙蹄，迫使血鹿變向閃躲。
    之前那些追不上血鹿速度而散落四周的各式積木，此時如同最精致的伏筆，或矗立成牆，或勾連成橋，反複阻擋著血鹿的腳步。
    血鹿四度改變方向，又用力踏翻了三麵堅壁，也無法突破這荒草與積木合力建構的牢籠。
    在又一次變向無果之後，血鹿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
    這一慢下來，更多的草莖開始反撲，纏繞上血鹿的長腿，在上麵撕下一塊塊皮肉。
    “它的防禦變弱了！”地上的野草傳來清晰的反饋，洛羽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血鹿的變化。
    一杆長矛破空而來，狠狠紮在血鹿大腿上。卻是趙虎終於找到機會，將手中長矛擲出。
    血鹿一聲慘叫，甩下洛羽，轉頭去尋那攻擊的來源。可高牆林立，草木深長，哪裏還有對方的蹤跡。
    憤怒地用長角頂翻眼前的積木壁壘，斜地裏卻又是一杆長矛飛來。
    日出客棧的這些孩子們，雖然年紀不大小，但膽子卻不小。
    能夠活到現在，絕不隻是依靠李驍和運氣。
    血鹿在形態變化後，竟是防禦全無，鹿皮如同薄紙，被長矛一下捅穿，而後是筋肉，骨骼。
    越來越多的長矛掛在血鹿身上，越來越多的積木將血鹿重重圍困。隨著一聲哀轉長鳴，血鹿終於徹底倒下。
    有風從林間吹來，溪水也變得歡快。花草凋零，積木消失無蹤，隻有血鹿倒在地上，旁邊圍著的，是一對對興奮的眼眸。
    “我今晚要吃鹿腿。”
    “我要吃鹿裏脊。”
    “李驍，鹿鞭和鹿腰子就讓給你了。”一個女孩笑著說。
    李驍卻沒有說話，隻是喃喃抱怨著“可惜這鹿皮了。”
    雖是抱怨，卻掩不住臉上的喜色。
    “好了好了。我們快些把它處理了。來，一起動手。”
    這頭血鹿看起來不大，但光是那一對鹿角，估摸就得有個二三十斤，若不做處理，根本無法將其順利運回鎮中。
    收割戰利品的環節洛羽沒有參加，隻是靠在一邊樹下休息。
    這一場戰鬥消耗極大，又不像之前有氣根一路補充，饒是洛羽強健，此時也累得不行。
    而洛羽也需要借此時機再琢磨一下這血衣異能。
    雲裏古鎮附近既然有一頭血鹿，就有第二頭，第三頭，這血衣異能很是奇異，將來自己說不定還會用上。
    李驍等人的動作不算熟練，卻很快。不過片刻，完整的血鹿就被分割成幾大塊。
    正準備打包帶走，樹林中卻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剛聽到時還甚遠，不過片刻已到了左近，一大群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打頭的是一個大漢，頭頂沒有一根頭發，反射著日光，格外敞亮，又有些滑稽。
    可是眾人看著這光頭，卻是誰也笑不出來。
    李驍咬牙道“韓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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