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散入林間的每一個角落，又從樹後飄蕩出來，將樹林都蒙上一層灰色。
    洛羽感覺到眼睛有些幹澀，眨了眨眼睛，卻發現能見度已不足一米。
    伸手不見五指！
    濃煙之中，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也傳來驚惶的呼喊聲。
    在這片日暮的樹林中，每個人都成了高度近視患者，每個人都失去了方向。
    這就是莫武的天賦靈術，也是莫武能夠一次次成功劫掠的最大秘密。
    “不要慌！向我靠攏！背靠背站位！”濃煙中突然傳來劉家碩的聲音。一句話沒說完，劉家碩已忍不住咳嗽起來。
    不過這句話顯然起到了效果。
    所有人都迅速朝聲源處靠近，整個小隊很快聚在一起，又背靠背圍成圈。
    圓圈的中央，是戰鬥力最弱的秦幽幽。
    秦幽幽數了下人數，突然愣住。
    “洛羽！洛羽呢？”
    劉家碩這才發現洛羽並沒有跟過來，急忙也高聲喊道：“洛兄！你快過來！”
    四五米開外，在劉家碩等人看不見的煙霧中，洛羽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前，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這個時候，防守毫無意義。背靠背能防得住來自每一個方向的進攻，卻走不出這片樹林。就算莫武等人不動手，隻要等天黑下來，就注定了死亡。
    洛羽不想死亡。
    所以洛羽選擇了離開。
    “有個傻子跑了。”
    “他不會以為他跑得了吧。”
    “越往裏煙越濃，死得越快。”
    “可惜煙越來越濃了，看不到大哥怎麽收拾他。”
    樹林外傳來莫武手下的議論聲。
    議論的聲音不大，但擁有響耳靈術的洛羽聽得清清楚楚。
    外麵的人都看不到麽？那如果莫武死了，也沒人知道他怎麽死的吧？
    洛羽握緊了手中長劍。
    不過很快又鬆開，加快了腳步。
    如果可以，洛羽不想和莫武生死相搏，不想還沒回到古鎮就攤上海賊團這樣強大的敵人。
    洛羽想走，但莫武顯然不想放洛羽走。
    在洛羽選擇離開的瞬間，莫武就走進了樹林，朝著洛羽追了過來。
    療養院門口，和劉家碩對峙時，莫武是那樣的囂張，那樣的粗獷，可落在這濃煙之中，莫武卻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沒有出聲，沒有躁動，借著煙霧的掩護，莫武慢慢地悄悄摸向洛羽身後。
    這是一次獅子搏兔式的襲殺。
    近了。
    還有十米。
    五米。
    三米。
    莫武猛地拔刀，朝前方的洛羽斬去！
    這是藏在濃煙之中，不見一點刀光的偷襲！
    莫武在一次次的襲殺中，這一招一共用了一十七次，無一失敗！
    然而這一次，迎接莫武的是一道火紅的劍光。
    “鏗！”一聲輕響在樹林中回蕩，莫武直接被劈飛，撞在身後的樹幹上。
    洛羽暗道一聲可惜。
    因為響耳靈術，洛羽能夠發現莫武的靠近。
    可因為看不見，洛羽卻無法做出最精確的斬擊。
    這一劍力量是夠了，準頭卻差了一些，讓莫武有了反應的時間。
    見洛羽識破了自己的偷襲，莫武也不再藏著，一麵在煙霧中遊走，一邊冷聲道：“想不到劉家碩隊伍中還藏著你這樣的高手。”
    “你腳步不快，前行之中一隻手在前摸索，顯然是看不見。你能發現得了我，耳朵一直微微翕動，顯然是有著強化聽力的靈術。你能一劍將我擊退，顯然於劍法上有所造詣。如果據守月湖療養院，以你的身手，我還真打不過你。不過現在嘛……”
    莫武的聲音冰冷而充滿殺意。
    “就不知你能不能聽出來前麵有幾棵樹來！”
    洛羽聞言不覺雙目微縮，這莫武戰鬥經驗不可謂不豐富，隻是片刻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命門。
    聽力能夠替代視力捕捉到莫武的位置，可對樹木這一類靜物就毫無辦法。
    不過……
    就算自己看不見，難道就一定要用眼睛來探路了？
    洛羽背上有氣根探出，卷向前方樹木，人已向前掠去。
    然而下一刻，洛羽卻又停下腳步。
    使用氣根的刹那，洛羽明顯感覺到呼吸變得困難起來，而體內的靈能，也在飛快地消耗著。
    “怎麽樣，呼吸是不是開始困難了？要不我教你一招，隻要你不再呼吸，就不會受到影響哦。”莫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絲的戲謔。
    洛羽沒有回應，隻是靜靜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最大的變化，來自肺部。
    身處濃煙之中，每一次呼吸，都格外地生澀，洛羽仿佛能聽到有呼呼的響聲自胸口傳出。
    洛羽半跪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隨著咳嗽的加劇，洛羽感覺到了身體的虛弱。
    那是靈能耗盡的虛弱感。
    “忘了告訴你了，在我的煙霧中，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靈能。”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呼吸，你怎麽就不聽呢？”
    “你就是雲上樓的觸手惡魔吧？想不到你還活著。不過現在看來觸手惡魔也不怎麽樣嘛。”
    莫武喋喋不休地說著。
    莫武對於自己的靈術很了解，沒有靈能的普通人在裏麵待上十個呼吸的時間就會死亡。覺醒者在煙霧中待上三分鍾，就會耗盡靈能。
    而現在，時間已然過了五分鍾。
    可莫武還在說著，又說了三分鍾的話，才慢步從濃煙中走出來，走到洛羽身後。
    “怎麽？不是很厲害麽？怎麽不動啦？”
    洛羽沒有回答。
    連呼吸都困難的人，是沒辦法說話的。
    莫武笑了，笑著將手中寶刀高高舉起，如同即將行刑的劊子手。
    “你的人頭，我收下了！”
    寶刀斬落，莫武卻看到洛羽驀地轉身，眼中哪有一絲惶恐，身上哪有一點虛弱。
    洛羽等的，就是這一刻。
    莫武最鬆懈，也是破綻最大的一刻。
    有刀光明滅，有劍影閃爍。
    夕陽突然穿透了煙霧照落下來。
    洛羽身後的樹幹上，一抹血色鮮紅刺目。
    樹下，莫武雙目還圓睜著，人已沒了呼吸。
    一陣風吹過，彌漫在林間的煙塵漸漸散盡，露出地上那一道道萎頓的身影。
    樹林外，莫武的幾個手下興奮地呐喊著。
    “老大收煙了！幹活！”
    “男的殺了，女的輪了！”
    “記得先割兩塊肉下來，不然晚上就沒吃的了。”
    興奮的話音戛然而止。
    幾個人都看到了，從劉家碩等人身後走出來的洛羽，也看到了洛羽身後莫武的屍體。
    不知是誰第一個轉身，所有人都拚命地逃入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