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聽到聲音轉過身來，那略顯蒼老的麵容，赫然是曾贈予洛羽出雲穀地圖的老劉。
    認出是洛羽，老劉顯得有些開心，笑著同洛羽打招呼。
    隻是洛羽卻一句也聽不懂。
    老劉很快注意到洛羽的異常，笑著搖搖頭，走到洛羽身前，伸出手在洛羽肩膀上輕輕拍打。
    老劉的手沒有一點溫度，可是洛羽卻分明能感受到一絲平和，一絲溫暖。
    感受著這份溫暖，洛羽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老劉帶著洛羽回到案桌前，又開始在案桌上寫寫畫畫，不時口中念叨著什麽。
    洛羽看不懂也聽不懂，幹脆靜靜地在老劉身後站著，靜靜看著。
    安靜。
    安靜之中，洛羽丹田中突然亮起一抹淡淡的光芒，一張新的塔羅牌慢慢亮了起來。
    牌麵上，有天使吹響號角，有死靈自墳墓中重生。
    大阿卡納——審判！
    隨著審判牌亮起，洛羽發現，自己突然能聽懂死靈們的話語了。
    洛羽聽到外麵傳來少女大聲呼喊男伴名字的聲音。
    洛羽聽到有男人在啜泣與懺悔。
    洛羽也聽到了老劉的碎碎念。
    “老劉？”洛羽試探性開口道。
    老劉嚇了一跳，轉過頭時臉上全是驚喜，又不確定喊道：“洛羽？”
    洛羽點點頭，道：“嗯。我聽懂了。”
    老劉下意識伸出雙手，有些激動地抱住洛羽雙臂，片刻後才鬆開。
    “洛羽……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洛羽將自己所知的事情與老劉講了。
    老劉思索片刻，才道：“所以，我這是死了麽？”
    洛羽不知該怎麽回答，隻能沉默。
    “沒事的，人固有一死，何況是置身這亂世之中。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我是搞研究的，能見識到這個世界的真實麵目，已經很滿足了。”
    “洛羽，你還沒有死吧？”
    “嗯。”
    “怪不得。我感覺你和我們似乎不太一樣。”
    “洛羽，之前在溫泉灣中，我常恨自己衰老，不能和你們一同外出探索。今天總算是可以並肩戰鬥一回了……”
    “嗯？”
    老劉眼中有精光亮起。
    “來吧，讓我助你一把，將這三聖宮，將這鬼陣毀去，也算是我身而為人最後的波瀾！”
    聽到老劉的話，洛羽心中暗暗苦笑。
    老劉顯然還弄不清楚狀況。鬼陣繁複，哪怕是自己覺醒了異能，又擁有黑石、燃雲劍等寶物，都對之束手無策。又豈是老劉一個普通人能破解。
    不過很快，洛羽就發現，自己錯了！
    老劉就不是普通人！
    “已出現的鬼符裏，這個彎鉤的符號一共出現了三百七十六次。其中一百三十六次鉤的位置偏左，一百三十八次偏右。”
    老劉一邊和洛羽講解，一邊用手指沾了燈油，在案桌上快速書寫。
    “這個空心圓點，出現了一千零一十七次。其中兩兩排列五百二十次，二三排列三百六十一次，單獨出現一百三十六次。”
    “這個s型符號一共有五類，其中……”
    ……
    洛羽從來沒見過如此瘋狂的事情。
    僅憑肉眼觀察和記憶，老劉就將趙二刻下的鬼符完全複原了出來，分門別類，整理出一個井然有序的框架。
    透過這個框架，洛羽突然發現，之前自己在攻擊結界時看到的鬼符變得清晰起來。
    不過洛羽很快就意識到，這並沒有什麽用。
    靈能運轉才是鬼符生效的關鍵，光是複原了鬼符的形狀，就算再精準，也不過是得其形，不得其神。
    洛羽暗歎：老劉雖然思維強大，可終究隻是一介凡人。用凡人的眼光去看修行之事，自然是似是而非，沒有意義。
    洛羽忍不住開口打斷：“老劉，這些鬼符生效的關鍵，是內部靈能的流動方式……”
    “我知道。”老劉的聲音循循善誘，平穩中帶著一絲笑意，“但是我們並不是要加固鬼陣，而是要破壞。”
    洛羽心頭一震，仿佛靈光在心頭閃過，可又似懂非懂。
    是啊，破壞比加固容易。可鬼符刻於三聖宮外，自己困於三聖宮中，又能做得了什麽？
    洛羽可是拿劍攻擊過的，三聖宮被包裹在鬼陣的結界中，根本無法撼動！
    不過洛羽卻也不再開口了，隻是聽著老劉繼續講解。
    “彎鉤和圓點的組合出現了兩百三十五次，其中有七次兩者的間距更大。每次間距更大的組合出現，鬼符對於三聖宮中壓迫的威力都會更小，更不穩定。”
    “圓點和s型一類的組合出現了三十七次，其中有兩次間距更小，表現出來威壓散漫無力……”
    “彎鉤和s型五類的組合出現了兩百一十三次，其中有三次出現小幅度偏移，包含該偏移的鬼符落下時，對三聖宮幾乎毫無影響……”
    “所以，我們可以把範圍限定在這五類情況，趙二或者其他鬼族，在繪製鬼符的過程中，可能出現了失誤。這就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老劉不斷地講著，不斷地畫著，最後，案桌上留下的，是五個各不相同的符號。
    “我們隻要在三聖宮的封印中，找到這些符號，就能找到三聖宮可能存在的薄弱之處。”老劉最後給出了結論。
    看著案桌上那些符文，洛羽內心最初的懷疑，已全部化作驚歎。
    老劉明明沒有覺醒，卻利用人類的手段，找到了鬼符中的異常。而現在，這些發現成了摧毀三聖宮，阻斷鬼陣的基礎。
    可是，這三聖宮中鬼符足有上萬，要找出來無異於海底撈針，時間真的夠麽？
    “怎麽，害怕這裏鬼符太多不好找？”老劉似乎是看出了洛羽的顧慮，伸出手在洛羽肩膀上拍了拍，示意洛羽看向身後。
    洛羽轉過頭，就發現主殿中不知何時已站滿了死靈。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個人都安靜地站著，仿佛正在認真聽講地乖巧學生。
    “洛羽啊，我們會幫你把薄弱之處都找出來的……”老劉道。
    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洛羽隻覺得胸口有火焰在燃燒，沒等老劉說完，洛羽已應道：“剩下的就交給我。我一定會帶你們走出三聖宮的！”
    三聖宮外。
    趙二將最後一道鬼符打在門楣之上，看著三聖宮徹底被陰森森的死氣包圍，才滿意地冷笑一聲，轉身望向廣場另一側的戰局。
    廣場上，烈火還在熊熊燃燒，可夏娜一條左臂卻已被許青鋒斬落。露西也在沙塵和胡狼等人的夾擊下不斷後退，最後被沙塵一刀釘在地上。
    隻有路飛還在苦苦支撐。
    但路飛隻有一人，露身旁的同伴卻越來越多。
    哪怕路飛再強，跳魚劍法再擅長防禦，此時也落盡下風。
    看著手下受挫，趙二卻絲毫沒有一點焦急，反倒是嘴角浮起一抹戲謔的笑容，開口嘲諷起來。
    “怎麽？麵對昔日的大哥舍不得下手？”
    海賊團眾人咬牙切齒，卻又無力反駁。對於路飛，不論是露，還是沙塵，終究是沒能下得了死手。
    “你們人類啊，就是這一點不好，感情太豐富。剛剛要是你們把路飛殺了，說不得我還要多費點力氣。不過現在你們沒有機會了。”
    趙二一邊走下三聖宮前的台階，一邊冷笑道。
    “你們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能讓你們凶性大發麽？因為我在你們心中都種入了鬼種啊哈哈！忘了告訴你們了，鬼種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懲戒！”
    說著趙二突然五指用力一握。
    隨著趙二拳頭緊握，隻見海賊團的眾人，不論沙塵，還是胡狼等人，竟然齊齊悶哼一聲，捂著胸口跪倒在地。
    隻有露還站著。
    可露一個人又豈是路飛的對手。幾個呼吸的時間，露手中的魚龍劍已被路飛奪了過去，人也被路飛抓在手中。
    許青鋒見狀急急想要過來救援，可看著橫在露脖頸上的劍鋒，卻隻能停住腳步，隻能放任路飛將露挾持著，緩緩退到趙二身前。
    趙二滿意地看著路飛，又目光輕蔑地掃過地上眾人。
    “你們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棋子，是我聖族發動進攻的馬前卒。我忙於鬼陣運轉，本已無意尋覓你們，卻不想你們竟然自投羅網。”
    “既然你們來了，我便讓你們親眼目睹你們的同伴如何淪為我的鬼仆。也讓你們親身體驗一下，什麽是絕望的味道！”
    趙二緩緩伸出手，隔著麵紗溫柔地觸碰著露的臉龐，隨後猛然一掀。
    麵紗應聲而落。
    下一刻，趙二就愣住了。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