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站了起來。
    不管眼前的風暴有多猛烈，不管風暴中的金屬碎片有多鋒利，洛羽都隻能選擇站起來。
    洛羽可以龜縮一隅選擇退守，選擇和劉恒對拚消耗選擇等待。
    但秦幽幽等不了。
    黑火重劍上有雷鳴聲響起，淡淡的雷光護住了洛羽的關節與要害。
    洛羽的丹田早已空空如也，此時強行使用雷光覆體進行防禦，讓本就因消耗過度而搖搖欲墜的愚人牌變得黯淡無光。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愚人牌身旁的倒吊人牌，在絕境中爆發出耀眼光芒。
    借著倒吊人牌的加持，洛羽黑火重劍開路，義無反顧向著教室中心發起最後的衝鋒。
    剛衝出兩步，前方又傳來一聲喑啞的哀嚎聲。
    這一次洛羽聽清楚了。
    是劉恒的聲音！
    洛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能感覺到，隨著劉恒的哀嚎，身周的金屬風暴慢了下來。
    半空中的金屬碎片紛紛落地，叮叮當當的聲響中，狂風戛然而止。
    塵埃落定，洛羽就看到劉恒跌坐在地上，一臉恐慌。
    劉恒的雙手捂著咽喉，可是指縫捂不住，鮮血不斷向外噴湧著。
    劉恒前方，是同樣跌坐在地的秦幽幽。
    秦幽幽一雙玉手早已變成千瘡百孔的紅色，也不知是在高速流動的金屬風暴中碰了多久的運氣，才掙脫出繩索的捆綁束縛。
    可現在，這雙手是自由的。
    這雙手裏抓著一塊鮮血流淌的錐形玻璃。
    玻璃深深嵌進手心的肉裏，可秦幽幽仿佛沒有知覺，隻是滿臉猙獰地望著劉恒。
    劉恒用力蹬著雙腿，可呼吸卻變得越來越困難。濕冷的空氣順著咽喉的裂隙灌進氣管，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
    劉恒的雙手死死捂著喉嚨，喉間軟骨在掌心下錯位滑動，像在砧板上做著最後掙紮的瀕死的魚。
    劉恒的目光死死盯著秦幽幽。
    憤恨，怨怒，劉恒的眼中有那麽多的情緒，可最後都漸漸化作無助，與茫然。
    劉恒想不通，為什麽自己壓製了徐夢白，壓製了洛羽，卻要死在連覺醒都不曾的秦幽幽手裏。
    秦幽幽，不該隻是一個好看的，讓洛羽投鼠忌器的花瓶麽？
    劉恒的視線漸漸模糊，逐漸放大的瞳孔裏，秦幽幽絕世的容顏蒼白得模糊不清，隻有手臂上的血紅得刺眼。
    劉恒死了。
    黑火重劍插入心髒，釘在地板上，死得不能再死。
    洛羽在秦幽幽身邊蹲了下來，雙臂輕輕將秦幽幽攬住，用寬厚的肩膀托住秦幽幽的腦袋。
    洛羽能感覺到秦幽幽在顫抖，過了片刻，耳畔才傳來秦幽幽微弱而沙啞的聲音。
    “我做到了。洛羽，我做到了。”
    洛羽沒有說話，隻是用手輕輕拍了拍秦幽幽的後背。
    秦幽幽笑了，笑著掙脫洛羽的環抱，又更驕傲地笑出聲來。
    從雲上樓到古鎮，從出雲穀到月湖，做為不曾覺醒的那一個，秦幽幽永遠無法像洛羽一樣扛在最前麵。
    可是秦幽幽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普通人，就看輕了自己。
    所以秦幽幽孤身去出雲穀尋找姚薇，所以在古鎮最後的決戰中秦幽幽擋在了楊帥身前。
    所以麵對金屬風暴，秦幽幽的選擇是將雙手連同捆綁手上的繩索一同放入其中。
    所以當發現劉恒操控金屬風暴無力分心，秦幽幽選擇了偷襲。
    秦幽幽贏了。
    在這場生死搏鬥中，連洛羽都攻不破劉恒布下的防禦，秦幽幽卻給出了致命的一擊。
    秦幽幽笑得瘋狂放肆，笑得心安理得。
    有血水從雙臂滲出，可秦幽幽全然不顧。洛羽看到了，卻也沒有第一時間替秦幽幽處理。
    洛羽從秦幽幽身邊站起來，望向教室前端的大講台。
    “怎麽，還舍不得出來麽？”
    窸窸窣窣的聲響中，徐夢白從木製講台下爬了出來。
    盡管講台擋下了大部分的金屬碎片狂風，徐夢白此刻的狀況依舊十分糟糕。
    滿麵風塵，一頭短發狼狽而散亂，身上的勁裝經不住金屬風暴的切割撕扯，如同布條一般，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
    透過那些布條，可以窺見內裏青灰色的蛇鱗。
    蛇鱗之下，是被血染紅的胴體。
    徐夢白沒有刻意去遮掩，也沒有惺惺作態，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洛羽和秦幽幽，看著劉恒的屍體，稍作思索後，朝兩人這邊走了過來。
    見徐夢白靠近，洛羽本能地將秦幽幽護在身後。
    然而，徐夢白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反倒是身上蛇鱗一點點褪去，恢複成正常人的模樣，一直走到教室中心，才和洛羽保持著約莫五米左右的距離，隔著劉恒的屍體站定。
    “暫時停戰？”徐夢白試探性地問道。
    洛羽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徐夢白的肩膀與腰胯，一邊防備著對方的偷襲，一邊暗暗衡量著此時動手的勝算。
    七三開。很快，洛羽就做出了判斷。哪怕是要分心保護秦幽幽，此時此地自己的勝率也絕對高於七成！
    “劉恒死了，我們沒有打下去的必要。”徐夢白又道。
    “是麽？我倒是覺得，不如今天一起做個了斷比較好。”洛羽環顧四周，輕撫著手指上的儲物戒指，做好了隨時暴起的準備。
    活人總是巧舌如簧，死人就可靠得多。今天既然已經殺了一個，洛羽不介意再殺第二個。
    感受到了洛羽的殺意，徐夢白下意識退開一步，卻依然沒有迎戰的意思，反倒是臉上多了幾分無奈。
    “要打也行，不過，先把這裏的靈氣吸收完再動手，如何？”
    “什麽？”
    “你不覺得饑渴嗎？”
    洛羽覺得，洛羽很饑渴。
    洛羽一直以為這種饑渴的源頭是徐夢白。可隨著徐夢白的提醒，洛羽才發現自己錯了。
    饑渴的源頭，是靈氣。是徐夢白戰鬥時舉手投足爆發出來的靈氣，也是劉恒死後逸散在空中的靈氣。
    直麵靈氣，洛羽感到很餓。
    仿佛是一種本能，不斷驅使著洛羽想要“進食”的衝動。
    洛羽下意識往劉恒屍體方向走了一步，靈氣更濃鬱了。洛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個漩渦，不用什麽動作，空氣中的靈氣便不自覺向著自己湧來。
    洛羽感覺到，置身於靈氣的環境中，體內的秘藏蠢蠢欲動，雀躍顫抖。
    “這，就是你一定要殺死我的原因？”
    “是。”
    “為什麽？”
    “因為我們覺醒者需要靈氣才能活下去，就像普通人需要氧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