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延。
    這場雨一直下了十天。
    劉恒失蹤的事情曾激起些許漣漪，又很快沒了波紋。
    隻是偶爾有小道消息傳開，說他是被勸退雲雲。
    熱度一直不減的，是論壇上始終高懸榜首的情感熱帖——《秋大渣男》
    如今已連載至第七回，連洛羽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生活竟如此\"豐富多彩\"。
    不過即便洛羽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都什麽時候了，哪有心思想這些。說不定哪天，故事裏的男主角就被女主角給吃了！
    所以，當田期抱頭煩惱的時候，洛羽正在林墨韻的練功房裏揮劍。
    洛羽沒有使用靈劍，而是在林墨韻的兵器架上隨手取了柄鐵劍，一招一式地演練著。
    沒有花裏胡哨的劍花，也沒有沒有多餘的講解，唯有最簡單的劍招，配合著最樸素的步法，在寂靜的練功房內不斷重複。
    林墨韻看不懂洛羽的劍，卻沒有開口詢問，隻是亦步亦趨地模仿著，不發一言。
    暮色透過雕花木窗的縫隙滲入，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琥珀色的光柱斜斜垂落，在空氣中勾勒出浮塵流淌的軌跡。
    洛羽一劍刺出，再回撤時，劍脊恰好截住一抹殘陽，翻轉之間，鋒刃便燃起寸許金光。
    林墨韻看得呆了，一時竟忘了手上動作，片刻後才又急忙揮劍跟上。
    很快，林墨韻鬢間就多了些許汗珠，呼吸也重了不少。但林墨韻仍舊咬牙堅持，每一個動作都不曾走樣。
    洛羽看在眼裏，什麽都沒說。
    洛羽教的，是雲睦傳下來的基礎劍法。這套劍法看似簡單，然而用心使來，卻甚是費力。
    洛羽猶記得自己初學之時，幾個動作下來已然是手臂顫抖，難以為繼。
    林墨韻的劍比當初自己在古鎮溫泉灣所用的靈劍要輕，林墨韻的底子也比當初的自己要好，但即使如此，能咬牙堅持下來，也需常人難及的執著與毅力。
    劍光如水，在室內流轉不息。
    不時映起斜陽，仿佛穿透時光。斜陽漸沉，劍影愈長。終於在某次轉身時，林墨韻腳下踉蹌，鐵劍險些脫手。
    洛羽見狀也適時停手。
    \"今日到此為止。\"
    “我還能繼續。”林墨韻嘴唇緊抿，眼中有幾分倔強。
    \"劍勢已偏，強練無益。\"洛羽直接收劍歸鞘。
    林墨韻這才跟著收了劍，倚著兵器架緩緩坐下。
    緊身練功服下，劇烈起伏的胸膛昭示著身體的疲憊，但急促的呼吸聲卻被林墨韻死死壓抑在喉間，唯有點點汗珠順著鬢角滑落，在暮色中閃著微光。
    洛羽沒有打擾林墨韻休息，隻是站在橘色的暮光中，輕撫著劍鞘，靜靜等待。
    這樣的基礎劍法練習，對現在的洛羽而言早已不會帶來絲毫疲憊，甚至連一滴汗都不會出。但每一次揮劍，仍能讓洛羽有所感悟——屬於人間的劍的感悟。
    在靈氣匱乏的人間，洛羽無法讓燃雲劍法燃起火光，也沒有劉恒那般威能驚人的靈術。洛羽能依仗的，唯有劍刃本身的鋒銳，以及劍法最原始的精髓。
    片刻後，林墨韻才重新站起身來。
    洛羽也將手中鐵劍放歸原位。
    “好了，去換衣服吧。待會兒開始今天的課業。”
    “嗯。”林墨韻乖巧點頭。
    林墨韻這副溫順的模樣，讓門口悄悄觀察的老管家暗暗咋舌。若不是林墨韻臉上那誰也替換不了的靈動眼神，老管家幾乎以為自家小姐換了個人。
    片刻後，林墨韻換了一身休閑襯衫，出現在二樓的小會客廳中。
    雖然林墨韻毫不介意，但洛羽卻不願一直在林墨韻閨房中進出走動，於是這小會客廳，就成了最終的補習地點。
    說是“小”會客廳，實際上空間頗為寬敞，十來平的活動空間，更連帶著一個小陽台，視野開闊，光線明亮。
    洛羽剛翻開教材講了個開頭，那邊林墨韻已讓人端來了果盤，又在陽台上架起了碳爐。
    “師父，橙汁還是蘋果汁？”
    “橙汁。”
    林墨韻熟練地拿起夾子夾了兩顆冰球丟進玻璃杯中，又親手為洛羽滿上一杯橙汁。
    “老規矩，兩顆冰，師父慢用。”
    “別叫我師父，聽著像澡堂搓背的。”
    “是嗎”林墨韻忽然把腦袋探了過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那師父能給我搓搓背麽？”
    “得加錢。”
    林墨韻頓時笑倒在沙發上，襯衫淩亂間露出一截纖細的腰線。
    “哈哈哈！我加！多少我都加！”
    看著林墨韻肆無忌憚的笑顏，洛羽也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自從知曉覺醒者在人間的艱難處境後，洛羽就一直緊繃著神經。唯獨在林墨韻這裏，她那沒心沒肺的性子，反倒讓洛羽難得地放鬆下來。
    沒有再去翻動教材，洛羽癱靠在沙發上，等保姆推著餐車送來了燒烤用的各式食材，才又坐直起來，取下兩根雞翅，刷了油在碳爐上慢悠悠地翻烤著。
    至於林墨韻的課業……其實根本不需要洛羽去教。
    林墨韻很聰明，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以前隻是缺乏興趣與動力，才懶得認真學習。現在為了留住洛羽，林墨韻開始對功課上心，成績也一路飆升。
    洛羽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她埋頭做題時，替她烤幾串雞翅，再來上兩個她最愛的玉米和生蠔。
    負責燒烤的家教，怎麽看都很不靠譜，但林墨韻的成績擺在那兒，洛羽的“教師威嚴”自然也就無人質疑。
    唯一讓林家人有些擔心的，是林墨韻與洛羽太過親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怕擦出什麽火花。因此老管家總會“恰巧”出現，適時送上點心水果，順便觀察一二。
    到目前而言，老管家對洛羽很滿意——無論教學水平如何，至少在與林墨韻的相處上，洛羽極有分寸。
    烤翅的香氣漸漸彌漫，房間裏隻剩下林墨韻“吧唧吧唧”的啃食聲。老管家搖搖頭，剛準備離開，走廊盡頭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小姐。”老管家微微躬身。
    無人回應。
    下一刻，小會客廳的門被猛地推開。
    “林墨韻！誰準你在這裏燒烤的？！”
    聽到這個聲音，原本癱在沙發上滿嘴流油的林墨韻瞬間彈了起來，活像隻炸毛的貓。
    “我愛在哪兒烤在哪兒烤，林詩情你少管我！”
    林詩情？
    手中的烤叉微微一頓，洛羽下意識轉頭——果然，站在門口的，正是大學同班同學，也是自己的班長。
    “怎麽是你？！”看到洛羽，林詩情原本就陰沉的臉，此刻更是冷若冰霜。
    “出去。”她一字一頓道，“我家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