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尚在錯愕之中。
    鄭天雄卻撫掌大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能結識小友，此行不虛！”
    見鄭天雄對洛羽青睞有加，林詩情也適時開口：“洛羽，難得江湖同道齊聚，更有鄭老在此，不如一同品茗論道？”
    “我還要為墨韻輔導功課，就不去了。”洛羽絲毫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
    鄭天雄在江湖中輩分極高，洛羽如此直白拒絕，場間氣氛難免有些凝滯。
    鄭天雄本人卻渾不在意，他主動上前，在洛羽三步外站定，自懷中取出一張素雅拜帖，輕輕置於一旁兵器架上。
    “既如此，小友且忙。日後若有緣來鹽城，可務請來尋老夫，定當掃榻相迎。”
    “一定。”對方以禮相待，洛羽恭敬回應。
    ……
    鄭天雄等人隨林詩情離去。
    練功房內，隻剩下洛羽和林墨韻二人。
    “師父！你今天太帥了！哈哈哈，陳橫生最後那慫樣……”林墨韻興奮地手舞足蹈。
    洛羽麵色卻沉了下來，冷聲道：“陳橫生此人，你日後需多加提防。他手上恐怕沾過血。”
    簡單的接觸，洛羽發現陳橫生此人不但心胸狹隘，眼底更是不時閃過癲狂的殺意，分明是久經殺戮之人才有的特征。
    洛羽並非沒動過借機替林墨韻除去隱患的念頭，隻是終究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在這裏殺人。
    這才隻是收了對方兵器，算是一個警告。
    “知道啦！”林墨韻滿不在乎。
    如果說之前林墨韻隻是隱約覺得自己變強了，那麽今天與梅如月一戰，則讓林墨韻信心爆棚起來。
    那可是峨眉山雨劍嫡傳梅如月！
    江湖上無人不識無人不曉的劍道高手梅如月！
    她沒打過自己！
    而自己家的師父，連鄭天雄這等江湖耆老，都畢恭畢敬，讚歎有加！
    此刻的林墨韻，隻覺自己已然躋身江湖頂尖高手之列！未來更是前途無量！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洛羽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嗯。”林墨韻用力點頭。
    “若方才梅如月不分散劍勢，不分刺咽喉、小腹，而是聚力於一點，直取中宮，你當如何？”
    林墨韻略一思索：“橫劍格擋。”
    “她若此時變招，力劈你劍身？”
    “我可以……”
    “她再順勢斜撩，刺你肩胛呢？”
    林墨韻鬢角，一滴冷汗悄然滑落……
    見林墨韻恢複了冷靜，洛羽才又抽出劍來，仔細替林墨韻講解。
    林墨韻和梅如月的戰鬥隻有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可洛羽一招一招將它拆解出來，卻足足講了半個多鍾頭。
    哪裏應該退守，哪裏應當強攻，何時該搏命，何時該收縮，洛羽一一點明。
    林墨韻聽得極為專注，心神卻忽地一飄。
    “師父。你今天好認真。”
    “我哪天不認真了……”
    “不一樣。”林墨韻定定看著洛羽，“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師父……”林墨韻的聲音忽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該不會……不要我了吧？”
    洛羽沉默。
    今日的傾囊相授，確實有這一方麵的考量。
    洛羽能清晰地感覺到，經過金秋遊園會的揮霍，和昨夜戰鬥的消耗，丹田中的靈能已所剩無幾。
    洛羽不知道下一場大戰是什麽時候到來。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為林墨韻做下一次的授課。
    所以洛羽才想把所有能教的，都塞給她。
    “師父……”
    林墨韻的聲音，徹底低落下去。
    “吱呀……”
    練功房的大門被推開，林詩情走了進來。
    “洛羽，今日之事，是我莽撞了。”林詩情語氣誠懇，顯然已意識到自己的過火。
    “他們走了？”
    “嗯。”
    鄭天雄何等老練，豈會看不出林詩情借自己等人壓洛羽的意圖？如今計劃落空，自然不會久留。
    “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林詩情是真的內疚，尤其是方才掠過妹妹咽喉的劍鋒，此刻仿佛還在林詩情眼前晃動。
    “無妨。”洛羽聲音平靜，“墨韻學了兩月，正需一場實戰檢驗印證。”
    林墨韻立刻幫腔道：“我師父可厲害了，才不會跟你計較呢！對吧師父？你可是遊園會第一名，以後我姐要是有什麽搞不定的，你幫幫她嘛……”
    林詩情臉色瞬間一黑，臉上的歉意全然不見，隻剩下捶死妹妹的心情在瘋狂跳動。
    深吸一口氣，林詩情努力維持住風度。
    “洛羽，感謝你願意教導墨韻。”
    今日一戰，連鄭天雄都對洛羽客客氣氣，林詩情若是還看不出洛羽的不凡，那就是真的傻了。
    而一個能讓鄭天雄如此對待的人，願意屈尊做妹妹的家教老師，且對妹妹傾囊相授照顧有加……這已遠非金錢所能衡量。
    “洛羽，日後若有需要，請盡管開口，我定當盡力相助。”
    林詩情姿態放得很低。
    洛羽並未客套，沉吟片刻，道：“還真有。”
    洛羽故意支開了林墨韻，才與林詩情道：“我想你幫我調查‘鴉色酒吧’的底細。重點是老板‘烏鴉’，真名王雅芬……我想知道，她現在藏身何處。”
    “很棘手？”
    “是的。也可能有危險。你務必小心。”
    “好。”林詩情隻說了一個字。
    林詩情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也有足夠的人脈和手腕去發揮她的能力。既然應了下來，便全力以赴。
    然而，烏鴉卻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三日後。
    徐夢白的小窩。
    洛羽和徐夢白並肩坐在沙發上，盯著茶幾上的筆記本，眉頭緊蹙。
    屏幕上，是林詩情發來的加密文檔——長達十七頁，詳盡記錄了烏鴉的過往。
    唯獨，沒有她此刻的蹤跡。
    “烏鴉……不會是死了吧？”徐夢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
    這是兩人最不願麵對，卻最有可能的結局。
    每天都有無數的覺醒者在死去。
    像劉恒。
    像徐夢白這一年裏，親手解決的八名同學。
    無人知曉，無處憑吊。
    “洛羽，”徐夢白突然轉過頭，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已進入乏靈狀態了。”
    “嗯。”
    “明天開始，分頭找。我去鴉色酒吧附近，你負責她家小區。”
    分開行動，意味著風險倍增，意味著可能被逐個擊破。
    可是，兩人都已經沒時間了。
    也不方便繼續待在一起。
    “如果……還是找不到呢？”洛羽下意識問出口，隨即就意識到這是個多麽愚蠢的問題。
    如果烏鴉真的死去，那麽兩人就是彼此僅剩的食糧。
    又哪有第二個選擇？
    徐夢白卻認真地思索了片刻。
    “夕山。”她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會以學生會的名義，組織一場去夕山的秋遊……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接下來的幾天裏，洛羽和徐夢白已經顧不上上課了。
    兩人以烏鴉的生活軌跡為圓心，分頭搜索。
    可人海茫茫，徒勞無功。
    周五傍晚。
    洛羽的手機屏幕，終於亮起了那條冰冷的通知：
    “學生會通知：定於本周六聯合本院學長學姐開展秋遊活動，目的地夕山，請大家踴躍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