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蕩漾搖曳，氤氳起朦朧的白色霧氣。
    徐夢白的身體在這水與霧中不斷沉浮，聲音也如同蒙上一層薄紗，似是與洛羽輕聲訴說，又似是在喃喃自語。
    “洛羽，等回去了，我想把學生會和社團都退了，好好歇一陣……”
    “吳雅麗雖然心眼小了點，但能力還是有的。而且，到了明年，林詩情也頂上來了……”
    “還有你那室友……”
    “這算是在交代後事麽？”洛羽突兀地問道。
    話語戛然而止。徐夢白猝不及防嗆了兩口水，手忙腳亂撲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池中站穩。
    “你比王天宇他們還沒意思！”徐夢白沒好氣地靠上石砌池壁，不再言語，隻靜靜望著蒸騰的霧氣出神。
    片刻後，她突然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了？”洛羽問道。
    “剛忘順瓶酒過來了，難受……”
    話音剛落，假山後便傳來腳步聲。
    林詩情裹著潔白的浴袍走進來。朦朧水汽中，林詩情白皙的肌膚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也許是不飾妝容的緣故，此刻的林詩情少了些大小姐的疏離感，眉眼間多了幾分柔和。
    林詩情雙手，赫然各抓著一瓶葡萄酒。
    “聽說你們在這兒，專門帶了酒來，喝一杯？”林詩情笑著晃了晃酒瓶。
    隨即她便尷尬地發現——光顧著拿酒，竟忘了帶酒杯和開瓶器。
    徐夢白渾不在意，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瓶，手指發力一搓，“啵”的一聲，瓶口的木塞應聲飛出
    仰頭灌了一大口，徐夢白眯起了眼睛，又回味片刻，才長長吐出一口酒氣，臉上迅速染開一抹酒紅。
    “不錯！還是你懂我！”酒氣散入風中，徐夢白咧嘴一笑，“要是能再給我點兩個男模就更好了。”
    林詩情眨了眨眼，如此放浪的話語，一時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看著林詩情欲言又止的模樣，徐夢白放聲大笑，又轉頭看向洛羽。
    “另一瓶酒你開？”
    林詩情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旋即莞爾一笑，將手中酒瓶拋向洛羽，眼中充滿了期待。
    洛羽下意識接住酒瓶，卻是一愣。
    自己覺醒了這麽長時間，還真沒研究過如何利用靈術開酒。
    不過轉念一想，這倒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不動聲色地握住木塞，借著臂彎的遮擋，洛羽指尖悄然彈出細長如同刀刃的指甲——這是昨日和徐夢白探索夕山時從黑狼處得來的靈術，戰鬥價值不高，開酒卻是正好
    指甲刺入木塞，空氣隨之湧入，片刻後，木塞變得鬆垮起來。
    洛羽指尖一撥，木塞便彈飛出去。
    洛羽並未品嚐，而是將開好的酒遞還給林詩情。
    林詩情搖搖頭沒接，轉身將浴袍脫下，搭在一旁木架上，挑了一處離洛羽稍遠的位置，小心踏入水中。
    “你不在……那邊沒問題麽？”洛羽望著遠處的別墅。別墅中燈火通明，晚宴還在繼續，主角卻已悄然不見蹤影。
    “沒事的。大家各有各的心思，我還在上學，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林詩情笑笑。
    林家在秋城地位超然，但隻要林詩情一日還未接手家族產業，就隻是個潛力股，吉祥物。
    “我倒是怕自己怠慢了你們。畢竟，你們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林詩情笑著淌水走近洛羽身邊，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夕山上，謝謝你們救了我！”
    麵對這鄭重的道謝，洛羽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徐夢白卻將洛羽手中的酒瓶往林詩情那邊一推，笑道：“別光說不做！感謝的話，喝完酒再說！”
    說著，徐夢白將手中酒瓶高高舉起。
    “幹杯！”
    說著自顧自灌了一大口。
    看著狂放不羈的徐夢白，林詩情臉上有幾分無奈，接過洛羽手中的酒瓶，學著徐夢白的樣子仰頭灌了一大口。
    隻是顯然，她並沒有學到精髓。
    葡萄的澀味在口腔中炸開，林詩情鼓著嘴巴半天沒能咽下去，隻有殷紅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徐夢白撫掌大笑。
    “哇！”林詩情再忍不住，轉頭將酒全吐到溫泉池邊的草地上。
    這般粗鄙的行徑她至少十年沒做過，可不知為何，此刻卻感到一種異樣的輕鬆。
    林詩情不再勉強自己，而是輕輕抿了一口葡萄酒，靠著池壁滑入水中。
    溫熱的泉水沒過身體，林詩情舒服地輕吟一聲。
    “你們知道嗎？其實以前王天宇不是這樣的……”
    “隨著王家的發跡，他好像一下子找不清自己的定位……”
    酒意隨著朦朧的水汽不斷翻湧，思緒似乎也在飄飛，林詩情的眼中，出現了些許迷離。
    “也可能是長大了吧……”林詩情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其實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小時候我和墨韻可好了，天天都要睡在一起的……”
    ……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天空又飄起了細雪。
    周圍的世界安安靜靜，林詩情也不再言語。三人就這麽靜靜地望著泉眼翻湧，望著熱氣蒸騰，望著雪花簌簌落入水麵。
    不知過了多久，別墅那邊的燈火暗了下去。
    又片刻，不遠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莫菲菲和林詩情的一眾友人，推著一輛載著蛋糕的小車，從假山後繞了出來。
    “小壽星生日快樂！”
    禮花筒“砰”地爆開，五顏六色的彩帶紛揚落下，孫天宇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
    林詩情在雪中許下了心願，又輕輕吹滅蠟燭。
    很快，一場慘烈的蛋糕大戰便如火如荼地展開。
    洛羽和徐夢白並沒有加入，隻站在稍遠的涼亭下觀看，看彩帶的碎屑綴滿池麵，香甜的奶油將假山塗抹得一片狼藉。
    “你說，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洛羽輕輕搖頭。
    “你覺得他們在乎麽……”徐夢白自顧飲酒。
    歡鬧過後，自有工作人員收拾殘局。肇事者們已洗淨滿身奶油，一同泡進了隔壁更大的溫泉池裏。
    林詩情依舊坐在洛羽身旁，臉上已換上得體的、屬於林家大小姐的笑容，與圍攏過來的朋友們談笑風生。
    洛羽本是不喜歡這場合，但想到林詩情剛才獨自過來時那如釋重負、尋求片刻安寧的模樣，又不忍心就此離開。
    徐夢白似笑非笑地看著洛羽，手中酒杯搖晃不停——隨著莫菲菲等人的到來，自有服務員不時往來，殷勤添酒。
    隻是當杯中果酒再度滿上，徐夢白眼中卻倏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她的視線穿透朦朧的水汽和飄落的雪花，精準鎖定了不遠處石砌池壁的一道縫隙。
    一條色彩斑斕、足有手臂粗細的長蛇，正悄無聲息從石縫中滑出，吐著猩紅的信子，落入溫泉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