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比平時裏多走了一半的時間，在丞相府的大門前，淩亦澤下馬將傾靈給半抱了下來。
    雙腿結實踩在地麵時，傾靈那顆都快跳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淩亦澤含著笑，撩開衣袖將手遞給她看，上麵很明顯的痕跡，是被傾靈緊握過的指痕。
    口氣裏也盡是調侃的韻味。
    “這麽怕呀。
    也不知道是那迷藥的後遺症導致的還是這一路實在緊張，傾靈整個人都感覺飄忽忽的，身子骨都晃悠悠的。
    她往門邊退了幾步，背倚著丞相府的大門來緩和一下那天旋地轉的滋味。
    “被嚇著了？”淩亦澤注意到了她的狀態，鬆開馬韁湊了過去。
    月光照在屋簷下，遮擋了大半的光，透露些許傾斜而下，照在傾靈的臉上。
    女子臉色有不明顯的蒼白感，唇色也淺了不少。
    見走過來的淩亦澤，傾靈沒好氣的剮了他一眼說道“問問你的老相好，用的什麽迷藥。”
    聽著還能埋怨，想來問題應該不算大的。淩亦澤微微彎腰，使得自己和傾靈平視，狹長的眸子眯著，笑嗬嗬的說道“給攝政王賠不是，若是氣不過，要不打我兩巴掌也行。”
    說著還微微側了一下臉，儼然一副“你打吧我絕不還手。”
    “那倒不必了。”傾靈感覺淩亦澤有時候就像個無賴，明顯知道她不可能下手打他，還故意那樣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看門的小廝睡得太死，都敲門有一會兒了，還不見來開門。
    兩人站在屋簷下，靜靜的等著，閑著沒事，淩亦澤便問起了傾靈為何那般害怕騎馬。
    本來也不是什麽不可說的事，傾靈便問道“你知道莫越吧。”
    南淵的定國大將軍，與謝疏都是邊疆士兵們口中厲害的角色。
    淩亦澤點了點頭。
    “他有一匹烏雲踏雪，特別帥。有一陣子，我聽那女子替父出征的畫本子聽得格外感興趣，就央求著莫越教我騎馬。”
    “吾皇說去尋一匹性格溫和的馬來贈我，但是短時間裏哪裏又那般好尋。”
    “我當時年少，膽也肥，性子又急。於是趁著他們沒注意，我爬上了莫越的馬。”
    說到這裏，傾靈停頓了一下，雖然很慘，但是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他那馬認主，我被直接甩了下來，磕著了手。要不是莫越救得及時，估計還得斷條腿，從那之後就被嚇著了，也不敢再胡來了。”
    “攝政王還有這一麵啊。”淩亦澤揉亂了傾靈的頭發，惹得美人瞪了他一眼。
    這時，裏麵守門的小廝終於是匆匆趕來打開了門，馬交給小廝後，淩亦澤便帶著傾靈走了進去。
    路過正廳時發現亮著光，走近一看發現江止行還坐在裏麵。
    他大概是困了，手支著頭，雙眼緊閉著，連那好看的眉都微微蹙著。
    “你這忽然被綁，給國師大人急壞了。”淩亦澤好笑的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在江止行不遠處說道。
    大概是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驚醒了江止行，他猛的抬頭，正正好看見站在那裏的傾靈。
    白衣國師的神情從驚喜到鬆了一口氣，再隨著眨眼收斂了所有情緒，如同往常那般雲淡風輕。
    他站起身走到傾靈身邊，低著頭仔細看了看她。輕聲問道“可有傷著？”
    “未曾，讓國師大人擔憂了。”雖說不解江止行怎得會如此擔心，但終歸是好意。傾靈淺淺行了個禮以表謝意。
    江止行點了點頭，看了看已經自顧自坐下倒了杯茶喝著的淩亦澤，感覺有些想說的話並不合適此刻說，便話鋒一轉說道“回來了就好，夜也深了，攝政王早些歇息。”
    傾靈點了點頭，確實也困了，於是在和二人打了聲招呼後，她便往自己院子走去。
    淩亦澤把玩著手裏的茶杯，饒有興趣的看著江止行。
    “謫仙般的國師大人，確實對攝政王不一般。”淩亦澤意有所指，毫不避諱的盯著江止行。
    本來還望著傾靈離開方向的江止行聽著淩亦澤的話，轉過身與之對視。
    同樣含義的話，淩亦澤上次在北滄禦花園也說過。
    江止行不記得當時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但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這一次的淩亦澤，無論是話語裏隱藏的口氣，還是那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帶有敵意的。
    剛剛就覺得有哪裏不妥的江止行終於想起來了，傾靈一直戴在臉上的那個金色麵具，不見了。
    他沒有回答淩亦澤的話，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之間就好像牽扯著一道看不見的火花，隨著目光碰撞處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一邊是白衣國師，站著如同月下玉桂般，淡若輕雲。目光如水般柔又如月華般清冷。
    一邊是紫衣丞相，靠坐在椅子上，嘴邊掛著邪氣的笑，輕挑著眉，像極了深夜隱藏的妖孽。
    房內的溫度都好似冷了幾度，忽的門口傳來一道聲響打破了兩人無聲的較量。
    “丞相，本王的麵具，在你老相好那裏。”
    本來已經離去的傾靈此刻站在門口，纖細的手扶著門欄，探著身子對著淩亦澤喊著。
    沉默在這一刻被打破，兩人幾乎是同一瞬間就收斂了對對方的敵意。
    江止行提步往外走，經過傾靈身邊時輕輕點頭示意。隨後走過轉角，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而淩亦澤呢，又捏回了那個茶杯送在嘴邊吮了一口。對著傾靈擺了擺手說道“等會兒差人去拿回來。”
    得到了許諾，傾靈不走心的回了一句感謝後，又轉身離開了正廳。
    本該走遠的江止行此刻從長廊處露出身形，他遠遠看著背對著他走遠的傾靈，星眸裏透露的溫柔在那個背影消失後也收斂的幹淨，轉變成的，是絲絲說不明的煩躁。
    剛剛淩亦澤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恐怕也對傾靈抱有不一樣的情緒了。
    最憋屈的滋味大概莫過於此了，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怒氣，迫切需要尋找一個發泄口。
    可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質問淩亦澤呢。
    他看向傾靈的目光，也並不清白啊。
    被衣袖遮蓋的手握緊又鬆開，江止行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想將心裏憋著的難受感盡數吐出。
    若出使四國的不是她就好了。
    可若她不出使，自己連她這一麵怕是也見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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