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的。
    懸掛在天上的太陽從午時的微微傾斜再到西落，那照耀著的光也從清晰慢慢變得暗淡了起來。
    傾靈在這兒挑花挑了一下午，這會兒眼睛都是花的。
    要用的米酒還沒有運回來，這些花還得放在幹淨的地方晾曬一晚。傾靈在吩咐暗日後，就去洗了手，打算赴約。
    淩亦澤早早就在王府門口等傾靈了，大抵是想著約會，他還特意換了一套衣服，挽好的頭發露出好看的麵容。
    他長相上等，配上小麥膚色不曉得不顯得土，反倒有種異樣的帥氣。
    淩丞相也是神通廣大，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個垂著流蘇的宮燈模樣的花燈提在手裏，那燈做工精致，微微一動它也會跟著轉。
    今天沒有拿著那不離手的扇子，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串糖葫蘆。
    傾靈出來時看著淩亦澤遞過來的糖葫蘆都愣了一下，接過來後邊撕著外麵的糯米紙邊說道“這不是哄孩子的吃食嗎？”
    “用來哄你我覺得也不錯。”淩亦澤笑著回道，花燈他提在手裏，邊走邊對著傾靈仰了仰。
    “我看路過去參加花燈節的女子手裏都提著花燈，就去買了一個，我先替你拿著，若是等會兒你想提著玩會兒我再給你。”
    淩亦澤心細，或者說注意力刁鑽，他是記得的，那日從夜市回來，花燈一直是莫越或者陸子鈺在拿，到了門口才讓傾靈提回去。
    猜都能猜到，她懶得提卻又覺得好看。
    傾靈點了點頭，咬下一顆糖葫蘆，酸味在嘴裏迸發，好在糖衣的甜味與之融合，不至於酸的皺眉。
    “好吃嗎？”淩亦澤看她鼓著個腮幫子，好想伸手去戳一下。
    傾靈點了點頭，嘴裏有吃食覺得說話不禮貌，便沒開口。
    淩亦澤注意到這一點，便說道“同我相處倒也不用那麽墨守成規，我們不是出來玩的嗎？不用太端著。”
    可傾靈還是咽下去後才開口道“不是端著，習慣問題吧。”
    話是這麽說，但淩亦澤是記得的。
    那日剛到南淵，同君子蘭一起吃飯時，傾靈就沒有這個習慣，她即使含著食物，也是鼓著腮幫子抬手遮了一下和君子蘭說話的。
    也對，兩人青梅竹馬，自然就沒有那麽多規矩。
    為了讓傾靈放鬆些，淩亦澤挑起了話題。
    “小的時候，我看別的孩子吃糖葫蘆，可羨慕了。每每看著那一串被握在手上，總感覺特別好吃。”
    傾靈雖說在聽淩亦澤說話，但是注意力卻在糖葫蘆身上，她又咬下一顆，咽下後說道“為什麽會羨慕別人孩子吃糖葫蘆啊。”
    “你忘了？我是個孤兒，以前家裏也窮，沒有閑錢吃零嘴。後來被收養，能吃飽飯穿暖衣服就已經很知足了，哪裏又敢去討糖葫蘆吃。”淩亦澤輕描淡寫的說著過去的事兒，這話卻讓傾靈身子僵了僵。
    見她表情不自在，有種說錯話的愧疚，淩亦澤倒是沒有放在心上，伸手拍了拍傾靈的頭示意她放鬆。隨後繼續說道“有一次啊，有個孩子吃了隻剩下兩個的糖葫蘆掉在了地上，他嫌棄髒，沒要了。我見四下沒人，便偷摸去撿了起來。”
    “拿回來用水衝了衝，便也不嫌棄，放在嘴裏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糖葫蘆，記憶裏的味道是很美味的。”
    “我記了很多年，但是長大後，慢慢的走到現在，能買得起很多糖葫蘆了，可是好像再也沒有吃出當年的味道了。”
    兩人並肩慢慢走著，淩亦澤的口吻輕柔又平靜，就像在說故事一般將自己過去的脆弱訴說著。
    他抬著頭，看了看夜幕中閃著的星星。
    傾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一直都不太喜歡淩亦澤對人的試探感，可是忽然間她又能理解了。
    靠著自己的力量殺出重圍的孩子，心思難免重。
    糖葫蘆串著五顆山楂，傾靈吃了兩顆，她抬手將那糖葫蘆往淩亦澤方向伸過去，淩亦澤有些疑惑的望著她。
    “我覺著今日這糖葫蘆味道還不錯，若你不嫌棄的話，分你一顆？”
    麵前的女子眼眸裏含著笑，除了裝有淩亦澤還有那掛著的燈，墨色般瞳孔中裹著燈光很是漂亮。
    她沒有去安慰淩亦澤，可從她的話裏，淩亦澤卻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他本來平靜的心裏泛起了波瀾，就好像多年的委屈在心房裏撞擊著，叫囂著要吞沒他。
    淩亦澤細細打量著傾靈，調整呼吸掩蓋了自己的情緒，隨後握住了傾靈拿著糖葫蘆的手，往上帶了帶，他微微俯身咬住一顆糖葫蘆。
    甜味在嘴裏散發開來。
    是如同小時候的味道，甜味充斥著心髒，那時出現在少年臉上的笑容與此時的淩亦澤重疊。
    其實啊，跟糖葫蘆的味道從來都沒有關係，那一瞬間的幸福感，才是當年所感覺到的溫暖。
    “嗯，確實味道不錯。”
    淩亦澤鬆開了傾靈的手，帶著笑看著她。
    眼眸因為燈光的原因，像顆琥珀一般，深深淺淺透露著光澤。
    那眼神就如同在看著至寶，溫柔裹著愛意，在夜幕下熠熠生輝。
    傾靈的心髒又不受控的重重跳了一下，最近不知怎麽的，她身邊人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很不對勁。
    收回手把糖葫蘆往唇邊送，用來掩飾自己的慌亂。
    淩亦澤把握住著分寸，恰到時機的轉移話題，問著傾靈為何花燈節要放荷花燈。
    說到這個，傾靈便從那奇怪的感覺中抽身出來，跟淩亦澤細細解釋道“有點類似於寺廟中許願，往河水裏放花燈是將願望告知河神，放天燈也是類似的。”
    這個事兒其實淩亦澤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傾靈和他的相處變得退縮，所以便找了個理由同她多說說話。
    看著身側說起花燈節來喋喋不休的傾靈，淩亦澤唇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減弱。
    他是真的好喜歡呀，這明豔的像一縷光的攝政王。
    這縷光，好似在一點一點照亮著他狼狽又不堪的人生，讓他覺得這世上原來還是有光明磊落又明豔動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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