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日僵著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他磕磕絆絆的，腦海裏滿滿都是完犢子了的想法。
    謝疏看著結巴了的暗日，又看向一旁的暗月。暗月見自家兄長什麽都沒說，便也知道不該跟謝疏講。他連忙自己抬手捂住嘴，眼睛飄向其他地方假裝看風景。
    雖然這兩人都不肯說，但畢竟就站在傾靈的營帳外，而剛剛暗月那半句話謝疏是聽見了的。
    謝大將軍往前邁了兩步想去掀開簾子，暗日連忙出手阻攔，兩招之下他竟不是謝疏的對手。
    見兄長落了下風，暗月哇呀呀的衝上來想幫忙。卻不想一擊下被謝疏躲了過去。他自己也沒站穩晃晃悠悠的撲通摔在地上，好巧不巧摔進了營帳裏，那輕飄飄的簾子隨之被暗月摔倒時刮過的風吹動。
    看的不真切，隻能隱隱看到有人在傾靈床邊。於是謝疏大步往裏，撩開簾子便走了進去。
    這下，謝疏終於是知道暗月那沒說完的話是什麽了。
    明明應該藏身暗處護著傾靈的暗衛，此刻竟然光明正大又不避嫌的伏在傾靈的床邊。而看這架勢，恐怕睡了一個晚上了吧。
    剛剛被暗月吵醒的傾靈再次被吵醒，她艱難的睜開眼就發現謝疏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這會兒跟暗一正打在一起。
    謝疏的每次出招都帶著火氣和殺意，暗一的反應又快輕功又好，兩人打的也是有來有回。
    但房內的桌子便遭了殃，被撞的晃蕩，上麵放著的茶壺茶杯也嘩啦砸落在地上。
    那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具還是傾靈從皇城帶出來的，白玉瓷上燒製著玉蘭，她挺喜歡的。再加上本來就沒睡醒，腦子昏沉沉的，這下她火氣也上來了。
    “要打出去打！瘋什麽呢！”傾靈蹙著眉，抬手按著隱隱作痛的頭嗬斥道。
    暗一率先收手，連退幾步退回到傾靈床邊，單膝跪下後說道“王爺恕罪。”
    傾靈煩躁的擺擺手示意他站起來，而另一邊的謝疏也收了手，鐵青著一張臉看著暗一。
    他深呼吸時胸膛起伏明顯，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的開口道“你還知道她是王爺？生為暗衛，竟對自己的主子有非分之想，你們天子將你放在他身邊時，知道你這見不得人的想法嗎？”
    暗一轉過身，盯著謝疏的眼睛沉聲道“不勞謝將軍費心，我自會向陛下請罪。”
    傾靈懶得聽這兩人吵，她扯著被子裹著自己，眉頭皺在一起，困意十足的眼眸連抬眼皮都有幾分吃力，她看向謝疏問道“你怎麽過來這麽早。”
    這句話隻是傾靈隨口一問，但落在此刻滿腔怒火的謝疏耳裏就仿佛是另一層意思。
    “怎麽，我來的太早擾了你們兩的好事了？”謝疏的眼裏沉著怒意，心裏翻湧而上的酸味刺激的胸口直疼。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被吵醒又被砸了喜歡的茶具，傾靈本就是強行心平氣和的在與謝疏打招呼，被這廝陰陽怪氣的回懟著也是一點就燃。
    “大清早的闖我營帳，還和我的手下打成一團，謝將軍，邊界感三個字是需要我教你嗎？”
    “你的手下在你床邊睡了一夜你不談男女有別，你現在來和我談邊界感？”謝疏聽著傾靈的話，還有她喚自己謝將軍，裏麵的劃分界限和不動聲色的維護讓他那本就充滿著醋意的心髒更是點燃了火星。
    也是氣急了，謝疏不怒反笑，說的話也帶了滿腔的質問“這麽長時間了對你而言我還就隻是個外人對吧，喜歡你這麽久，是我自討苦吃嗎？”
    說完後，謝疏沒有等到傾靈回答，甩開簾子走了出去，留在傾靈眼裏的是他那頭也不回的背影。
    暗一站在床邊，有些擔憂的看著傾靈眉眼舒展開後從煩躁漸漸變為平靜。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被傾靈抬手製止住。
    “你也出去，我一個人待會兒。”
    暗一張了張嘴，遲疑了片刻還是遵循命令的抱拳回答了句是後，轉身走出了營帳。
    謝疏剛剛的那句話幾乎是直接將傾靈想刻意回避的事挑明擺了出來。
    是了，對於傾靈來說，謝疏也好，江止行也好，甚至是淩亦澤也好，都算是外人。
    即使清楚他們心悅於自己，可身為南淵的攝政王，傾靈在與這幾位他國高高在上的權貴相處時，還是有一定理智在作祟的。
    也是剛剛謝疏的話讓傾靈瞬間明白了為什麽對待暗一，她反倒是有所縱容的。
    因為暗一是阿蘭給她的人，不用去考慮利益，也不用有任何防備和顧慮。
    這一瞬，又讓傾靈想起了之前跟傾琰討論過的話題，若是他們為了自己放棄一切，未來後悔了應當如何是好。
    謝疏這個自討苦吃，真真是用的極好。
    從心尖傳遞至全身有種特別的痛感，逼的傾靈不得不放輕了呼吸。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向被砸了一地碎片的茶具。
    站在那裏低著眉眼看了好一會兒後，她才蹲下身去撿那碎掉的瓷片。
    傾靈摸出手帕放在手中，麵無表情的用另一隻手撿起碎片後放在手帕裏。
    白玉瓷上麵燒製著的玉蘭花也因為碎裂而變得四分五散，沒有任何一處完整的花型。
    猩紅的液體染在了瓷片鋒利的邊緣，隨後又沾在了手帕上，金絲線繡的芍藥花也變得斑駁。
    白嫩的指腹被瓷片劃出了好幾道口子，但傾靈依舊平靜的目光拾取著那瓷片。
    挺疼的，但也很讓人清醒。
    傾靈從來都不是什麽堅強的人，她連跟阿蘭吵架了都能難受好多天。
    若是真的有一天，說著愛她的人後悔了，那她不知道，到時候的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失去。
    若你後悔了，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或許謝疏自己沒感覺到，但實際上傾靈對他早就有幾分特別了。
    若不是有所歡喜，她又哪裏會放縱謝疏在自己身邊，當著眾將士的麵做出親密的舉動呢。
    隻是那顆晃晃悠悠的心，因為謝疏的質問好似又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她真的太怕了，怕其會後悔，也怕自己將心給了出去，承受不住他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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