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你的衣服弄髒了。”傾靈的視線停留在那片沾染上泥土的位置，聲音淡淡的。
    江止行本以為她如往常一樣，不過是在轉移話題，他眼神中多了些難過。
    可是當他從傾靈手裏將袖口拿下來時，上頭的泥水還未完全幹透，沾染在了他的指尖。
    泥濘的觸感弄得手指滿是汙穢，一瞬間，江止行明白了傾靈的意思。
    她不是在轉移話題，而是在用這種方式說明。
    她覺得，她是那弄髒了白衣的汙泥。
    雖然傾靈此刻的表情好似與平日裏並沒有什麽區別，但是江止行還是捕捉到了那被睫羽遮擋住的眉眼下不易察覺的糾結。
    心中的滋味很是複雜，有喜悅，也有自責。
    江止行喜悅於心上人對他的疏離並不來自於排斥，可又自責這麽長時間他竟然都沒有發現，傾靈竟然一直在認為自己是那汙泥。
    江止行沒有拿手帕，而是用本就弄髒的衣袖擦去了指尖的泥後去牽傾靈的手。
    “我一直以為，我大抵在你心裏是沒什麽地位的。”想通了後的國師大人聲音裏都帶著輕鬆，像是困惑已久的問題終於得到了答案。
    “我沒有淩亦澤那麽豁得出去，也不像謝疏有什麽話能直說，更別提君子蘭了。”
    “我習慣了步步為營，帶著你上蓬萊，好似跟你關係近了，可又好似根本沒變化。因為你在麵對我時，永遠不如於他們那般自然。”
    “其實我很多時候會想，你的疏離是不是因為我並沒有走進你的心裏。”
    說話間，江止行修長的手順著傾靈的指縫一點點擠進去，掌心親密相貼之下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江止行低下頭抵住了傾靈的額，微微閉上眼後嗬的輕笑出聲。
    “我從未想到過，你對我的疏遠，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輕柔的氣息隨著江止行說話間掃過傾靈的臉頰，明明沒有被擁入懷，卻被他身上的檀香環繞著。
    傾靈像是想將手抽出來，又像是想扣緊來回應江止行，摩挲般的蹭過他指節處的凸起後，她沉吟道“我一直都覺得，如你這般的君子，不該向現在這樣，因為心悅於我，而不在乎世俗的目光。”
    “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所以我不介意之後他們會說我如何。但我其實很在乎。。。”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瞬，像是將什麽呼之欲出的情緒吞咽了下去，而後才繼續說道“我很在乎，會因為我，讓你一直以來的好名聲染上汙點。”
    “這世間，隻有男子三妻四妾，哪有女子迎娶多夫。淩亦澤他豁得出去是因為他本就不是高尚規矩的人，而且他做事向來都如此，這在世人看來他當個麵首好像也情理之中。”
    “對於謝疏，其實我也是勸過的。可他是個憨的，滿腦子一根筋，認定了就不肯撒手。再加上武將根本不在乎外人如何去說，看不慣就打一架，粗暴簡單。”
    “可是你不一樣，你一直都是君子，你的名聲是你靠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我隻要一想到，會因為我讓你背上罵名，就於心不安。”
    江止行靜靜的聽著傾靈說完，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歎息間吻上傾靈顫動的睫。
    他真的很喜歡傾靈的這雙眸子。
    明明生了雙桃花眼，卻不嬌不媚，含著笑意卻又帶著清冽。
    “那他們呢，世人的閑言碎語，說他們的，你就不在乎嗎？”江止行問道。
    傾靈抿著唇，很輕的吐出了“在乎”二字。
    如氣聲那般輕柔。
    江止行心下已經有了一個計劃，但他想之後再同傾靈說。他鬆開了傾靈的手，直起了身子，將手抬起示意傾靈看過來。
    他那白色的袖口被舉到了傾靈麵前，隱約能看見，袖口那處用銀線繡著什麽花樣。
    可是銀線隱藏在白色的布料中，不太明顯。
    見傾靈不解，江止行再次握起她的手，牽引著讓她用指尖去觸碰。
    “你仔細看看，繡著什麽。”
    傾靈用指尖摸索過，定睛細看後卻看見了很熟悉的樣式。她有些驚訝，將那處袖口拉長了一些。
    上麵繡著的，是一朵盛開的芍藥。
    華麗又張揚，占滿江止行的整個袖口。
    同她一起低頭看著那朵芍藥，江止行柔聲道“我瞞著所有人，將你藏在心裏那麽久。我也一直都覺得，我們之間恐怕不會有過多的瓜葛。”
    “可是上天待我不薄，四國慶典與你相識相知，我雖不知你我之間到底算不算相戀，可我不想隻是將你藏在心裏了。”
    “若你再跟我去一趟西洲便會發現，皇城內，又有誰不知，江止行對南淵的攝政王情有獨鍾。”
    “你是我繡在袖口的這株芍藥，哪裏又會是沾染我白衣的汙泥。世人的評判讓他們去說吧。對我而言，與你相關的，那都不是罵名，而是我對你的意有所圖。”
    “能得你的一句歡喜，是我三生有幸。”
    像是將一直以來的謀略與伎倆全都拋空，隻留下一顆跳動的心髒擺在了心上人的麵前。
    他在傾靈這裏，從來都不是那如謫仙般的白衣國師，也不是世人口中的君子，隻是江止行。
    江止行的聲音如同一陣輕柔的微風，悄然拂過耳畔，但其中卻夾雜著一絲絲難以覺察的哽咽之聲。他試探般的低下頭，去尋心上人的唇。
    傾靈沒有躲，被動卻乖順的接受了他的親近。
    四周的風輕吹過竹林上方的葉片，發出陣陣沙沙聲。可五感好似都被屏蔽，唯獨那唇上的觸感傳遞至心尖，引起顫栗。
    滿腔溫柔繾綣的吻也隨著江止行扣緊傾靈手的瞬間轉變為唇齒間的交纏。
    與她十指相扣的手握的很緊，掌心的溫度也隨之上升，江止行空出來的那隻手捧著傾靈的臉頰，抬高些方便兩人的親吻，淺啄下歎過一瞬略微沉重的呼吸。
    鼻尖縈繞的是淡淡的檀香，就如那清澈見底的泉水般包裹住的溫柔。江止行的吻與他的做事風格很相似。一點一點的深入，卻沒有過多的掠奪，但也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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