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氡，你……”
    “我沒事。”
    “……”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吧？維爾薇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對方露出這種表情，平靜、茫然、疲憊不堪。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她十分熟悉的眼神……那是對自身充滿厭惡的眼神，但與她的自卑又有些似是而非。
    維爾薇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那種感覺，那似乎要比自己的情感更為強烈。比起自己討厭自己，對方更像是無法原諒自己。無法與自己和解與妥協。
    平日裏，佑氡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無所不能。比起自己，她其實認為對方更適合「天才」這個詞匯。
    有才能、有方向、有很多朋友、對所有人都很溫柔……除了似乎情商存在一定的缺陷之外，對方幾乎就是維爾薇理想中自己憧憬的樣子。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現在在她麵前卻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這就是梅比烏斯說的那種發現了自己的極限，發現了對自己來說幾乎不可能的事時那種「比死了還要難受」的感覺嗎？
    有些不像，比起麵對某些「無能為力的事」時的無力，對方給維爾薇的感覺其實更像麵對「無法挽回之事」時的絕望。
    且在這種絕望之下，還隱隱約約的隱藏著一抹自我毀滅的傾向。
    正是維爾薇不敢隨意開口的原因，對方如果想要自毀，維爾薇百分之一百確定她攔不住。
    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維爾薇有想過遇見這種事的的必然性，但沒想到會這麽快，更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
    有些麻煩了啊，要是這個時候愛莉希雅她們在就好了……隻是我的話，肯定做不到的啊。
    維爾薇現在已經開始後悔改她們的機票這件事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遇見事情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果然還是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啊。
    完蛋了，這邊還沒想到怎麽安慰佑氡，維爾薇自己反而開始有些自閉的傾向了。
    “……”
    沉默在夜晚中發酵，兩人心中都各自有著自己的心事。不知過了多久，維爾薇終於有了動作。
    維爾薇，你不可以一直逃避的。現在，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佑氡……你不可以一直逃避的！
    她緩緩靠近了佑氡，月光映照在她的身上灑下的投影將後者的身形給完全籠罩。
    仔細一看，對方不過也是個普通人啊。他會歡笑也會悲傷，會有做不到的事，在打擊麵前也會覺得無助……這樣才是活生生的人啊。
    佑氡注意到了身後慢慢接近的維爾薇，但他無心去理會。他從鯤鯤那裏了解到的事實對他而言實在太沉重了。
    “維爾薇，你……嗯？嗯！誒！”
    盡管很累很累，但佑氡也不得不強行打起精神。正如維爾薇猜測的那樣，他確實有自毀的傾向。
    這麽說其實不太準確，因為在維爾薇抵達之前他就已經自毀過無數次了。這是逃避，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但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連逃避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選擇逃避。
    為了這個世界，為了那些鮮活的生命。他不可以也不允許自己去逃避。
    所以現在他雖然並沒有想通，但他還是選擇去麵對。
    他知道現在這個維爾薇大概是「本我」，所以他也知道以對方的性格這個時候估計會很難辦。為了不讓她難辦，佑氡還是強壓著心裏的種種情緒來解決眼前的情況。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靦腆社恐還有些自閉的「本我」會做出這種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行動。
    她她她，她居然直接從背後抱了上來？？不是，你是社恐啊！能不能尊重一下自己的人設啊？
    你你你你你……
    佑氡腦袋一下子就宕機了，明明愛莉希雅也經常這麽做，他還以為自己終於要有點抗性了。
    沒想到啊，這就是反差帶來的殺傷力嗎？恐怖如斯，果然恐怖如斯！
    “佑氡，我……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而且我也沒有信心能當一個好的聽眾。”
    維爾薇對自己的不自信在這一刻被放大，甚至本來還算做好了準備的心被她自己越說越沒底氣。
    但盡管感覺到心率有些明顯的異常，維爾薇卻還是沒有放手……她不敢放手，她非常確定自己一放手就不會有第二次這麽做的膽量了。
    “雖然我沒什麽信心，但是……但是愛莉希雅她們都不在，現在也隻有我了……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先將就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有什麽話都可以說的。”
    當個垃圾桶——這就是維爾薇想出的解決辦法，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她知道如果不了解情況就永遠無法解決。
    至於傾聽為什麽要貼上去……這誰知道呢？
    “佑氡……佑氡？你也什麽不說話啊？真的有那麽不願意向我傾訴嗎……”
    佑氡始終不發言的表現讓本就有些豁出去的維爾薇開始膽怯退縮，自己真的有這麽差嗎……居然這樣子都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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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過也是啊……和愛莉希雅比起來，自己果然還是差太多了吧。想到這裏，維爾薇不免有些沮喪。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那可是愛莉希雅啊。
    可是漸漸的，維爾薇發現自己身前的佑氡有些不對勁……他好像，好像太安靜了一些？而且嘴裏還在沒有聲音的碎碎念……
    “你怎麽了？你在念什麽？我有點聽不清……可不可以大聲一點？”
    我在念什麽？我在念大悲咒和清心咒啊我的姑奶奶！
    聽到維爾薇疑惑的聲音，佑氡心裏無喜無悲的開始吐槽。
    果然還是這個方法管用啊，在麵對愛莉希雅和帕朵平日裏那些完全把他當透明人一樣的行為，佑氡就是靠著這個過日子的。
    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的定力能得到些鍛煉……果然還是得有些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維爾薇好像沒聲音了，看樣子是又躲回去了呀……雖然真的非常抱歉，但也隻能改天再向她道歉了。
    感受到維爾薇緩緩離開自己的背後，佑氡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危險了，「本我」雖然是個「欺詐師」，但本質上果然還隻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啊。
    下次見麵除了道歉之外還是得多多教給她一些常識才行……
    正這麽想著佑氡便轉過頭去準備和維爾薇解釋一下情況，順便判斷一下現在這個是哪個維爾薇。
    但他一轉過頭就對上了維爾薇的雙眼，此時雙方之間的距離隻有不到五厘米。兩人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感受到對方下意識躲閃的視線，佑氡暗道一聲不好。
    壞了，「本我」沒走！
    曖昧的距離不斷蠶食著佑氡為數不多的理智，剛被大悲咒轉移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拉了回來。
    腦袋下意識的就準備宕機，但被佑氡給硬生生的打斷了重啟的進程。然後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往後退。
    但他忽略了轉身之後，他的背後就是鯤鯤造成的大坑這個問題。
    “撲通。”
    毫不意外的，一聲回味悠長的悶響昭示了某人終於在坑底硬著陸的事實。
    “你沒事吧？”
    維爾薇的聲音經過坑壁的多次反射，傳到佑氡耳中時已經變得有些不真切。若非實在有些混亂，他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但也多虧了這一失足，剛剛那種奇奇怪怪的氣氛才終於被打破。否則佑氡他很難保證自己還能控製得住自己的理智。
    今天實在非常不巧，因為他剛受到了不輕的打擊，精神上有些脆弱。再加上維爾薇的反差帶來的衝擊力，佑氡這才會如此失態。
    否則，若是放在平時，即便做不到若無其事。常年經受愛莉希雅和菲莉絲磨煉的佑氡也不至於像剛剛那樣慌亂。
    “我沒事……看起來你好像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啊？怎麽，很擔心我的安危嗎？”
    毫不費力的爬上了坑洞，佑氡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所謂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他決定主動出擊。隻要對麵比自己先破防就是勝利。
    好在維爾薇看起來比他想象中要慌亂，佑氡覺得應該會比較輕鬆。
    “那，那是理所當然的吧。雖然你自愈能力很強，但是你現在的狀態很明顯不對吧……這怎麽能不讓我擔心……”
    一記直球。
    秒了，有什麽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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