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MRI（核磁共振成像）、CT（計算機斷層掃描）的動態結果還是在電腦上看得比較清楚。

    而且，祖寧隻是嫌棄自己這個眼皮子淺的開門大弟子私收患者紅包，但從沒否認過他的技術。

    畢竟，能被譽為北市腦外科一把刀，葉主任的醫術自然也是過硬的。

    祖老先生很清楚，這麽一台精密的高難度腫瘤剝離手術，光靠他一個人是完不成的。

    他需要和助手、麻醉、護士都打好配合。

    光是術前診療方案討論這一項，他就得申請幾次多學科會診。

    他得對病人負責，無關權勢、無關地位。

    隻因為，那是一條生命啊……

    （可是，醫生的命也是命啊，甚至，還是能挽救無數條生命的生命……）

    （不求患者體諒，至少不能刀劍相向啊……）

    ……

    陸雲景的治療情況全程由司聽瑜跟進，餘音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著黎覺夏，司從禮則是在暗處幫著陸氏打點關係。

    而陸祈川，在公司裏幾乎沒日沒夜地搜集證據。

    不過，自證這條路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那位背刺陸家的首席設計師將證據抹除得十分幹淨，不僅如此，他還在原本的設計組件上安插無數個迷惑代碼。

    陸祈川要一個一個嚐試，一層一層撥開他設下的“迷霧”。

    有了林特助的安排，設計部的大廳裏空無一人，地上密密麻麻地堆滿了陸祈川曾經寫下的手稿，而他，則是在一處靠牆的角落裏盤腿坐下，電腦就放在身邊，他的雙手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擊。

    從進入公司的那天起，陸祈川就維持著這樣的狀態。

    他像是一個設計精密的機器人，嚴格執行司聽瑜的每一個指令。

    但除此之外，他像是摒棄了所有自我意識……

    一到晚上十點，他就立刻放下電腦，爬到一旁的折疊床上休息。

    所謂休息，不過就是闔著眼睛不斷複盤自己當初敲下的一串串代碼。

    他的大腦太興奮了，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入眠。

    但他知道，不能隨便吃助眠藥。

    司聽瑜說過，催眠鎮定藥會影響功能的……

    到了早上六點，陸祈川不需要鬧鍾，他的大腦就會促使自己準時準點睜開眼睛，然後稍一洗漱，他就又蜷縮回那個角落，開始新一輪的工作。

    他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疲累。

    就像很久之前，他拿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一道又一道卻感知不到疼痛一樣。

    他像是墮回了原本的枯萎狀態，麻木地按照自己大腦發出的指令行事。

    好處就是，他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不被外界所打擾，工作效率極高。

    壞處就是，他像個軀殼一樣活著，自虐般淩遲自己……

    林錢錢每次過來送餐，看著他的狀態，眼睛都酸澀得厲害，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以前，他可以轉頭就和陸祈承告狀，可是現在，他可憐的老板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吃上熱乎飯，有沒有洗上熱水澡……

    光是這麽想著，林錢錢就想無聲落淚。

    顯而易見的。

    他完蛋了，他和資本家共情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也變成資本！

    等陸祈承華麗歸來，這事兒一定要和他申請落實！

    安慰了自己片刻，林錢錢調整好了情緒，小心翼翼地敲響了設計部的門。

    “小少爺，該吃飯了，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他的聲音，陸祈川直愣愣地扭頭，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暗自估摸了一下時間，確定到了該進食的時間點後，他沉默地放下電腦，抬步往門口走去。

    林錢錢見他出來，迅速在一旁的桌子上擺出飯菜，還貼心地拿出了一瓶牛奶，放在他的左手邊。

    陸祈川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地接過筷子，正想低頭吃飯，餘光瞥過那瓶牛奶時，他的眼神突然頓住了。

    “誰送的？”

    “啊？什麽？”

    林錢錢熟練地湊到男人身側，俯身到與他齊平的高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恍然大悟道：“小少爺，你說牛奶嗎？我送的呀。”

    “不，不對！”陸祈川突然直直地站起身，椅子接觸地麵發出了短促又刺耳的“滋滋”聲，但他像是毫無察覺，眼神木然又空洞。

    林錢錢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立馬張開雙臂，做出了保護姿勢，語氣試探道：“小少爺？哪裏不對？”

    “牛奶，牛奶不對！”陸祈承辦事不可能出錯，這款牛奶，明明隻有他和司聽瑜能買到……

    意識到這一點，男人的眼中突然迸發出了縷縷光芒，他抬步避開桌子，開始茫然地環顧四周，像是在找些什麽。

    林錢錢嚇壞了，無措地揪了揪自己日漸稀少的頭發，苦著臉跟到陸祈川身側，試圖安撫。

    “小少爺，牛奶哪裏不對？你不喜歡嗎？那我現在去給你換一款，你先坐下好不好？”

    男人絲毫不理會他的話，隻是執著的找尋著自己的目標。

    他很確定，司聽瑜一定就在附近！

    可他不說，林特助哪裏能懂？

    他又不是神仙！

    碰又不敢碰、罵又不敢罵，林錢錢被逼急了，他直接……一邊搓手，一邊求放過……

    “冷靜啊小少爺，您別嚇我，我真的想哭了。”

    “小少爺，求求你了，你坐下吧！”

    “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嗚嗚你別這樣，我害怕。”

    “……”

    陸祈川嫌林特助擋在自己前麵很礙事，但出於禮貌，他又不能直接推開，急得眼眶周圍緋紅一片。

    “你讓開。”

    “我不能讓啊，小少爺，您要是出事了，我就該收拾收拾行李連夜去非洲挖礦了，別這樣吧小少爺，您深呼吸，深呼吸保持冷靜！”

    “我不，不會出事，我在找人！”

    “找誰？小少爺，您說個名字，我幫您找，掘地三尺都給你找出來！”

    陸祈川：“……”他好可憐。

    林特助簡直無法溝通！

    兩人詭異地陷入了僵持。

    最後，還是突然響起的一通電話，打破了此時的僵局。

    “我的手機響了。”林錢錢一手掏兜，一手虛虛圈在男人身側，毫無氣勢地警告道：“小少爺你不許動嗷！我接個電話，乖一點，別動哈，給我一分鍾，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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