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無能為力地縮在船頭。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鐵鏈在緊繃狀態之下驟然斷裂。
    粗壯的鐵鏈，在空氣中綻放出金屬摩擦的火花。
    斷開的聲音，聽在他的耳朵裏，宛如雷霆一般，在腦子裏不斷回蕩。
    隨著遊輪再一次與船底冰山相撞，原本平靜的無波無瀾的海麵，瞬間浮現出一片片盤旋波動的恐懼旋渦。
    蔣恭喜目光呆滯地注視著船上的劃痕。
    直到身邊傳來人群驚恐的尖叫，他才終於如夢初醒一般，緊緊拉上弟弟的手，向甲板方向跑去。
    “哥！”
    蔣發財踉蹌地跟在蔣恭喜身後。
    他們無比清醒地知道，麵對海難，即便是跑到甲板之上也是難逃一死。
    可是越在這個時候，人類往往越害怕孤獨和黑暗。
    有一種即便要死，也要死在人多地方的奇怪心理。
    “跑！”
    “往回跑！”
    蔣恭喜一邊拉著人，一邊倉惶地，在黑暗之中尋找著方向。
    撞擊之後的遊輪，船體破損嚴重。
    水麵之下的冰山，尖銳的冰體深深刺入船底艙。
    兩人每跑一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船體在海水大量湧入過後，有著明顯的極其不平穩的下沉。
    “失敗了！失敗了！”
    “下一次說什麽都不能殺死船大副了！”
    “一定要把船大副留著啊！”
    蔣發財一邊跟著哥哥，像一隻沒頭蒼蠅一般亂跑，一邊嘴裏不住地念叨著。
    這樣的念叨能讓他，稍微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
    “下一次！我得去吃一吃自助餐廳裏的馬卡龍！”
    “聽說多吃點甜的，能讓心情變好！”
    “還得帶風鈴！說不定風鈴真的有護身符功效呢！”
    他的腿麻木地奔跑著，臉被海風吹得刺痛。
    就連緊緊拉著蔣恭喜的手，有好幾次都幾乎被正在狂奔尖叫的人群衝撞開來。
    “哥，你說！”
    “如果這是咱們最後一次重置！”
    “詭異副本裏，會安排人給咱們收屍了！”
    臨近死亡的恐懼，讓他腦子裏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哥哥分享，生怕分享得慢了，就失去了交流的機會。
    “如果真的安排人給咱們收屍的話，那他們能分得清咱倆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嗎！”
    “咱媽還不知道詭異副本呢！”
    “她肯定以為，咱們這麽久沒回家，又去哪裏瘋玩了。”
    “這樣也好！那就讓她晚一點發現吧！”
    “哥！你還記得咱們最後一次跟媽說的是什麽嗎！”
    這麽嘈雜的環境，對方是聽不見自己的問話的。
    所以蔣發財沒等哥哥的回答，就開始自問自答起來。
    “我記得，我說的是。”
    “媽，晚上回來我想吃排骨！”
    “咱媽一定燉了一大鍋排骨，等咱倆回家啃呢！”
    “哥，你說……”
    一陣反光，在兩人麵前一閃而過。
    跑在前麵的蔣恭喜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的停止讓身後的人腳步不停地，一下子狠狠撞在後背上。
    “哥，你怎麽了！”
    感受著哥哥的異樣，蔣發財趕緊探過身子向前看。
    在蔣恭喜的臉上，被飛濺的鐵片狠狠從中間劃開了一條血痕。
    血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
    他嘴唇蠕動著，神情有些恍惚，眼睛死死盯著正跑向自己麵前的弟弟。
    “哥？”
    “你受傷了？”
    “咱們還跑不跑？”
    蔣發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家哥哥的肩膀。
    就見那道血痕，縫隙慢慢變大，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越來越多的鮮血從縫隙裏溢出，瞬間就把蔣恭喜白淨的臉變得鮮紅一片。
    失去了鮮血填充的皮肉四分五裂向外綻開。
    透過傷口，可以看見裏麵肌肉的紋理，和黃黃白白交織在一起的麵部脂肪。
    蔣發財有些無助地向後退去，他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蔣恭喜被分裂開來的臉皮，失去生命力地耷拉著。
    臉皮像被剝掉的香蕉皮一樣，向兩側翻開。
    鮮血狂湧而出，沾濕男孩黑色的運動服，和周圍的地板。
    蔣發財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
    “哥……”
    他趴在地上，向前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哥哥的手。
    船身再一次劇烈搖晃起來，蔣恭喜整個人在搖晃之中，被分裂成了兩半。
    他肚子裏的內髒“嘩啦”一聲流出，流到正在奔跑著的遊客腳邊。
    穿著室內拖鞋和精致睡裙的女士，頭上還帶著卷發用的發卷，她的鞋子踩上蔣恭喜的大腸，一整個人向前滑行了好幾米。
    被分割成兩半的人，靜靜地躺在甲板上，無聲無息地定格，失去年輕的生命。
    蔣發財隻覺得，此時，時間仿佛在遊輪上靜止了。
    麵對詭異，他們尚且還有能力與之周旋。
    但是麵對大自然，除了臣服，似乎無能為力。
    周圍的遊客見到這慘烈的一幕，都發了瘋地尖叫著，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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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發財卻像是什麽都無所謂一般，緩緩爬動著，來到自家哥哥身邊。
    他平躺在蔣恭喜身側，雙手撫上自己的胸口，看著幾乎籠罩在天空之上的海浪，慢慢地閉上眼睛。
    既然已經無力抵抗，那便欣然接受！
    ………………………………
    “老陳！錨不好使！”
    胖子從駕駛艙門外，一路跌跌撞撞地摔進來。
    幾次搖晃，把他摔得鼻青臉腫，鼻血沾染上衣領，在臉上留下道道幹涸的血痕。
    駕駛艙內，陳十三還抱著舵盤，在嚐試著最後的努力。
    “砰！”
    又是一次撞擊，陳十三後仰著倒向牆壁，整個人陷入昏厥。
    而他一直抱著的舵盤被迫脫力鬆開。
    原本想要向左打到底的舵盤，失去了控製，開始隨著船體的浮浮沉沉向右搖晃。
    胖子怒吼一聲撲了上去，他抱住舵盤，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操作台上。
    不知道身體觸碰到了哪個開關，一直毫無反應的無線電聯絡裝置終於有了滋滋啦啦的聲音。
    “老陳！”
    “老陳！快醒醒啊！”
    “無線電有反應啦！”
    這微弱的無線電，似乎給了胖子無窮的力量。
    讓他在滔天的巨浪之中，抵抗著衝撞，對著話筒開始狂吼！
    “救命！”
    “這裏是西西裏亞號！”
    “我們遭遇了海底冰山群！”
    “請求支援！”
    “請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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