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本能想要握緊手中的細沙，卻加快了它們從指縫中溜走的速度，她隻能用神識將細沙包裹，仔細感受上麵的氣息……
    是靈蛇神君的。
    但這怎麽可能呢？
    上次他們見麵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而且，他還送了自己鱗片。
    對了，鱗片。
    姬無雙低頭去尋找鱗片，卻發現鱗片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遠處的若木似乎感受到了姬無雙的情緒，輕輕繞了過來，慢慢環繞著姬無雙的肩膀，似乎在無聲安慰著什麽。
    若木，主西沉魂歸。
    姬無雙抬手輕輕摸上若木的枝椏，輕聲道：“靈蛇神君他……怎麽走的？”
    若米猶豫了片刻，直接將枝椏放在姬無雙的眉心，讓她和自己“共享”了記憶。
    那是一場瑰麗、盛大且安靜的死亡。
    宛若雲霞流逝，霧散蒸騰。
    他安安靜靜躺在三大神木之間，肉身和骨血，逐漸融化……
    媧皇一族，誕生於大地本源。
    最終，也回歸於大地本源。
    那張仿若被天命輕吻過的絕色容顏，也一點點融入虛無。
    姬無雙默默看這一幕許久許久，心頭如同堵了一團棉花般，又脹又悶。
    結合斑斕無限之主的發言，她不認為靈蛇神君是自然的死亡，她心中隱隱有個猜想，可這四周沒有人能回答她的疑問，最終，姬無雙想起了兩位主宰。
    等雙輪之主和易一之主被姬無雙召喚過來時，身上還扒拉著幾個小不點天道。
    它們遠遠看到姬無雙坐在潮汐之岸，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二主對視一眼，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無雙閣下，您這是……”
    姬無雙回眸，清風撩起霧氣，讓她的眸光如夢似幻，看不真切。
    “兩位主宰，請問……你們在自己的寰宇中，如果出現了因果腐蝕，有辦法可以清除嗎？”
    雙輪之主和易一之主同時搖頭。
    “沒有。”
    “我們如果是有辦法可以清除腐蝕，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這也是為何他們如此感謝姬無雙的緣由。
    姬無雙的力量非常特殊，是能輕易串聯所有寰宇的，獨一無二的力量，遇到她是他們的幸運。
    “那……你們應該知道，我斬殺了不少虛空怪，我是不是也會被腐蝕。”
    這也是二主一開始好奇的，為什麽姬無雙殺了這麽多虛空怪，卻沒有事。
    “難道不是因為……您是人族？”
    “我們猜測，可能因為您是人族，所以一切法則上的問題，可能是作用在了您的身體上？”
    姬無雙垂眸，半晌才道：“所以……我本應該被影響的，對嗎？”
    “呃，是的。”
    “哪怕我是就這大陸的主宰，也一樣？”
    “……是的。”
    “那我為何沒有被影響，我隻是睡了一覺……起來就好了。”
    雙輪之主和易一之主麵麵相覷。
    “這個，我們恐怕也無法回答您呢。”
    “是啊，我們如果知道答案，也不會變成而今這樣……”
    姬無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靜：“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人願意替我承受這些，我是不是就能康複了？”
    “啊？”雙輪之主閃了閃，“呃，或許吧……但你是這片大陸的主宰，誰能代替你承受腐蝕呢？那對方必然也是和你一樣的存在才行。”
    “對，哪怕轉移腐蝕，也要有合理的對象。”
    姬無雙輕輕頷首，低聲道：“好，我知道了，多謝。”
    二主自認為沒有幫上一點忙，隻能尷尬擺擺手，又一次拽著身上的小天道們走了。
    姬無雙也沒有挪動，依舊坐在淺灘上，看這片代表虛無和夢幻的水澤，不斷蕩漾回響。
    這片大陸的主宰……媧皇一族作為從洪荒之初的存在，何嚐不算是大地之子？
    所以，姬無雙不被影響，不被腐蝕，並不是因為她運氣好，也不是因為她實力強大，而是有人默默替她承受了一切……
    可偏偏她還一無所知。
    還天真地以為，她真的可以保護所有人。
    那種強烈的、銳利的、清晰的無力和愧疚，如同潮水將她一點點吞沒。
    她不是無所不能的。
    就算她逼著自己不斷變得更強，但終究有她無法戰勝的對手……
    她怔怔看著天幕，許久都一動不動，直到“暗星”尋來。
    “在想什麽？”“暗星”也不客氣，直接走到了姬無雙的身邊，一屁股坐下，“三大神木說你在這裏發了很久的呆，擔心你，讓我來看看。”
    姬無雙輕輕眨了眨幹涉的眼眸，低聲道：“前輩……您和靈蛇神君，是朋友嗎？”
    “暗星”點頭：“對。”
    “那您為什麽將我送過來這裏？您難道不知道，他救了我就會死？”
    “我知道。”
    毫無波瀾的三個字莫名刺痛了姬無雙的心，她難以置信抬眸道：“您既然知道，那您為什麽……”
    “姬無雙。”這是“暗星”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喊她的名字，帶著無法忽略的壓迫感，“事實上不僅是靈蛇神君，還有我，還有六道聖靈，以及天星聖殿的諸位等等等等，我們所有人，都是為了你而存在的……不，應該說是為了未來而存在的，將來，一旦‘未來’需要，不僅我會毫不猶豫地獻祭，大家都一樣……所以姬無雙，你不用苦惱，也不用痛苦，更不用自責，能保護你就是媧皇一脈最後的使命，靈蛇神君一直不曾從聖地離開，就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那是媧皇一族後人，是我們諸神聖地的各位，以及是無數先者們對希望傳承的、義不容辭的責任。”
    姬無雙羽睫微動，愣愣盯著“暗星”，許久後終於將到了喉嚨邊的聲音吞了回去。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略顯沙啞，情緒也並不高漲。
    就在此時，“暗星”話音一轉，從懷中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遞給姬無雙。
    “……而這些，是我們對你的擔心。”
    姬無雙看著“暗星”遞過來的東西，不是什麽貴重的寶物，隻是木刀、木劍等等孩童會喜歡的小玩具，每一件小玩具上，都有手工打磨的痕跡。
    看起來有些麻麻賴賴的。
    顯然製作者的手藝並不精湛。
    姬無雙接過小玩具們，不解道：“這是……”
    “暗星”神情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替姬無雙解釋了小玩具的來源：“這個小撥浪鼓，是天行聖殿的三位做的，手藝一般，這個小木偶人，是器道聖靈雕刻的，這個小鏡子，是符道聖靈親手磨的……”
    祂將聲音放得柔和，一個一個和姬無雙介紹，最終，“暗星”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小木劍身上。
    “這個……是我雕刻的，咳咳咳，我去問了無名你的偏好，無名說你就喜歡這樣質樸的……”
    姬無雙沉默半晌，才緩慢抬頭：“為什麽……給我做這些？”
    “暗星”輕歎那一聲，抬手拍拍姬無雙的腦袋，未了又用力揉了揉：“方才那些話，是對四界之主姬無雙說的……她身為主宰，我們就願意為了她不惜一切，這是我們的使命。
    而這些，是大家用來安慰我們家小無雙的，她還年輕呢，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緊，她來時的路，走得磕磕碰碰，一路坎坷又孤獨……但她未來的路，可是有家中長輩們庇護的。
    我們錯過了你的來路，但你未來的道途，我們會一直一直和你為伴。
    不是和主宰姬無雙，而是和我們的孩子姬無雙。
    而這也是靈蛇神君將傳承鱗片送給你的原因，他說，那是長輩給孩子的見麵禮，祝你……幸福安康，順遂如意。
    所以，不要一個人承擔，也不要害怕，更不要迷茫……記住，無論什麽時候，你的背後永遠有我們。”
    幸福安康，順遂如意嗎？
    姬無雙垂眸緊咬牙關，好不容易才忍住鼻尖的酸澀，艱難扯出一抹笑，用指尖慢慢摩挲過那些手工雕刻的玩具，輕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