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從來沒從鳳熒那聽到一點關於“便宜爹”的消息，就連鳳熒身邊的人，冥紫、明珞等人也對此保持緘默，唯一知道的是“便宜爹”生得不錯。
    很多人都暗地裏討論，說“便宜爹”就是靠著那副俊美無雙的容貌，這才吸引了鳳帝。
    所以對“便宜爹”，姬無雙唯一的影響就是“俊美”。
    這也是姬無雙一開始沒將“暗星”往“便宜爹”身上想的原因，因為祂看起來並沒有多俊美，遠遠不及……
    姬無雙想到這裏，腦子不由得一片空白。
    遠遠不及誰呢？
    記憶裏一模糊，偏偏又沒有什麽新的思緒能填補這種模糊和空洞。
    她深吸一口氣，抬眸道：“所以，你到底叫什麽？”
    “夏行之。”
    “行之？”
    “對，路雖遠矣，行之必達。”
    “嗯，好名字。”姬無雙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誇了一句。
    夏行之：“……”閨女誇自己名字好，好像哪裏怪怪的？
    姬無雙好奇看向夏行之，“所以你的容貌和這個傀儡一樣嗎？”
    “那當然不一樣啊！”夏行之自信滿滿道，“我的容貌比這個傀儡好看多了！多了！知道嗎！多了！”
    姬無雙撇撇嘴：“所以你和靈蛇神君是……”
    “是故友。”
    “那你和我娘親是怎麽認識的？”
    “……”
    關於這點，夏行之可不敢亂說。
    沒有得到鳳熒的許可，哪怕對麵是自己的女兒，祂，不，應該是他也會乖乖閉嘴。
    姬無雙表示理解，畢竟夏行之的家庭“弟位”不言而喻，“你不準備將身份告訴娘親嗎？”
    夏行之：“……”
    姬無雙雙眸微斂：“嗯？你想繼續隱瞞？”
    夏行之：“……”
    姬無雙唇角輕勾，幽幽道：“所以你明明回來了，卻繼續裝死，這是不是……”
    夏行之摸摸後腦勺，小聲道：“其實……也沒有裝死啦，畢竟我真的死了，我隻剩下一絲魂魄和意識而已。”
    姬無雙：“……”好吧，無法反駁。
    “你娘親……”夏行之握緊拳頭，輕聲道，“我覺得……你娘親從來不與任何人提起我，特別是你，對你不曾說過我的隻言片語，或許是因為……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選擇放下過去。
    選擇忘記遺憾。
    大步大步的，向前邁進。
    鳳熒的靈魂，從來都是這樣堅定且閃耀，她不會將自己囚困於過去，也不會沉溺於所失。
    而且“祂”說的好聽，是諸神聖地之靈，但事實上不過是一個沒有肉身和未來的“孤魂野鬼”，等將來寰宇衝破命定的軌道，衝破桎梏和枷鎖……
    他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他終究會消散。
    就像春日來臨，冰雪會消融，烈陽出雲，落雨會蒸騰。
    他又何必……再自私地讓她想起過去？緬懷過去？
    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默默守護在她身邊，直到春日來臨那一日。
    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算是他偷來的了，又怎麽敢奢求更多呢？
    姬無雙看著這個周身籠罩著低沉之氣，似乎渾身都要長蘑菇的男人，最終還是忍不住道：“我以為，想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一個是行為，一個是語言，你不問，你怎麽知道娘親心中怎麽想？”
    夏行之迎向姬無雙的目光，最終苦笑一聲，喃喃道：“或許是因為膽怯吧……”
    害怕鳳熒已經忘記了他。
    害怕鳳熒心裏已經沒有他。
    害怕很多很多……
    因為哪怕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哪怕他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他的心，依舊深愛著鳳熒……
    就讓他抱著一點點小小的“念想”吧。
    這樣將來春日來臨，萬物複蘇，他或許也能感覺到一點點溫暖呢？
    姬無雙不置可否，隻淡淡“哦”了一句，許久後，她起身道：“對了，你知道我的身世嗎？”
    夏行之怔了怔，點頭道：“知道的。”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曾經被掉包一事？”
    “嗯。”
    “那你可明白，但我不在娘親身邊的時候，那個名為鳳真的人取代了我，她陪伴在她身邊數千年，會逗她笑，會哄她開心，會對她撒嬌，會以她為榮……”
    夏行之以為姬無雙是嫉妒鳳真，又或者是對鳳熒心存“疙瘩”，忙道：“你娘親當初所做的，隻是因為不知道你的身份而已，你不要恨她。”
    姬無雙點點頭：“對啊，我知道，我不恨她，因為有落差的那個人不是我。”
    她轉眸，目光清亮平靜，徐徐開口。
    “有落差的人是鳳真，她陪在了娘親身邊數千年，說得難聽些，養條狗也應該養出了感情，以娘親的身份地位權勢和性格，如果她願意，她完全可以排除萬難，將鳳真繼續留在自己身邊，給鳳真最好的生活，最無憂的一切。
    但是，娘親毫不留情舍棄了鳳真，你覺得娘親殘忍嗎？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但她的的確確庇護了她數千年，說放棄就放棄，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你覺得娘親殘忍嗎？”
    夏行之能成為諸神聖地的守護之靈，當然不是那種愚笨之人。
    他不由得愣在原地，雙眸圓睜，一動不動。
    且聽姬無雙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娘親會舍棄對鳳真幾千年的付出和感情，是因為在她心裏，又更重要的存在。
    又例如我，我和娘親雖然在那之前的確見過麵，對彼此的印象也不錯，但這些印象不足以讓娘親在鳳真和我之間選擇我。
    娘親果斷和鳳真切割，果斷選擇了我，果斷斬斷那些紛擾，哪怕頂著諸多罵名，哪怕鳳家人說她冷血無情等等，她也不曾猶豫和後悔，是因為我是你的孩子……
    是因為，我身上流淌著你的血液。
    是因為，我是她對你的牽掛。
    夏行之，你的確是個懦弱的膽小鬼，會猶豫惶恐茫然，但我娘親鳳熒不是。她確定自己對你的感情和愛，所以她能頂著無數壓力，選擇生下我，庇護我。
    她對你的愛、對我的愛，從來都是坦蕩、直白且堅定的。
    我很高興，有這樣耀眼奪目的女子，成為我的母親，與我血脈相連……”
    姬無雙言罷，緩緩抬眸看向了天幕，夏行之後知後覺回神回頭，果然看到了那站在虛空之中，帝氣加身，威嚴無雙的傾城之人。
    她長發隨風輕動，手中還握著一個歪歪扭扭，好像是用布縫製的小布偶。
    她輕垂著瀲灩的雙眸，一瞬不瞬盯著夏行之看，看得夏行之“冷汗直流”手忙腳亂，他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般長得筆直，小心翼翼道：“我……熒……你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