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勒住戰馬，矗立在一處高坡之上。
    遠處，大明京師的城牆在暮色中顯露出巍峨的輪廓，猶如一條沉睡的巨龍盤踞在平原上。
    夕陽的餘暉為這座古老的都城鍍上了一層血色，城門樓上的琉璃瓦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的手指因為緊張而捏的發白。
    這就是京師，大明帝國的心髒，世界的中心。
    曾幾何時，作為九邊一個小小的驛卒，他連縣衙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而今卻率領百萬大軍兵臨帝都之下。
    自己，更是已經無限的接近那個位置！
    “陛下！
    各部已準備就緒，隻待您一聲令下。”
    劉宗敏粗獷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這位心腹愛將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仿佛京城已是囊中之物。
    李自成微微頷首，胸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
    多少年的浴血奮戰，多少次的死裏逃生，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他想起那些戰死在征途上的弟兄，想起自己從一個驛卒漸漸成為大順朝的皇帝，眼眶不禁微微發熱。
    “傳令下去，明日拂曉，攻城！”
    他故作鎮定，掩飾著內心的澎湃，實則內心早就已經激動的無以複加的地步。
    初戰果然如他所料。
    守城的明軍士氣低落，順軍攻勢如潮，很快就在德勝門和西直門外取得了突破。
    李自成站在高處觀戰，看著自己的旗幟在城郊獵獵飛揚，幾乎已經能夠想象自己坐在金鑾殿上的景象。
    然而，就在勝利似乎觸手可及時，戰局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最先傳來的是關於“妖人”的謠言。士兵們竊竊私語，說明軍中出現了一個神秘人物，能夠於千步之外取人性命。
    李自成不以為意，戰場上總是充斥著各種荒誕的傳言。
    直到他親眼目睹那一刻。
    劉宗敏正率領精銳衝擊京城大門，忽然一頭從戰馬上栽下，額頭上出現一個可怕的血洞。
    從李自成所在的距離，也能看到鮮血和腦漿噴濺的恐怖景象。
    更令人膽寒的是，整個過程寂靜無聲，沒有箭矢破空，沒有火炮轟鳴，隻有一聲輕微卻刺耳的脆響，仿佛死神在耳邊輕聲叩擊。
    “有妖術！明軍請來了妖道！”
    恐慌如瘟疫般在順軍中蔓延。
    士兵們驚恐地四處張望，不知道奪命之擊會從何處而來。
    李自成的心髒猛地收縮。
    他目睹過無數死亡方式，卻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情形。
    火銃？
    這麽遠的距離，火銃先不說打不打的準，恐怕也打不了這麽遠的吧？
    劉宗敏——他最信賴的猛將，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倒下了，連敵人的麵都未曾見到。
    “穩住陣腳！”李自成強作鎮定，命令親兵壓陣，但他握著劍柄的手心已經沁出冷汗。
    就在此時，地麵開始震動。
    從城牆方向傳來一陣低沉而恐怖的轟鳴，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然後，一個龐然大物衝破硝煙，出現在順軍麵前。
    那是一個巨大的鋼鐵怪物，沒有馬拉卻能自行前進，渾身覆蓋著堅不可摧的鐵甲，兩側伸出數根黑漆漆的鐵管。
    最可怕的是，它竟然無懼箭矢和火銃的攻擊，鉛子擊打在它的外殼上，隻能迸出零星火花。
    “這是什麽妖物！”李自成失聲驚呼，戰馬因恐懼而人立起來，他拚命勒住韁繩才沒被甩下。
    鋼鐵怪物繼續前進，所到之處，順軍士兵如麥稈般被碾碎。
    有人試圖用長矛刺擊，矛杆應聲而斷。
    有人投擲火把，卻無法點燃那光滑的表麵。
    怪物兩側的鐵管突然噴出火焰，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成片的順軍如割草般倒下。
    李自成感到一陣眩暈。
    他經曆過無數惡戰，麵對過最凶悍的明軍將領，卻從未遭遇過這樣的敵人。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戰爭的理解。
    “陛下！東線也出現了怪物！”傳令兵連滾爬爬地前來報告，臉色慘白如紙，“一種能噴水的鐵車，水柱比攻城槌還要厲害，我們的雲梯和衝車都被衝垮了！士兵被水柱擊中，非死即傷！”
    李自成策馬奔向高處，眺望整個戰場。果然，另一台形狀奇特的鐵車正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從一根長管中噴射出的巨大水柱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將他的精銳部隊衝得七零八落。
    “天要亡我乎？”他喃喃自語，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成了噩夢。
    無論他調動多少部隊，改變何種戰術，都無法對抗這些鋼鐵怪物。
    他的士兵開始大規模潰逃，軍官們斬殺了數十逃兵也無法遏製敗勢。
    恐懼已經深入骨髓，許多人跪地磕頭，認為這是天罰。
    夕陽西下，戰場上屍橫遍野，順軍的旗幟倒在血泊中，被那些鋼鐵怪物無情碾過。
    李自成站在高崗上，望著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北京城，心如刀絞。
    他曾夢想坐在紫禁城的龍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他曾想象過大赦天下，開創大順朝的太平盛世；
    他曾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必將取代腐朽的大明。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個神秘人物的出現，那些無法理解的武器，仿佛是天意的嘲諷，告訴他：你不過是個驛卒，不配擁有這座帝都。
    “陛下，撤吧！”田見秀跪在他麵前，額頭磕出了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李自成望著北京城，眼中充滿了不甘、憤怒，還有深深的無力感。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最終，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撤兵。”
    當他調轉馬頭，最後一次回望那座夢寐以求的城池時，一種明悟突然湧上心頭：
    大明氣數未盡，或者說，有某種超越他理解的力量在守護著它。而他，李自成，或許永遠隻能是一個驛卒，注定無法成為真龍天子。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北京城的輪廓逐漸模糊在暮色中，如同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李自成帶領殘部向南撤退，心中充滿了無盡的遺憾和一絲莫名的恐懼——那個改變戰局的神秘人，究竟是誰？來自何方？
    他沒有答案，隻知道自己的命運在這一天被徹底改變。
    紫禁城中的龍椅，從此永遠成了一個無法實現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