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陽在周三中午接到老梁電話，要他下午去公司參加一個會議。
    會議內容多半和閔行項目有關，羅陽一點半前趕到金城大廈，來到18樓會議室，發現三泰和陽光的傅彬、衛朝平也都在，這才知道參加的是三家聯合投標體第一次集中討論會。
    “董事長，傅總、衛總、梁總”
    挨個打著招呼，羅陽走進會議室，習慣性的坐到了梁雨欣下首的位置。
    “人都到齊了，小呂，把會議室門關一下。”
    這裏是金城的主場，梁興民當然坐在上首：“先把三家的方案挨個投放一下，過一遍再討論。”
    傅彬和衛朝平都帶了公司的投拓和設計，負責講解各自的方案。
    三泰和陽光的方案中規中矩，沒什麽大的缺陷，自然不存多少新意。
    倒是金城的方案一拿出來，讓傅彬和衛朝平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於是後麵的討論，就集中在金城這一稿方案上了。
    “老梁，我覺得要是按照這種拆遷安置方法來，前三個月裏，至少能談下來95%以上的原住戶。”
    傅彬樂觀的道；“剩下的5%裏麵，觀望的也在大多數，真正的刺頭不會太多，留下三個月時間，足夠拿下來了。”
    “第一套方案還是有難點的。”
    衛朝平在創業之前，也是職能部門的領導，屬於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他對一些細節尤其關注。
    “譬如違章搭建部分的麵積認定，大家都知道，這片區域建成的年代久遠，因為早期規劃條例的不健全，加上事實存在戶均住房麵積過低，亂搭亂建成為普遍現象”
    這個問題繞不開。
    老魔都人，很多都是一家四口、甚至五口人擠在三四十平米的房子裏，廚房間和衛生間和鄰居共用，家裏根本沒有客廳、臥室的區分，晚上睡覺甚至要打地鋪。
    於是搭建、擴建成為普遍現象。
    在當時的政策環境下，不好管，也沒法管。
    這種既成事實的擴建部分，拆遷時候，算不算麵積？
    不算進去，拆遷難度一定會增加。
    可要是算進去的話不是一個小數字。
    實際上在拆遷方案上，三家都大同小異，第二套方案無非就是按照戶口上的人來計算。
    依據不同的家庭情況，在滿足戶均居住麵積的前提下，將老房子置換成兩居室、三居室
    這樣就無需考慮搭建、擴建，反正是看你家戶口本上有幾個人來定。
    弊端就是安置房麵積要增加，因為老舊房子裏大多都是三四十平米的單元，按照第二套方案來實行，少則給五十幾平米，戶口上人多的，要給到八九十平米的三居室都不一定。
    不要以為搞定這些就結束了，房子拆遷之後，在新房子建好之前，給予的租房補貼也要考慮。
    反正就是一大堆麻煩事。
    “小羅，你怎麽看？”
    看著三家在各種爭論，梁雨欣扭頭低聲問羅陽：“總感覺不管哪一套，都有利有弊，難以兩全”
    “本來就是最頭疼的事情，全國各地都是這樣。”
    羅陽也壓低聲音回複道：“我先聽聽他們怎麽說吧，三家方案總要合議的，到時候再說。”
    “已經有初步想法了？”
    梁雨欣聽出了言外之意，臉上露出喜色同時，湊近到羅陽的耳邊：“先壓著別說，抻一抻老梁！”
    羅陽：“？”
    “誰讓他故意不讓你參加前麵的方案策劃會的。”
    這話顯然要避著梁興民，所以她的嘴都快貼在羅陽耳朵上了：“咱也不能太上趕著，得讓他拿出點誠意來！”
    梁雨欣，你認真的嗎？
    老梁可是你爸爸！
    但是為什麽我喜歡這個建議？
    羅陽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睛：收到。
    會議室總共才多大，他倆的小動作被老梁等人盡收眼底。
    哼
    “小羅啊，你看看有什麽建議嗎？”
    “我剛才問了，他前幾次討論會都沒參加，需要先熟悉一下方案內容。”
    無需羅陽出手，梁雨欣擋下老梁攻勢。
    梁興民嘴角抽抽：不生氣，不生氣，我自己女兒
    注意力再次回到投屏上。
    接下來大概又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三家投拓共同將三份拆遷安置方案整合成一份。
    最終決定采取就地安置，按照戶口人數決定拆遷麵積。
    後續七七八八的細節一籮筐，總計列出來十三大項，四十七小條。
    下午三點半左右，合議拆遷方案並稿。
    “小羅啊，說說伱的看法呢？”
    “我覺得吧”
    又是梁雨欣跳出來：“這份方案已經比較完美，要是誰還能拿出更好更優的建議來，我們金城可以考慮給與獎勵。”
    傅彬：“”
    衛朝平：“”
    聽到這句話，羅陽才明白，梁雨欣並不是完全針對梁興民。
    想想也是，這次閔行的項目是三家聯合，憑什麽金城一家出錢又出力，還要拿出最好的方案來？
    要是隻有金城一家，肉爛鍋裏，梁雨欣絕對不會這麽攔著羅陽開口。
    嘖嘖，已經開始有幾分女強人的氣質了。
    “對項目做出重大貢獻的員工，就要大力褒獎！”
    梁雨欣先看向梁興民：“董事長，您覺得我這個提議怎麽樣？”
    老梁也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他不好大包大攬，視線投向傅彬和衛朝平道：“兩位覺得呢？”
    “真要能拿出什麽好的建議來我是說有助於拆遷的，或是節約成本的。”
    傅彬笑了笑道：“別說錢了，獎勵一套房子都不是不行！”
    以衛朝平的經驗來看，這套綜合的方案改進餘地不大了，但是從梁雨欣的語氣來看，似乎還真有什麽不一樣的見解。
    他也好奇，於是跟著傅彬的口氣道：“我讚同傅總的意見，可以視貢獻大小給與獎勵，房子不是問題。”
    梁興民這才轉頭看向梁雨欣：“拿多少，得看本事！”
    哼
    梁雨欣微揚下巴，衝羅陽示意了一下：小羅，上！
    羅陽哭笑不得。
    他有種剛才被勒住，這會兒鬆了韁繩的感覺。
    高智商的人，PUA別人這麽厲害的嗎？
    “咳咳咳”
    羅陽先對著話麥咳了幾聲試音。
    “第十二條第六點。”
    因為剛討論完，所以投屏內容還在方案最後兩頁上，所以羅陽從後麵說起。
    “看看能不能采取打白條的方式來緩解資金壓力。”
    “杜總監，激光筆！”
    梁雨欣從杜宏手裏接過激光筆，遞給了講解的羅陽。
    同時給了他一個眼神：大膽說，利益我來幫你爭取。
    “上級部門應該有分類拆遷安置補償標準，在核定該項目區域標準後，談下來的用戶發給一張存款條”
    羅陽打開激光筆示意了一下投屏上所說的那部分內容，進一步解釋道：“比如A戶，按照標準拆遷到55平米，該區域拆遷安置標準是10000元/平米，那就發給一張55萬的白條存款，該拆遷戶可以在拿房前提取現金，也可以在安置房建好之後，用10000元/平米的價格拿下55平米的房子，如果要更大麵積，按照市場價來買。”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陷入思考之中。
    “羅總監厲害！”
    衛朝平先開口誇讚：“原本還因為拆遷麵積而導致設計有約束，現在完全可以放寬手腳來進行規劃，而且按照這個方法，絕大部分拆遷戶都會選擇增購一部分麵積一出一進之間，既解決了銷售問題，又能解決規劃設計問題”
    這是明眼能看出來的。
    另一點，應該在白條上，所以大家的思路都往上靠。
    可是一個個皺著眉，想不出來。
    哼哼！
    梁雨欣用胳膊碰了碰羅陽。
    “白條買賣！”
    羅陽嘴裏吐出了四個字。
    他緊接著道：“咱們小區建設標準以及未來售價，會是在一年多以後，按照現有市場發展趨勢，房價上漲10%15%是必然的，但是對於部分急需新房的拆遷戶而言，等不及了，他們會以市場價對外出售白條的。”
    以梁興民、傅彬、衛朝平的經驗，點到這裏，立刻明白了羅陽話裏的意思。
    “賣出的錢，湊夠30%首付就可以。”
    傅彬第一個開口：“中介、炒房客絕對會蜂擁而至。”
    “等於是更多的人、更多的誘惑參與到拆遷裏來。”
    衛朝平思索著道：“這倒是能有助於加快拆遷速度。”
    “艸，這跟炒期貨差不多了！”
    傅彬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短寸，看著羅陽道：“羅總監這一條提議太精彩了。”
    “還是跟傅總您學習的。”
    兩人同時想到了那一晚在夜總會裏的遊戲，關於人性的遊戲。
    “甚至可以和閔行商議一下，以信用為抵押，搞出一筆不提出來的貸款，對應白條。”
    羅陽在所有人以為這條討論結束的時候，突然開口。
    “相信銀行應該願意。”
    怎麽可能不願意，憑空得到一筆無風險貸款業務，傻子才不要。
    反過來幫著三家公司做閔行工作的可能性都不小。
    梁興民：“”
    傅彬：“”
    衛朝平：“”
    “光是這個提議，就值一套房子了吧？”
    梁雨欣愈發得意。
    哼哼，小羅可是我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