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黃雀的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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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鐵堡-鐵堡軍院/**:**
“所有人保持安靜,不要輕舉妄動。”
自擔任鐵堡軍院的院長以來,矩尺也曾經曆過不計其數的動亂與災禍。這位老院長參加過塞伯坦兩次內戰,是名副其實的文武全才。如他一樣,鐵堡軍院的學員們也向來不忌憚與霸天虎真槍實彈的較量。在得知兩位同學被不知從哪兒潛入的霸天虎歹徒綁架威脅時,一種空前團結的憤怒便在這原本笙歌鼎沸的舞台上凝聚——無論是傻大個還是校園惡霸,都不是卑鄙無恥的霸天虎能欺負的!
年輕的汽車人們克製衝動與焦躁,勉強聽候院長的調度和安排。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霸天虎惡徒投影到全息屏中的畫麵,千裏鏡卻無法冷靜——黑色的大塊頭被一對鋒利的燈管鉗著,身上還被安裝了炸藥。一想到霸天虎瘋子隨時可能會情緒失控而殘忍撕票,千裏鏡就惶惶不安。
艾露伊呢?她到底去哪兒了?她是怎麽知道小纜出事的?
千裏鏡已沒有工夫去思考會飛的小珍珠究竟是什麽種族了。他朝瞭望台的圍欄外向下探出頭去,試圖在茫茫的夜色裏找到那隻長著翅膀的仙子。舞台燈光關閉後,對空層開闊的視野足以讓他望見赤鐵堡遙遠的天際,可雲台之下的軍院其它區域卻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該死,霸天虎一定是切斷了軍院的供電線路!
“艾露伊啊艾露伊,你可千萬別幹傻事……”
千裏鏡正焦急萬分地喃喃自語,卻發現一隻小蟲子正落於自己搭在圍欄上的手背。那是一類古老的名叫元蝶的昆蟲,它的觸角閃著隱隱的紅光,雙翼則是半透明的晶藍色。
“聽得見麽?”熟悉的聲音不甚清晰,似乎從元蝶的觸角裏傳來。
“艾露伊?!”千裏鏡訝異地睜大光學鏡,又壓低了聲音,“火種源啊,你,你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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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人畢業生們被挾製在對空雲台的圓形舞場,為確保人質安全,赤鐵堡的精英戍衛也都按照霸天虎的指示退守到了學院外圍。
此刻,距離霸天虎最近的恐怕就隻有小精靈了。
實驗大樓的正南方不到五百碼處,有一麵架設在軍院電視塔頂端的大公告屏,屏幕後方是艾露伊潛伏的絕佳位置。
霸天虎破壞了供電倉,由此關停了對空雲台至地麵的懸浮電梯道,也讓整個軍院陷入了昏暗。在艾露伊有限的視野內,實驗大樓樓頂平台的鋼架支撐下,纜繩和絕殺正被鉗製在一起,懸掛在承重鋼架頂部聚合處搖搖欲墜。
“最近的武器庫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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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區,可是早都上了鎖了……”千裏鏡舉起右手,靠近停留在食指上的元蝶小聲地問道,“你要做什麽?喂喂喂,你別亂來啊!”
千裏鏡已經急得焦頭爛額,可是元蝶忽明忽暗的觸角裏傳來的聲音卻冷漠嚴肅:
“教學區?具體哪個位置?”
“沒用的啊!你解鎖不了,要是觸發武器庫的警報驚動那個霸天虎,會害死小纜的!我想想,對了,承壓實驗室有幾樣實驗用的槍械……”千裏鏡既要努力保持鎮定,又要小心地防著周圍的同學聽見,說話也越來越急躁。
“有狙擊槍嗎?”元蝶觸角裏又傳來了一聲輕微的歎氣。
“我不太清楚,可能會有實驗型……艾露伊,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啊?!”
“極光還有十秒鍾就休眠了,幫我照顧好它。”
“什,什麽?什麽極光?喂,艾露伊?艾露伊?!”
千裏鏡還沒有喊出聲,元蝶那雙觸角便暗了下去。棕褐色的汽車人少年無奈地呼了口氣,隻能無力地蹲下來扶額。
鐵堡軍院外側哨塔/**:**
“潛行小隊正在靠近了,boss。”
十字線匯報著,將高分辨率的探測儀捕捉到的畫麵呈現給身旁的超級領袖。
畫麵中,與領袖衛隊對峙的亂齒右手正握著一柄重型步槍,左手像是緊攥著一隻引爆器。警覺的霸天虎向四周瞭望,似乎也在提防有汽車人警衛進入軍院的範圍內。潛行小隊的四名特種兵隻得選擇從更為隱蔽的東側和北側外牆翻入,然後再謹慎地向實驗大樓的位置挪近。
“掘地蟲在哪?”prime微微回頭。從頭至尾出現在畫麵中的都隻有亂齒,可情報顯示兩隻霸天虎分明一起潛入了軍院。
“還沒有發現掘地蟲的下落。”十字線深吸了口氣,“他八成還有後招……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弋兆探測儀過於明顯,隻怕會引起霸天虎的警覺,因而十字線隻能派出隱形無人機潛入軍院搜尋。十字線猜測,那隻叫掘地蟲的霸天虎極有可能藏匿在無人機不易偵測到的地下層。
“通知潛行小隊,一律不準打草驚蛇。”擎天柱吩咐道。
人質的安全始終是第一優先級,否則prime也不會對霸天虎如此客氣。現在,明麵上的鐵堡軍院已經沒有任何士兵了,亂齒幾近癲狂的情緒似乎也漸漸穩定下來。霸天虎綁匪不再大呼小叫,談判正向著有序的方向進展。局勢對於潛行小隊來說十分有利——隻需要等待一個能將兩隻霸天虎同時一網打盡的時機。
“太空橋正在充能,放了那兩個孩子,我們送你去找威震天。”prime平靜地向聯絡端的亂齒說道。
亂齒和掘地蟲從玄極城跋山涉水流竄到赤鐵堡,無非是需要一樣隻有領袖之池才能提供的東西。以往被緝拿歸案的霸天虎的供詞裏,便提到某些逃犯曾擬定了奪取荒原太空橋的計劃。隻是由於勢單力薄,這些烏合之眾一直沒有機會接近太空橋。
樓頂天台的亂齒像是因擎天柱的退步而遲疑了片刻,可隨即又張口嘲諷道:“別胡說八道了,整個塞伯坦誰不知道,汽車人的領袖是個大騙子?”
擎天柱輕聲冷笑,並無慍意,隻是繼續娓娓道來:
“你的威震天陛下已經有了新的領地,如今對塞伯坦也構不成什麽威脅,而你……不過隻是一個想要投親靠友的無名小卒而已,我樂成人美。”
也許隻有在這種場合,prime才能對霸天虎這般地耐心。汽車人領袖隨和的語氣顯然使得霸天虎綁匪的火種更為猶疑,尤其是他接下來風度翩翩的這麽一句話:
“到了k9,也請幫我轉告威震天,塞伯坦隨時歡迎他來做客。”
“……好啊,擎天柱,那你馬上先給我開一個到太空橋的陸地橋吧。”遲遲的猶豫後,亂齒仍舊帶著懷疑的語氣。
說完,霸天虎綁匪抬頭望了一眼那兩個被燈管懸吊的汽車人學生:
“送我到那,我就放了他們。不然,我讓這裏所有人都和我一起去見火種源!”
鐵堡軍院實驗大樓/**:**
承壓實驗室位於實驗大樓的第九層,此刻整棟大樓都已是漆黑一片。艾露伊從通風口鑽進來的時候,隻敢開啟右手手腕上的探照燈用以尋路。
實驗室裏的槍械需要自己組裝,因此艾露伊不得不在此耽誤了一些時間。好在之前在鐵堡檔案館的uy-si係統上學習到了不少塞伯坦軍械的相關知識,要將各式槍種的零部件改裝成一把具有致命殺傷力的半自動狙擊步槍並不太難。
棘手的問題是,由於沒有瞄準鏡,艾露伊必須通過機瞄來完成遠距離的精準狙殺。倘若失手,纜繩和絕殺便極有可能性命不保。
因此,艾露伊隻有三發子彈的機會——第一發,她必得命中霸天虎那隻緊握引爆器的右手手腕,使他不能第一時間引爆炸彈對人質造成傷害;緊隨其後的第二發則必須命中他的頭顱,使他不能在反應過來後使用懷中的那把步槍射擊人質;最後,由正中火種的第三發子彈,來使綁匪完完全全地失去任何行動力。
艾露伊抱起那把簡易的狙擊槍,躍出窗口向低處飛落,確保不會被天台上的霸天虎綁匪覺察。幽暗的學院中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公告屏頂端更好的狙擊點了,可擺在艾露伊麵前的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位置也無法有效地利用對空雲台投射而下的光源。
要一擊而中,沒有光線可不行。有了光,她才能利用光學鏡判斷出最合適的射擊時間以及精確瞄準霸天虎的要害。
小精靈倚靠著屏幕後側的圓柱支架,蹲坐下來深深地呼吸,以讓躍動的火種恢複平穩。沒有光……沒有光,她不敢輕易扣動扳機。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鐵堡軍院外側哨塔/**:**
自從威震天複活,塞伯坦原本投誠的霸天虎們中已有不少開始蠢蠢欲動、滋事生非。從各城邦的呈文來看,不少地區由霸天虎引發的暴力事件甚至已經演變成了需要反抗軍出麵平定的武裝動亂。威震天的爪牙們多是想以這種方式迎接他們的主子卷土重來,而像亂齒這樣想要不遠千裏投奔k9的,則是為數不多的最忠實的那一批信徒。
無論如何談判,在到達太空橋之前,亂齒都不可能放過纜繩和絕殺。到最後得逞時,他還是會把兩個人質甚至是對空雲台的所有畢業生趕盡殺絕的。prime的火種無比清楚這一點。
超級領袖的逢場作戲,隻不過是為了穩住亂齒的情緒而已。當隱形無人機終於確定了另一隻名叫掘地蟲的霸天虎的位置時,prime也可以不再顧慮地命令道:
“向他的坐標開啟陸地橋。”
汽車人領袖突然的妥協令亂齒感到興奮,但他依然保持著警惕。
在領袖之池的操縱下,陸地橋碧綠的漩渦在實驗大樓的天台頂部綻開。無人機攝像頭傳回的畫麵裏,亂齒似乎正在原地躊躇。
潛行小隊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一旦控製了掘地蟲,埋伏於科技大樓的狙擊手便可對目標開槍。
鐵堡軍院實驗大樓/**:**
“砰——”
一聲槍響忽而擊破了寂靜,也攪亂了領袖衛隊平順進展中的計劃。
所有人頃刻間便都愣住了。
鐵堡軍院附近的航線早已中止,領袖衛隊分別駐守在鐵堡軍院的四周,整個區域都已進入封閉狀態。赤鐵堡的精英衛隊絕無可能擅自行動,究竟是誰在開槍?
連prime都一時怔住,眉目也不禁顯露出了極少會有的慌促神色。
弋兆探測儀傳回的畫麵中,亂齒的左手下臂已被射穿,引爆器與他的肢體一同被擊落在地。
潛行小隊的狙擊手很快便從瞄準鏡中發現,子彈來自於實驗大樓附近的一座巨型公告牌,射擊距離小於一般的狙擊射程。而在那漆黑且隱蔽的地方,有什麽人一直潛藏著伺機而動。掘地蟲之所以會從地下層出來,也是因為發現了那個魯莽的開槍者。
隻是無論是汽車人長官還是潛行小隊的特種兵,都沒有任何時間去確認開槍者的身份了——僅僅隻是這樣的一槍並不足以製服亂齒。霸天虎綁匪扔下步槍,彎下腰試圖用右手拾起那塊掉落在地的引爆器。
“殺了他。”prime喝令道。
待命已久的兩名狙擊手一經超級領袖的批準,便果決地扣動了bp-4的扳機。數發高爆穿甲彈立刻從不同的方向穿越了霸天虎綁匪的胸膛、頭顱、軀幹,將亂齒的身體撕扯成了零落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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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出現的陸地橋漩渦提供了最佳的光源,可艾露伊隻開出了計劃之中的第一槍。
一隻巨蛇一般的長蟲早已順著公告屏下的立杆蜿蜒爬升,悄無聲息地夠上了專注於瞄準姿態的狙擊手。它的千足像是由韌鋼所鑄造的觸須,猛然間便將猝不及防的小精靈緊緊盤繞。
艾露伊在發現怪物的第一時間就試圖從支架上飛走,可機械長蟲的細長軀體已然從她的腳踝延伸至了全身。
那把改裝過的狙擊槍從手中滑落,掙紮無果的小精靈整個機體都被長蟲絞纏著而動彈不得。
“該死的狙擊手。”霸天虎長蟲如此說道,緩慢而尖銳的聲線伴隨著機體之間刺耳的摩擦。
驚魂未定的艾露伊嚐試抬起被裹挾在這隻怪物身軀內部的左手,試圖抽出那柄手背上的白色短刃,卻抵不過怪物整條身軀的束縛。
“唔……放,開……”
鐵堡軍院外側哨塔/**:**
“火種源啊,怎麽會是奇爾希?”
望著探測儀傳回的畫麵中被掘地蟲的蛇形機體死死捆綁的小精靈,十字線目瞪口呆。畢竟誰能想到女精靈竟然會出現在鐵堡軍院,誰能想到她竟然會自作主張地開槍朝綁匪射擊呢?與十字線一樣驚詫的,還有各自把守於軍院四周的領袖衛隊的其他成員。探長、漂移以及霜影,都在通訊儀中見到了這副難以理解的畫麵。而身為師父的霜影,更是連光學鏡都要看掉了——這該死的丫頭,她不是請假說要養傷嗎?!
即使是已經與她在舞會中相遇的擎天柱,在定睛望見這一幕時表情也近乎愕然。從劍拔弩張的一開始,他便一直以為她還在對空雲台上。雖然眼下情況危急,可至少她還算是安全地和那些汽車人畢業生們待在一起。
她為什麽要離開那裏?為什麽……要不知死活地去做這般莽撞而危險的事情?!
“成功救出實驗大樓的人質,prime,掘地蟲和這名學生該怎麽辦?”潛行小隊的特種兵也不知所措,隻能向超級領袖請示。
前所未有的驚慌、震怒、憂慮,此刻已悉數充斥prime懸空的火種。他攥緊拳頭,竟毫不遲疑地厲聲喝道: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朝他們開槍,聽明白了嗎?!”
prime如此反常的焦躁甚至令十字線都驚懼不已。望著老大從哨塔頂端一躍而下,不敢多語的十字線也匆忙跟從其後。在還未落地時,汽車人就已完成了向載具形態的轉變。
紅藍色的重型卡車徑直向霸天虎的坐標絕塵而去,帶著引擎聲粗豪的轟鳴。
鐵堡軍院實驗大樓/**:**
“殺了我的兄弟,我要你陪葬!”
掘地蟲惡狠狠地叫囂著,箍束艾露伊的力氣也愈發強勁。可憐的小精靈已經被這數圈細長的機體給勒得無法喘氣,被卷入霸天虎身軀縫隙內的翅膀更是痛得失去了知覺。
掘地蟲顯然是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將這隻自不量力的小東西給活活絞死。
汽車人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時,霸天虎蟲怪仍然專心於實施它的酷刑。
然而,就在那纏繞的柔韌機體即將把小精靈吞沒之時,一片出人意料的飛刃竟倏地從這隻怪物的身軀上穿過。
“咻——”
須臾間,數十片分裂而成的熱能刀片也從四麵八方的黑暗之中撲來。刀片劃過道道銀浪似的波光紮進霸天虎的體內,引得蟲怪尖叫不已。
掘地蟲層層繞轉的機體被熱能刀片割裂、灼燒,已是千瘡百孔,機體表麵被刀片削出的碎屑也在空中燒出了猩紅的火花。霸天虎蟲怪再也無力攀住公告屏的支架,鬆開了獵物便直直地掉了下去。
一瞬間失重的小精靈卻也無法扇動失去知覺的雙翼,隻能勉強將其撐開然後迎著氣流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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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藍色的卡車在巨型公告牌的立杆前停駐,從載具形態中變回原樣的超級領袖還戴著戰鬥時才會戴上的機械口罩。
越來越多的飛船、戰車、工程車駛入了學院,也帶來了越來越多雜亂無序的光源。領袖衛隊在事發地會合時,從高處墜落的小精靈正巧掉在了那個不速之客的懷中——那是一個黑黃色的汽車人,佩戴著玄極城監教所的警衛徽章。他渾身鏽跡,上麵還覆蓋著多處未修理的舊傷。他的身上還有淡淡的藍色能量液漬——不過那卻是來自於精靈身上細長的傷口。
眼前這幅畫麵真是魔幻,尤其是在姍姍來遲的霜影看來。灰玫色的女汽車人背著燃起金光的長柄刃、手裏提著重型穿甲步槍,可眼下卻毫無用武之地。
長翅膀的粉耳朵會出現在這裏已經夠神奇的了,誰能告訴她為什麽他也在?
黑黃相間的汽車人褪去麵罩,半蹲下來,將一把接住的粉耳朵放在地上,但另一隻手還是摟著她的翅膀。
差點被掘地蟲絞死的小精靈還在虛弱地喘氣以恢複能量液壓的穩定。她的能量液染在他的傷口上,嘴角邊的能量液甚至擦到了他的胸膛,這場麵簡直親昵得不分彼此——至少霜影是這麽覺得的。
“縱火,你怎麽會在這裏?”從來都是急性子的霜影忍不住惱火地問道,即便prime還沒有開口說話。
黑黃色的汽車人抬起頭來,眸光冷淡地從佇足在身前的灰玫色女汽車人身上掃過,又將那幾個陌生的、威嚴的領袖衛隊長官們打量了一眼,最後才恭敬地望向前方低眉沉眸的超級領袖。
少頃的沉默後,名叫縱火的汽車人低下頭稟告:
“prime,我奉玄極城主之命,前來抓捕亂齒和掘地蟲這兩個逃犯。”
他的語調恭肅卻冰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汽車人領袖沉鬱的凝眸並未疏朗,口罩也未曾放下,隻是輕輕抬手示意舉槍逼近的精英士兵們先行退下。
“先去治傷,再帶回領袖之池見我。”prime沉重地呼吸著,冷冷地向身邊的十字線命令道,又極其短暫地抬眸望了一眼虛弱地撐著光學鏡的精靈。
接著他便轉過身徑直離去了。
隨著超級領袖的步伐漸行漸遠,警報聲也漸漸消散,危機也在精英衛隊的撤離與汽車人畢業生們的疏散後漸漸解除。
霜影卻在原地遲滯了一會兒。不明所以的女汽車人仍在氣惱徒弟的欺瞞,更對縱火的回稟不滿:“管好你玄極城的地界就行了,赤鐵堡的事情,哪輪得到你來插手。”
憤憤地說完這句話,霜影才轉身跟上汽車人的部隊離開。
赤鐵堡-領袖之池-恢晝大廳/**:**
“亂齒和掘地蟲的屍體已經處理完了,頭兒。”探長匯報道,“兩名人質還有矩尺院長還有其他畢業生都沒事,隻是可惜了快門隊長……”
說到快門隊長,探長也不忍地歎了口氣。
“安撫好他的家人。”prime說道,蔚藍眼眸浮現出了一縷難以掩藏的哀傷。
回到恢晝大廳以後,超級領袖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他的眉目溫和,如籠罩著一層輕柔的光霧,充滿了對受害者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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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叫縱火的孩子,在回到玄極城後便被分派到了監教所工作。在後來發生的那場監教所的動亂中,他曾當場製服了五名霸天虎暴徒,也因此一直負傷未愈。盡管如此,他卻從未停止追捕逃犯的腳步。
數日前,縱火便已追蹤到了亂齒和掘地蟲的下落。跟隨有限的線索,玄極城的少年最終找到了赤鐵堡與鐵堡軍院。在發現亂齒劫持了兩個學生作為人質時,縱火沒有草率行事。直到亂齒被擊斃,掘地蟲現身挾製了奇爾希·艾露伊,縱火才出手。
這個年輕的孩子的確沉得住氣,而手起刀落就能鏟除掘地蟲這種量級的霸天虎,也足可見其武藝精湛。雖然他曾經為難過艾露伊,現在卻也實實在在救了她。
prime因而並不想追究,隻命十字線將不願留下繼續就醫的縱火送走。
於是見老大心情似乎沒那麽糟的樣子,探長立刻將那不令人省心的丫頭帶了上來——沒有人因她的冒失受到傷害,那麽既然他沒有責備縱火,應該也不會太責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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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喪地走進幽深寂靜的恢晝大廳,這樣的場景在小珍珠的記憶中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披著翅膀的艾露伊緩緩走近紅藍色的汽車人領袖,疲弱的神情也的確叫人不忍嗔怪。也正是這番充滿迷惑性的溫馴乖巧,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縱容她、放任她。
岑寂的大廳裏,超級領袖低眉相望,平靜地問道:
“傷好些了?”
奇爾希·艾露伊愣愣地點了點頭。雖然領袖先生這樣關心的問候也已經是很多次了,可小精靈卻感覺這次有些說不上來的不一樣——他隻是高高在上地佇立著,眉目也十分冷肅。
艾露伊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能差點釀成大禍,眸光一閃便“噗”地一聲跪了下來。
“我,我知道錯了,prime,請您責罰!”猛然跪地的精靈俯首真誠懇切地說道。
她跪得實在太過果斷了,以至於原本正壓抑著怒意的汽車人領袖都有些錯愕。她那宛如伏罪般的話語不但生疏而且生硬,使他如鯁在喉。
不知是生氣、驚異還是無奈,長久無語後,prime隻是轉過身去。
艾露伊佯裝小心地抬起頭,悄悄地昂望了超級領袖的背影一眼。小精靈的火種又忍不住跳躍起來,她想:他究竟是不是很生氣?有多生氣?如果連這樣俯首貼地都無法平息他的怒意,那麽她該怎麽辦呢?
艾露伊仍在思考中時,領袖先生已回身——手裏多了一把簡陋的狙擊槍。沒錯,正是由她自己改裝而成的、丟落在地的那一把。
艾露伊不明白prime的意思,仍舊愣愣地跪著。這把槍槍管偏短,實際上是一把半分解的衝鋒槍槍管;槍托由齒鏈與槍身固定,沒有任何的輔助瞄準裝置。雖然實驗用槍具的製作粗糙了一些,可使用起來是完全沒問題的,隻是對於超級領袖來說有些小巧而已。
不過,令她的火種猛然一顫的是,紅藍色的汽車人領袖忽然抬起右手,就像舉起一隻手槍一樣舉起那把狙擊槍,然後將槍口對準了她的眉心。
“嘭——”
艾露伊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領袖先生就已扣動了扳機。遽然迸發的爆裂聲使她不自覺地閉上光學鏡,而後驚恐萬分地偏過頭去。
顯然這個舉動把一向膽大妄為的小精靈給嚇到了。直到數秒之後,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抬頭相望。槍口並沒有射出子彈,隻冒出了一股匆匆散去的白煙。盡管如此,超級領袖的目的卻也達到了——被威嚇的小精靈已經從雙膝跪地變為側身癱坐,連呼吸聲也是畏怯不安的,而那雙淡到發白的淺紫色光學鏡裏更是充滿了不期而然的懼憚。
擎天柱將狙擊槍收回,緩緩走到仍在驚愕中的艾露伊身前俯下身來,湊近凝望著她那飲泣吞聲的模樣。
“原來你也會害怕。”擎天柱歎了口氣,幽藍的光學鏡恢複往日的平和。
“領,領袖先生……”艾露伊緊張又害怕地喃喃道,伸手接住了prime遞來的狙擊槍。
“槍械原理學修習得不錯,槍法也很精準。”prime又低眉起身,轉過身區去溫和地說道,“可是你知道麽?這把槍的能量匣內壓隻夠射出一發子彈。”
“什麽……”艾露伊怔住了,經領袖先生的提醒後才拿起這把簡易狙擊槍仔細檢查起來。她曾確認過能量匣的容量,確保有足夠數量的子彈。然而她卻不知道,用於教學訓練的實驗型槍械在設計生產時就被限製了引燃內壓。
“所以,即便沒有掘地蟲的阻撓,你也解決不了亂齒。”超級領袖的聲音原本是十分輕緩的,可在這空曠的恢晝大廳內聽起來卻十分沉重,“毫厘之失,便是千裏之差。艾露伊,你的魯莽行事可能會讓所有人送命的。”
他的語氣無奈而飽含憂憐,而小精靈卻隻是呆滯地跪坐著,無話可言。
擎天柱再一次回頭時才發現她還在跪著,於是好不容易溫柔起來的語氣不禁又有了一縷新的惱火:
“還要跪到什麽時候?”
“……對不起。”艾露伊垂頭喪氣地說,羽翼披落在地。
“起來,以後都不許再跪了。”prime吸了口氣,故作冷漠地命令道。
她為什麽總是能表現出這副百依百順的樣子?滿眼的委屈和自責,滿嘴的懊悔和歉意,然後下次又不知輕重地繼續我行我素?
擎天柱不可能再由著她陷入這般九死一生的場合,也不可能再允許她去做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了——即便這會讓他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過於嚴苛,他也必須要在小精靈因她的輕率而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之前製止這一切的發生。
可望著她戰戰兢兢起身的模樣,prime卻好像越想越氣。他俯身半跪,以直視她原本閃躲的眼眸,然後忽然放低了聲音:
“傷好些了?”
“嗯……?”近距離凝視著領袖先生嚴肅的眼神,驚魂未定的艾露伊仍然還有些害怕。他,他不是問過這句話了嗎?
“還要繼續請假休養嗎?”prime輕哼一聲,鄭重其事地問道。
超級領袖漂亮的蔚藍色光學鏡此時卻向一旁望去,輕蹙的眉頭竟有著一絲難掩的心煩意悶。入夜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那隻來不及拆下的暗紅色金屬編織禮結還在prime的胸口上方懸扣著。它是那樣精致可愛,像是把人帶回到了凶險的劫持案之前——那沸騰又迷離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