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天氣預報說的沒錯，淅淅瀝瀝的清雨果然下了大半日。雨水不斷向下層匯聚，在深入地下層的千溝萬壑中形成一條條帶著淡淡的新鮮油漆味的小溪。
    救護車的地下實驗室所處的位置，正好被幾條潺潺流動的水澗環繞。
    “大黃蜂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嗎？”
    望著手術台上隔離箱內部的人類男孩，擎天柱扶了扶下巴，眉目凝重地問。
    一趟哲ls斯之行，救護車帶回了數十套霸天虎科技的核心典籍副本。其中雖有部分關於矽基生物學的霸天虎學術資料，卻並沒有提及“鬼蚤”這種由震蕩波親自主持研發的病毒。
    實驗室的照明係統也被喜歡修東西的小精靈改裝成了星光燈管束，如鐵堡檔案館的頂樓一樣。救護車旋開了5號能量製劑的管口，將那些晶瑩的液體倒進手術台藥架的吊瓶中。輸能管開始運作，透明的高純度能量最終通過液態載體傳入了箱中的金發男孩體內——在救護車找到清毒手術的思路之前，大黃蜂恐怕隻能保持這樣的形態。
    好在，這段時間來汽車人偵察兵的生命體征一直都很平穩，鬼蚤病毒始終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濃度。
    “目前還沒什麽太大危險，不過……一直用5號能量製劑來維持免疫組織活性，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救護車扔掉裝載濾劑的一次性試管，邊檢查著隔離箱的參數邊說，“這種病毒不是沒可能變異出抵抗純淨能量體的能力，以前是有例子的。”
    “有更好的辦法嗎？”擎天柱走上前來，凝視著隔離箱內的男孩問道。
    5號能量製劑一直被用於抵抗病毒感染，如果治療效果不佳，那就隻能另尋他法了。
    “目前看來有兩個辦法。”完成對大黃蜂護理的日常後，救護車坐上工作台前的高腳椅，雙手環胸嚴肅地說道，“其一，嚐試破解鬼蚤的cna序列。不過不瞞你說，我們手上信息有限，5號能量製劑失效之前，這個辦法都不一定能成功。”
    “其二？”
    “其二，就簡單多了。”救護車吸了口氣，湖藍色的光學鏡驀然陰沉，“殺進k9行星，從震蕩波手裏搶來現成的解藥。”
    清雨季節的巨型滾雷發出響徹對空的轟鳴聲，連位於星殼內部地下層的實驗室都能聽見。伴隨著救護車輕描淡寫說出口的話，著實令超級領袖一時不知怎樣回答。
    畢竟，重生之前的救護車一向都很反感把“殺”“搶”之類的詞掛在嘴邊。
    prime默默地望著一臉認真的老朋友，輕歎了口氣答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找威震天談判。”
    “哈哈，你是認真的嗎？”救護車不禁發出了陰鷙的笑聲，“威震天現在的狀態，k9那種機械鳥不排機油的地方，叫探長十字線他們隨便開幾艘戰艦就能碾過去了吧？你居然還想著談判。”
    救護車說得滔滔不絕，像是期待著超級領袖明天就能率兵遠征，將那顆星球上的霸天虎窮寇一舉拿下。雖然他已學著像從前那樣微笑，可光學鏡裏還是藏著很深的執念——那便是對包括人類和霸天虎在內的所有傷害過他們的生物的仇恨。
    尤其是在聽說昨晚發生在鐵堡軍院的逃犯劫殺事件後，這種仇恨更加深刻了。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老救。”望著救護車振振有詞的樣子，prime隻是無奈地笑了笑，“照顧好大黃蜂，其他的我自會有辦法。”
    救護車不禁也冷笑了一聲。對霸天虎趕盡殺絕向來不是這個領袖的做派，恐怕他是沒有辦法改變老朋友執迷不悟的大慈大悲了。
    “對了。”看著自己最熟悉的紅藍色汽車人走向門口的廊道，救護車低咳了一聲說道，“有件事得和你說一下。”
    “什麽？”擎天柱在門口的雨幕前止步。
    “要是5號能量製劑不管用了，我們可能就隻能……麻煩小珍珠嘍。”
    “……什麽？”prime微微蹙眉，聲音重了一些。
    “那天你也看到了，病毒對那丫頭沒什麽影響。我也不確定鬼蚤什麽時候會變異出對製劑的抵抗力，到那個時候，可能就隻能靠艾露伊來每天給大黃蜂傳輸能量嘍。”救護車吸了口氣，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超級領袖無條件信任首席醫療官，也知道他從來不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她沒有理由為我們做這些。”擎天柱垂下雙眸，望向了實驗室門外雨水裏波光粼粼的臨時小溪流。那條階道旁的淡紅色錆藻正浸泡在沒過一半的溪水裏，隨著水流搖曳著。
    “話是這麽說沒錯，”救護車從那隻高腳椅上走下，向著門檻處走來，仿佛窺破了什麽似的微笑著，“可如果是你吩咐的，我猜這個傻丫頭應該會上趕著去做。為了小蜂，你就勉為其難犧牲一下自己，給她一點嘉獎不就得了？”
    說完，首席醫療官靠在門邊挑了挑眉。
    “你……什麽意思？”prime愣了一下，才嚴肅地質問起救護車越發不正經的調侃。領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滿與局促，又將視線從醫療官炯亮的目光中移開。
    5號能量製劑還沒失效，大黃蜂也還好好的，老救平白無故說起這件事，顯然另有用心。此刻擎天柱不想提小珍珠的名字，可望著這場直穿機械星球錯綜複雜的內核滲入另一半球的滂沱季雨，prime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夜那條空寂無人的窄巷。
    “我是說，艾露伊的特殊能力確實很有價值。”救護車拿一種閑扯的語氣隨口道，“聽搖擺說……她現在住在一個叫鼓石的老工匠家裏？”
    “嗯。”prime輕輕吸了口氣，回應得相當勉強。
    “怪不得學來那些奇奇怪怪的手藝，做解剖手術就跟拆大炮似的，還把我的照明係統拆了個遍。”救護車哼了哼，又抬頭向天花板上的星光燈管束望去，“我看不如這樣，搖擺隔壁就有間空屋子，還是讓她來我這裏住吧？”
    擎天柱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老朋友，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隻能無奈地解釋：“鼓石的情況我們都清楚，他沒有家人，對艾露伊而言就像一位相互照應的長輩。和你們住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這話說的，我不也是她的長輩嗎？要是你不介意，我還想認她做幹女兒呢。”救護車輕鬆地說。
    “不可以。”prime平淡地說，回應得十分幹脆，眉頭始終皺著。原本他就疑惑老救怎麽會突然對小精靈的起居津津樂道，原來是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開個玩笑。”老救哼了聲，看穿一切似的湖藍色光學鏡顯得很有精神，“別怪我沒提醒你，一個商鋪裏頭，人來人往又人多眼雜，實在不算個安全的地方。”望著眼前的大家夥滿臉狐疑又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俊不禁的醫療官本想繼續聊些其他的事。不過來自搖擺的訊息卻中斷了這場對話——
    “師父，材料到了！我這就給你送下來。”
    “嗯，小心一點別沾到了水。”救護車應道，又興致勃勃地走進屋子裏去。
    唯獨站在雨前的超級領袖仍舊愁眉不展。
    赤鐵堡-領袖之池-恢晝大廳/**:**
    “小霜？霜影？”
    探長加重了音量的問詢使得坐在工作台前的女汽車人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通訊儀，霜影才意識到長官已經喊了自己兩遍了。
    “我和十字線要再去一趟青丘，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也給小奇和你自個兒放個假？”探長再一次重複道。
    “哦，怎麽了？”霜影恍惚地應道，作出隨口一問的樣子，“又是綻目獸？……鑄血教？”
    “駐兵巡查，晚上出發。坐我的飛船，可能還要飛一趟卡隆，大概三四天，來不來？”探長回複道，一字一句說得非常清楚，生怕霜影聽不懂似的。大胡子軍長早就發現，從昨夜到今日這個女汽車人的狀態一直都不太對勁。尤其是，她為啥一直都在和手裏那隻通訊儀過不去，不停地鎖定又解鎖？不過，探長也沒那個工夫細問。
    霜影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隻是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應道：“我想想。”
    說完，又看了一眼通訊儀的屏幕。
    使用者一般會將通訊儀中的圖文信息投影至空中顯示，然而霜影卻沒有這樣做——她正在凝視自己的通訊係統好友列表，那個熟悉的頭像最下方的聊天框裏還是那一日的一個“哦”字。
    霜影已經陷入了這樣的自我厭惡中許久了。
    早在加入領袖衛隊時，霜影就下定決心不想再與縱火有任何聯係。女汽車人戰士出身於黎明之城的高階精銳部隊，而縱火卻隻是窮鄉僻壤裏出來的沒見過世麵的一個普通汽車人小夥。雖然二人從小到大常有遠程交流，但霜影自認為從來隻是把他當做一個發泄訓練中的不滿的網友而已。就算縱火已經在征召終試上有著足以令人刮目相看的表現，她還是打火種裏看不起他。
    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然而她卻在明知這個傻小子的心意的情況下，嗾使他、利用他去做一些如今看來相當過分的事情。甚至為了達成自己想要追隨超級領袖的目的，而不惜汙蔑他對長翅膀的粉耳朵圖謀不軌。
    以及，在利用完之後，她又像丟掉一塊打磨劑似的將他毫不留情地拋棄。
    火種源啊，就算她對他沒有任何感情，這樣做也是夠缺德的吧？
    她現在，已經擁有了別人渴望的一切：良好的出身、優秀的戰績、光榮的領袖衛隊成員。她現在是執政官和黎明之城的驕傲了，可是……有關玄極城的縱火的過往卻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紮在她的火種裏。
    她一麵想著讓過去的都過去，一麵又忍不住打開通訊列表，想象著縱火可能會對自己說些什麽，並思考著這些臆想出來的問題的回答。
    直到一個請求從領袖之池的正門崗哨處傳來。
    “探長大人，有一個叫縱火的小夥子來找prime。”大廳的音頻接收機中傳來汽車人警衛的通報。
    “頭兒不在，你讓他先回去吧。”探長頭也不回地答。
    “等會兒。”霜影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略帶著些許猶豫製止道，“那個人……找頭兒能有什麽事？會不會是和玄極城監教所的暴亂有關？”
    探長便有些奇怪地望了突然精神了似的霜影一眼，接著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不是沒可能。我手頭還有點活兒沒處理完，不如你去問問他唄？”
    ------------
    這場雨從淩晨開始，已經綿綿不絕地下到了午後。
    密不透風的恢晝大廳連一絲水滴的聲音都聽不見，一出了大門，便是嘩嘩的傾盆雨聲。雨水順著鏤空的引水梯流入巨型機械星球的內部，為元始天尊的核心提供了一些冷卻和滋養。近地層所有的地麵與建築都在這場持久的洗滌中煥亮如新。
    一看到那個等在雨中的黑黃色汽車人，踏進雨簾裏的霜影便不由自主地作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縱火的塗漆難得地發出明亮的光澤，身上的道道水痕與他的新舊傷口相互交織，看起來他已經在風雨裏奔波了許久。他的腰間仍然別著那柄熱能軍刀，頗有個武士的樣子，隻是想成為領袖衛隊的一員恐怕還差得遠。
    霜影輕藐地打量了他一眼，刻意地露出了一個春風得意的笑容。這不經意的一瞥，霜影忽然發現他的右臂上出現了一個新刻上的標誌。
    這標誌就像一個“m”的形狀，陌生又熟悉。霜影一定在什麽地方見過，於是她皺了皺眉，努力地想把關於它的記憶找出來。
    “prime不在麽？”縱火打斷了她的冥想。
    “不在，有什麽事和我說也一樣。”霜影立馬回過神，不再將視線放在標誌上，而是冷冷地笑。
    黑黃色的汽車人似乎還有些猶豫，斟酌後才將一塊函件芯片遞上前：“請你把這份文件轉交給他。”
    縱火的冷淡讓霜影好不容易舒緩的火種又有了莫名的火氣。女汽車人便一把將那塊小物件薅了過來：“放心。”
    盡管已經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靜沉穩，可動作卻藏不住她的煩躁。
    “還有，”縱火接著問道，“奇爾希·艾露伊的情況怎麽樣？”
    ……
    “你說誰？”
    他剛才在問什麽？
    原本已經轉身要走的霜影不禁驚愕地回過頭，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令她無比厭煩的汽車人，然後反問道。
    “奇爾希·艾露伊。”縱火真誠地說，無論是神態還是語調都十分嚴謹。
    “嗬，嗬嗬。”霜影繼續裝腔作勢地冷笑以掩飾自己的錯愕，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笑容應該很難看，“真有意思，也是，昨晚那出英雄救美，是不是讓你回味無窮？”
    縱火不明所以，看起來也對霜影的古怪言行感到十分不解。
    “有人讓我問的。”黑黃色的汽車人思考了一下，老實說道。
    “我馬上就要去訓練場找她，你可以跟過來親眼看看她情況到底怎樣。”霜影又上下打量了縱火一眼。
    “不用了，我還有事。”縱火說道。
    和從前一樣，玄極城的汽車人永遠都能把天給聊死。而他此刻的冷淡平靜，更是能讓霜影的能量液壓莫名地直線上升。他能有什麽事？還要賴在赤鐵堡不走，難不成就是因為那個長翅膀的粉耳朵？
    霜影不自覺地捏緊拳頭，又冷不丁向他手臂上的那個“m”形標誌望去。須臾間，她終於想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圖案——埃羅匹斯公館，被稱為“墨諾拉太太”的那位老夫人的仆從們，就統一在手臂上刻著這樣的標誌。
    “你在埃羅匹斯公館做事？”霜影皺起眉頭，近乎是質問的口吻。
    “嗯。”縱火點了點頭。
    霜影並不知道，之前在塗加山做苦工時，縱火的勞工合同便由彈帽工頭登記在墨諾拉太太名下。她無法將赤鐵堡的古老貴族與千裏之外的玄極城的窮小子聯係起來。
    “你好歹也是代表玄極城參加過征召終試的，竟然甘心去當一個老婦的傭人！”霜影隻覺齒冷，偏過頭去不願再看縱火一眼。
    從開始的冷嘲熱諷，到此刻的怒形於色，仍未能使縱火平靜的語氣有所改變。仿佛，他已經對她的曲解無動於衷了：
    “我還有事，告辭了。”
    “你……”望著縱火轉過身去的熟悉背影，霜影也不知是氣急敗壞還是嗤之以鼻，隻能重重地哼了一聲。
    在種種負麵情緒的驅使下，灰玫色的女汽車人愈發不甘心，於是忽然不加思索地開口道：
    “看不出來你還……老少通吃。”
    霜影齒間的冷笑被嘩然的雨聲吞沒，聽到這話的縱火顯然在原地怔了一下。盡管遲滯了片刻，他仍然無言以對，也沒有回頭。
    利落的變形後，黑黃色跑車形態的縱火駛入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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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話太過分了。”
    探長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霜影卻仍木訥地愣在那裏。在脫口而出的一瞬間，霜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隻是她一貫桀驁執拗，不願收回。
    以前也不是沒有對縱火說過難聽的話，再說幾句又怎樣？而且，霜影認為自己並沒有說錯。
    可憤懣的怒火卻始終充斥著女汽車人的火種，幾乎要在她的身體裏爆裂。
    “那又怎樣？！”霜影瞪了在後頭偷聽的探長一眼，眼神輕蔑，語氣更是不屑。
    赤鐵堡-反抗軍營地-北部射擊場/**:**
    在照常來到北部射擊場訓練之前，艾露伊已經預感到霜影會因為她說謊逃課的事情而勃然大怒。
    她暗暗地想，如果霜影知道自己對她無比崇拜和敬愛的領袖先生做出了那些狂妄的舉動，不知道她會不會一怒之下挖出她的火種呢？畢竟在領袖衛隊的所有成員看來，超級領袖是如此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存在。
    然而，就是她這樣一個卑微的外族難民，在黎明之城的女汽車人戰士跟前一直都低眉順眼、唯唯諾諾的矽基弱藻，卻如此不知廉恥地冒犯了他們聖潔的至尊。
    當麵跪拜臣服，背地裏卻輕慢褻瀆……嗬，雖然可能無法承擔後果，這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卻意外地讓小精靈覺得十分痛快。而正因為有了這種病態的滿足感，艾露伊也並不在意脾氣火爆的女師父會用什麽樣的方式懲罰自己了。
    然而小精靈沒有預料到的是，霜影竟連一句責怪的話都沒罵出來。
    清雨影響了視線，女汽車人戰士隻是冷冷地命令艾露伊進入室內格鬥場訓練。當小精靈裝備好輕淬短劍，預備請師父授課的時候，卻發現她並沒有進來。
    霜影站在雨中，雙拳緊攥，背影陰沉，一動不動，一言不發。艾露伊都覺得與其這樣，她還不如按照套路把自己劈頭蓋臉教訓一頓呢。
    霜影今天究竟為什麽會一副精神恍惚、魂不守舍的樣子，艾露伊實在是猜不透。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小精靈還是收好短劍，然後歎了口氣走到雕像似的師父身邊去。
    “師父？”站在霜影側後方的艾露伊踮起腳，努力抬頭試探著向一臉陰鬱的女汽車人問道，“你怎麽了？”
    霜影好像宕機了似的，既不回頭也不說話。
    雨珠劃過小精靈暖橙色半透明的防水護目鏡。小精靈鬱悶地眨了眨眼，以為是雨聲太大霜影沒有聽見，便加大了音量：
    “師父，今天還訓不訓練啦？”
    仍舊沒有收到回複。
    真是太奇怪了，按照往常的性子，霜影可是沒有一天不罵她的。這倒也不像是她和領袖先生的秘密被發現什麽的，更像是女汽車人自己受了什麽刺激似的。
    艾露伊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便乖乖地抱著那把粒子狙擊槍，老老實實地站在師父身邊，同她一道淋著雨。
    不同於成分複雜的濁雨，清雨對塞伯坦人的機體並沒有什麽損害。既不會鏽蝕外層甲質，也不會影響機能運作。不過，如果長時間泡在水裏導致能量液過度降溫的話，就算是鋼筋鐵骨也是有可能會感冒的。
    “你……嗎？”
    隱隱約約的，霜影似乎說了些什麽話。雨聲太大而她的聲音太小，艾露伊連忙湊上去：“什麽？”
    “你是腦殘嗎？”
    小精靈愣住了。
    雖然也是出於好奇和好心想關心一下女師父的心理狀態，可艾露伊早該知道的，這個脾氣暴躁、性格衝動、除了超級領袖誰也不放在光學鏡裏的女汽車人壓根就不想搭理自己。
    “我真受夠了，”霜影又低聲嗬斥了一句，“你自己不會練嗎？！”
    “我——”
    “夠了！”霜影轉過頭來，衝著眼前陰魂不散的長翅膀的粉耳朵橫眉怒視，“下課了！”
    說完，不等懵怔的小精靈回應，灰玫色的女汽車人戰士便迅速地變形為了載具形態。
    艾露伊急忙退後，免得這一番動作將自己撞倒。擁有火焰形狀塗漆的流線型ul跑車在雨中發出了沉重的引擎聲，接著便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地上的雨水被猛烈地濺起，還是潑灑了精靈一身。
    她到底是怎麽了？望著撞壞了一枚燈柱的跑車消失在視線中，艾露伊深吸了口氣，又百思不解地摸了摸腦袋。該不會她真是被自己的逃課氣到了，所以也用曠課的方式來懲罰她吧？
    赤鐵堡-星古衛圖書館-十二樓/**:**
    黎明之城……是一個什麽樣的城邦？
    據傳那裏律法森嚴，所以才培養了大批的汽車人精銳。霜影就是在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所以才戰無不勝。
    也一定是因為被墨守成規的社會風氣所壓抑，才養成了霜影這捉摸不透的怪脾氣。
    小精靈在露台的閱讀桌旁托著腮，隨意地翻閱著一本名為《塞伯坦城邦發展史》的卷軸。露台之外的帝都燈火輝煌，在雨幕中構成一道斑斕而迷離的景色。灰蒙蒙的天穹與塔樓連成一線，塔樓頂布滿尖銳的引針，閃爍著著夢幻色彩。
    就像昨夜對空雲台的圓形舞場裏的那些燈光秀一樣。
    小精靈沒有心思去猜霜影是怎麽了，卻總是會忍不住回想起昨晚遇見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蒂寧女士”。霜影已經是她望塵莫及的強者，而這位“蒂寧女士”看起來竟然比霜影還要神采英拔、意氣風發。水藍色的塗漆讓她看起來美麗溫柔，金色的護甲又顯得她高貴典雅。
    這樣一個女汽車人，站在超級領袖的身邊才算得上與他相配。他們也出席了那場舞會，作為瞭望台上的尊貴嘉賓。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們也許還會共舞一曲。
    可是！這和你一個外族難民有什麽關係呢？艾露伊啊艾露伊，你在做什麽呢！不用訓練，就可以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發呆了麽？
    小精靈晃了晃腦袋，抖了抖耳朵，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閱讀和學習中來。可手中的這本卷軸隻描寫了內戰之前的曆史，並未記載現今的各邦領主。於是她摸了摸下巴，在難以抑製好奇的火種驅使下，將扣在桌邊的那台平板瀏覽器拿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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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絡中的信息比書裏還要繁多，輸入“蒂寧女士”，加載出的條目簡直成千上萬。出於一種莫名的心虛，艾露伊還特地抬頭望了望四周，確信附近沒有別人才敢點擊前排的幾條——
    這是一些論壇討論。
    “蒂寧女士和prime都來了，鐵堡軍院這排麵，嘖嘖嘖。”
    “誰都知道，蒂寧女士隻是看在prime的麵子啦。”
    “你懂什麽，蒂寧也是鐵堡軍院校友。”
    “那你知道蒂寧為什麽叫蒂寧嗎？”
    ——這條回複引起了小精靈的特別注意，於是她捧起瀏覽器繼續往下拉——
    “‘吾王安寧’。”
    “我知道，是吾王安寧的意思！”
    “什麽意思？誰給解釋一下？”
    “就是說，蒂寧原來不是叫這個名字，至尊繼位的時候，她才把名字改成蒂寧。蒂寧就是‘帝寧’，意思就是‘吾王安寧’。”
    “火種源呐，這也太甜了吧！”
    “磕到了磕到了vvvv他們什麽時候結婚？”
    ……
    艾露伊越看越頭痛，隻覺得腦袋一片混亂，一種梗塞火種腔的酸楚也不斷上湧。胸前忽然堵得要命，即便是急促地喘息也緩解不了。
    平板瀏覽器被“啪”地一聲合上，這些真假不知的閑言碎語卻依然在她的眼前和腦中不斷浮現。
    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拜托……有必要去關心這些超級領袖的私事嗎？她隻是渴望他的憐憫而已，難道還想著要得到他的全部嗎？艾露伊深深地呼吸，試圖平複心情。
    可她哪裏做的到？
    她又打開手中的瀏覽器，本想匿名向這些網友打聽更多執政官與超級領袖的過往，卻又糾結地關掉了。即便有什麽，即便是風流韻事，都和她沒有關係！再了解下去，隻會令她的火種根本無法自控地體會到痛苦和焦慮而已。
    除了憐憫以外，她已不會再奢求任何東西。可怎麽連光學鏡都那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