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咕……布咕……”
    牧雲第一次知道布穀鳥也會在晚上叫。
    事實上他以前也沒聽說過這種鳥。
    他靜靜地看著麵前離自己不到一丈遠的地方，躺著的一具屍體。
    屍體渾身濕漉漉的，在淡淡的的月光下泛著點點白光。
    因為剛剛從水裏撈出來，這是一具溺死的屍體。
    這具屍體是師傅剛從江裏撈起來的，應主家要求找到屍體之後就火化，拿回骨灰就可以。
    這一單可得二十塊大洋。
    在這種年代是最高收入了。
    沒錯，牧雲的師傅是一個撈屍人。
    而此時牧雲的心裏卻含媽量極高。
    她媽的，我這是在哪兒啊？
    因為他……穿越了！穿越就穿越吧，還穿到了這種地方。
    從一些紛亂的記憶片段中，牧雲知道這個世界軍閥混戰，赤地千裏，妖魔鬼怪嗜血索命。
    沒錯，這就是九叔的世界。
    穿就穿唄，也沒什麽了不起，現在不就興這個嗎？
    可讓人罵娘的是，他竟然沒有穿越到九叔的身邊，而是成了一個撈屍人的徒弟，今年才九歲。
    牧雲從記憶中得知他小時候不慎失足落水，順水而下，被一個撈屍人救了。
    撈屍人看他命格夠硬，八字夠損，所以就收他做了徒弟。
    靠著撈屍人給他口飯吃，才不至於被餓死。
    這種年代餓死的，冤死的，被人無辜殺死的人不計其數。
    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那些溺水的人更多，所以在這種年代從事撈屍這一行業還是挺有搞頭的。
    隻是這一行晦氣，危險，平時根本沒有人願意和他們來往。
    但再不好吧，錢賺的多，有吃有住還行善積德。
    前天師傅接了個活，說有一男一女半夜私奔，女的是有夫之婦，男的是有婦之夫，兩人私奔跑了。
    這不是扯的嗎？純純就是吃飽了撐的。
    這年頭有個老婆就不錯了，吹了燈誰特麽不一樣，誰也不比誰少點啥。
    兩人跑到江邊準備渡船，隻要順江而下他們家人就找不到了。
    要不說背良心少做，報應來的就是快。
    沒想到船在江心裏遇上了風浪，小船傾覆兩個人葬身江底。
    這撈屍人的生意不就來了嗎？
    牧雲饞紅燒排骨了，師傅答應等做了這一單，帶他去好運樓吃一頓。
    這男的一家可是有錢人，就請他們把屍體打撈起來，入土為安。
    所以師傅就帶著他和師兄吳永，順江而下到了這個死水灣。
    這裏水流緩慢了很多，估計屍體被衝到這裏來了。
    師傅帶著師兄下水，很快就撈起了一具男屍。把它擺在岸邊，讓牧雲在這裏看守。
    牧雲看著這具屍體心裏已經麻木了，雖然他自己雖然剛穿越過來的，在他的記憶裏，自己從幾歲開始就和屍體接觸了。
    他們在江邊搭個窩棚住，人住。
    在旁邊的一塊巨大的岩石底下，終年見不到太陽的地方弄了一個養屍池。
    被撈起來的屍體家屬一時半會兒趕不到，就要將屍體放在這極陰極寒的地方，才不至於迅速的腐壞。
    一開始的時候，牧雲還很害怕，死活不敢靠近養屍池。
    現在都九歲了，早就已經看習慣了。
    但怎麽說也是一具屍體，在他旁邊兒坐著確實讓人不舒服。
    這時，不遠處的江麵，“嘩啦”一聲，師傅從水麵下冒出了頭。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渾身濕漉漉的朝往岸邊走，他腰上係著繩子空空的。
    沒有撈到那具女屍。
    牧雲站起來喊一聲“師傅，沒有撈到嗎？”
    他們第一次下水，發現兩具屍體都在水底。
    但那句女屍被一堆水草纏在了中間，很難把她拿出來。就隻把男屍拉了上來。
    這已經是師徒倆第二次下水了，如果第三次再撈不起來，規矩就是要放棄不再撈了。
    給再多的錢也不撈了，怕沒命花。
    師傅走了過來，他大口的喘著氣說“不行，撈不起來，女屍旁邊的水草很多。”
    師傅身後的水麵又嘩啦一聲，露出一個頭，從水裏爬起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
    這就是牧雲的師兄，叫吳永。
    也是師傅在收養的徒弟，給他口飯吃，才不至於餓死。
    到了現在跟著師傅撈屍，已經成了師傅的得力助手。
    他喘著氣對師傅說“師傅，那女士……”
    “嗯！”師傅看了他一眼，眼神伶俐，讓他一下子就閉了嘴。
    這也是禁忌，不可隨便亂說。
    這一行禁忌本來就多。
    到現在為止牧雲也沒記全，反正他還沒到跟師傅下水撈屍的時候。
    “師傅，你要是累的話休息一下吧，讓我跟師兄下去。”
    牧雲生的本來就招人喜歡，嘴甜，雖然有時候有點刁，但師傅一看到他可愛的樣子，什麽氣都沒有了。
    這就是長的好看的重要性。
    他要是長個歪瓜裂棗，早就墳頭草比他自己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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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已經五十多歲了，年紀大，奔波一輩子。常年跟水打交道，要是一不小心可就把命給搭上。
    師傅看著大眼萌萌的徒弟，笑嗬嗬的說“你還小，下水的事慢慢再說吧。”
    牧雲不服氣，腦袋一偏說“你不要以為我還小，我潛水可是一點兒都不比師兄差。”
    師兄也笑說“對啊，小雲最近很努力的，他在水裏能憋很長時間。”
    師傅在火堆麵前坐下烤了一下，把手上的水烤幹，抬手摸了摸牧雲的頭說“這不是憋氣的問題。要是普通的屍體讓你練練手也可以，但這具是女屍，而且被水草纏住了。”
    師傅頓了頓接著說“再說，我不打算讓你也做這行了，等我們攢夠了錢就搬到省城去，以後不幹了。，可今天這具女屍……”
    師傅說到女屍的時候麵色凝重，牧雲也知道撈女屍禁忌就更多。
    休息片刻，師徒倆再次下水。
    臨行之時，師傅說“這次是第三次了，撈不上來就放棄。”
    師傅下水之後，師兄腰上帶著一根摻進了黑狗毛的繩子。
    他正要轉身下水，可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對牧雲說“小雲，剛才我想跟師傅說那具屍體是站著的，師傅上來之後他就站起來了。”
    “站起來怎麽啦？”牧雲不解的問“站起來怎麽啦？”
    牧雲眨著星眸，好奇的看著師兄。
    “你就別問了。”師兄似乎想歎氣，但忍住了。
    有人說，歎氣會讓人倒黴。
    撈屍人最不想的就是倒黴，一倒黴意味著就是死。
    “如果我們下去有什麽凶險的話，你趕緊跑。你跑回家去，我這些年跟師傅攢了些錢，本來想娶個媳婦的。
    “現在看來沒機會了。如果你能回到家裏去，我把錢埋在房子後麵那個石頭旁邊得一個瓦罐裏，你去把它挖出來，也能養活你自己到長大，但是千萬記住，財不可外漏。”
    牧雲聽著，眼中一片迷茫。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完全懂。
    他伸手一把抓住吳永的說“師兄，既然危險，你們就不要下去了，這錢我們不要了，紅燒肉我也不吃了。”
    吳永嘴角一笑，眼中也有淚光。
    “傻孩子，撈屍人不隻為了錢，也是有責任的。責任就是讓他們回家，要盡力讓他們入土為安。記住師兄的話。”
    說完轉身下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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