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您好。”向淩風出於禮貌點頭回複道，“現在看來，我…我確實是無家可歸，這裏的環境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當無家可歸四個字出現在話尾，他竟然真真切切地感到從左心房到喉嚨處的地方有些堵塞，難以名狀的悲傷想要從眼眶裏迸發而出。蕾娜看出了向淩風有些苦澀的神情，也伸出手和那位老人一樣搭在了他的肩上。
    圍觀的眾人麵麵相覷，無人開口。
    “好孩子，爺爺接你回家。”老人的慈愛的聲音再次入了向淩風的耳朵，向淩風的眼淚終是沒有奪眶而出。他看向老人無比和藹的臉龐，也看了看蕾娜臉上擔憂的神色，這一瞬間他覺得，或許跟著兩人回到所謂的家會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不行，楊老，這孩子來路不明，還是等神甫來，再做打算吧。”旁邊一個年輕男子突然站了出來，語氣誠懇但有些強硬地說道。老人不知是否聽見了那位男子的話語，臉上表情未動一分，隻見他一手拉著向淩風，一手拉著蕾娜，沉默著就往教會禮堂大門的方向走去。那個男子還想出口，卻被老婦人打斷了，“算了，老楊頭家離這裏很近，神甫來就直接去他家裏好了，我們繼續水神節的節日祭典吧。”老婦人說出這句話就沒有人再多言語，紛紛表示默認。
    向淩風也任由老人拉著小手，走出了教堂。出了大門，黑色襲來，他才知道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夜空掛墜著繁星，美麗且熟悉。一旁的蕾娜突然笑出了聲，這小姑娘變化莫測的表情引得向淩風投過去好奇的眼神。
    “怎麽了？我很好笑嗎？”向淩風問著，心裏在想，這姑娘的反應怎麽這麽獨特。
    “不是不是，僅僅是開心。”蕾娜傻笑著，也像向淩風剛剛一樣仰望著夜空，夜空的黑像是舞台劇背後的背景台，那些星星作為主角閃爍著五彩的光。
    果然和那位老婦人說得沒錯，出了教堂門直走，第一個街道口右轉沒幾步就是老人和蕾娜家的小院，那小院的正門是竹編的兩扇開合的樣式，旁邊的籬笆參差有序，抬眼望去幾簇差不多一個成人高度的植物在晚風中搖曳著。
    “看，那是快開花的冬葵！小風，我們要到家了。”蕾娜一邊高興說著，一邊鬆開牽著老人的手，歡快地向前跑著，想要提前一步到家。
    到了正門前，“孩子，肚子餓不餓？”老人問著向淩風。
    不知道之前是不是在教堂的原因，在那緊張和夾雜著對未知世界茫然的情緒下，向淩風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就教堂到老人家裏的這段路，他那負麵的情緒被夜色，被星星，被晚風給消散了，這時，腸胃的空洞感這才慢慢傳來。
    “嗯…”向淩風輕輕點頭，摸了摸小肚子，而後就感覺到老人拉著他的手似乎又攥緊了一分。
    “好。”向淩風被老人拉著走過那竹門，離得近了，他才仔細看清那冬葵的全貌，細長的莖身浸入了土壤，剛剛超過籬笆的部分兩邊向外伸展出翠綠的葉，再往上走，就是它扁闊圓形的花朵。那幾棵冬葵相互擁簇著，你爭我搶地似的在沐浴月光。
    在那團冬葵之後是一方池塘，老人停在池塘邊，“孩子，爺爺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青鯉湯。”向淩風踮起腳尖，看著那平靜的池麵，腦海中已經在想象青鯉湯是什麽滋味和模樣了，月亮的身影在水上發暈，隱約可見的泛著淡淡青光的幾條鯉魚在池底蕩漾。除此之外他還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模樣，小臉白皙得有些可怕，一頭被海水打濕，幹了之後亂糟糟的黑發，這樣子看起來隻有個八九歲。
    正當向淩風若有所思著，突然一杆木矛朝著魚尾破空而去，那鯉魚掙紮地拍起了幾朵水花，水花濺起的漣漪把水中向淩風臉龐的倒影打散了。
    向淩風顯然被老人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並沒有表現出來，那一瞬間的動作很難想象是眼前這位感覺能被秋風吹倒的老人做出來的。
    這世界愈發陌生了，教堂，街道，冬葵，還有眼前這位老人，都很陌生。向淩風跟在老人後麵，仰望著黢黑的天空，每捉到一隻星星時，他的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就猛地跳動一分，一切都傳來不太真實的感覺，唯有黑夜如不可多得的記憶中一般真實。
    “好了孩子，咱們進屋吧。”
    “嗯…”眼前這位老人語氣溫和，還有一種家人之間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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