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楚澤雲夢 二十六 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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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碧玉!
    不料宇折眉當真點點頭,道“確實是管多了。”
    “好好好,管多了,以後不管了。”謝流塵心道她大約真是醉了,怎麽今日醉得這樣快?也無暇多想,順口應著她的話,又道“你隨身跟著的人呢?快叫他們出來,侍候你回去。”
    “大哥,你真不管我了?還要趕我走?”宇折眉一雙橫波目中忽然流下淚來“大哥,你為著紅袖招的事情在生我氣麽?”
    聽著她前半句時,謝流塵還待分辨,待聽完後半句,謝流塵隻覺無力。看來這丫頭真是醉了。
    半晌得不到謝流塵回答,宇折眉又道“大哥,我不喜歡你去那種地方,我錯了麽?你生氣了?那以後你要去便去吧,我決不會再攔你。”
    謝流塵隻覺頭大如鬥“這都是哪年的事了?你怎麽淨記著這些有的沒的?”
    “不管哪年,我可都記著呢!”宇折眉聲音變得幽幽地,道“當日我說我喜歡你,你說你隻拿我當妹妹,我說你不可以試著去喜歡我麽?你說日後你會像你父親一樣,找到一個真心人,不離不棄,不二娶,相守到白頭。”說著說著,她聲音突然又變大了“可是沒過多久你就跑去眠花宿柳了!”
    幸虧周圍並無旁人,否則自己的一世清名啊……謝流塵歎了口氣,無奈道“折眉,你是從哪裏學來這些話的?”
    宇折眉不理他,兀自絮絮道“原來你那什麽‘願得一心人’都是假的!是騙我的!”
    謝流塵十分無奈,道“那怎麽能比?”
    “為什麽不能比?你寧可親近她們,親近煙花女子,也不肯親近我,難道我比那些女子還不如麽?”
    原來如此。聽到這裏,謝流塵總算明白了,看來此事是宇折眉心中的一個結,不若趁著此刻醉酒時說清楚,否則日後她想起時,少不得再次糾結,又不好開口問起。
    在女子麵前說起這種事十分不雅,謝流塵猶豫再三,心道若不趁此時說明白,日後多半會更加尷尬,心一橫,硬著頭皮道“這個……少年之時一時好奇麽,況且銀錢往來,出了門便一拍兩散,又沒有誰對我如何地芳心可可,怎麽說是騙你呢?”
    宇折眉半醉半醒之際,將他的話聽入耳中,想了一想,拋開平日矜持,道“如此說來,你同她們並無情意?”
    “情意二字,哪兒有這麽容易得的?你想我統共才去過幾次?你說不許我去之後,我可還去過?”
    宇折眉想了一想,道“確是如此——不過你那話說錯了,怎麽沒有人對你芳心可可?除了我,還有公主,還有多少帝都之中的閨秀,你都忘了不成?”
    “若真忘了倒好……”謝流塵低聲道。
    偏偏宇折眉耳尖,聽得清清楚楚“忘了怎麽好?不能忘,一點也不能忘!‘帝都謝少,豐神俊秀,駿馬馳光,踏光掠影,紅衣白馬,見者傾心’。你那麽神氣的模樣,怎麽能忘?大哥,你還記不記得那年,你同硯之哥和蘇小三打賭,說你能一字不差寫下阮籍的《詠懷》,他們都不信,說一共九十五首,你怎麽可能全記住?後來你真用柳體將這九十五首《詠懷》一一寫下,你寫一首,我翻著阮步兵集幫你對一首,從早晨直寫到午後,果然一字不錯。”說著,她麵上露出微笑。
    回憶起那時的趣事,謝流塵亦微笑道“的確有這件事。”
    “我還記得寫完後硯之哥笑了笑,說果然不該和你打賭。蘇小三的臉卻都變得綠了。”
    “因為他拿他的二十壇酒和我打了賭,這下全賠了,他這個自稱‘愛酒不愛多飲酒’的酒癡,自然要心痛了。”
    “可是後來你也沒有將那二十壇酒全拿光。”
    “嗯,我留了兩壇給他。他抱著酒壇那模樣我現在還記得。”
    宇折眉不勝懷念地說道“不知日後我們還能不能再聚到一塊兒,再有往昔的樂事?”
    “你怎麽今日盡說些喪氣話?”謝流塵道“待你回到帝都,我們再一起到十裏亭外吃桂花粥去。”
    宇折眉笑了一笑,道“嗯。這麽多年,還是沒能從老板口中問出他的粥倒底加了什麽,怎麽會那麽香。不知今年能不能問出來?”
    謝流塵亦笑道“到時你這天下第一美人朝他笑一笑,他肯定什麽都告訴你了。”
    “難道以前我不美麽?”
    “當然美。”
    “那我都衝他笑了多少回了,為什麽他還是不肯告訴我?”
    “這……銀子總比美色來得重要吧?”
    “想不到大哥你也會說這麽市儈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大笑起來。須臾,宇折眉斂容正色,道“大哥,我已想明白了。但我以後還是想要繼續穿紅衣、戴金釵,可以麽?”
    謝流塵看著她,微微一笑,他不笑時麵容冷傲難以親近,笑起來時卻如春回大地,令人流連不已“你這麽打扮很好看,怎麽不可以呢?”
    宇折眉緊緊捏住拳,麵上卻笑道“多謝大哥——大哥,我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麽求不求的,你隻管說。”
    “若日後我宇折眉有對不起謝大哥謝流塵你的地方,”宇折眉牢牢看定他的臉,一定一句,緩緩說道“請你千萬不要原諒我。”
    謝流塵聽她說得鄭重,不由愣了一愣“你會有什麽事對不起我?”
    “大哥對我很好,非常好。但我卻做了對不起大哥的事,這當然不應該原諒!”
    謝流塵隻當她是杞人憂天,笑道“若真有那一天,我相信你也是萬不得已,又怎會怪你?”
    宇折眉搖搖頭,道“如果大哥不答應,我心中不安。”
    謝流塵還待再說什麽,見她一臉堅決,想來隻是小女孩突發奇想而已,便隨口道“好好,我不原諒你。”
    “請大哥務必記得這件事。”
    謝流塵見她麵上潮紅,隻道她是醉後的固執。同喝醉的人有什麽好講理的呢?他笑道“我一定記得。”
    宇折眉又定定看他半晌,道“大哥一定要記得。”
    正當謝流塵為宇折眉這少有的重複一句話心中微微疑惑之時,廂房門忽然開了,一句青衫挺拔的青年走進屋中,向謝流塵行畢一禮,道“郡主醉了,屬下這便送郡主回客棧去,請駙馬見諒。”
    謝流塵從未見過此人,便問道“折眉,這是你帶來的侍衛?”
    宇折眉亦盯著來人端正的臉看了半日,嬌笑道“他怎麽是我侍衛?我請得起這尊大佛麽?”
    謝流塵疑竇頓生,轉頭向那青年看去,卻見他拿出一個銀製蓮座令牌來,道“此牌是郡主上路前親手發下,郡主既然對屬下不滿,便請收回。”
    宇折眉看了一眼那令牌上大大一個篆體的“滄”字,聲音忽然變得冷淡“我不過隨口說一句,你哪裏來這麽多話?郭旗,不要以為你武功高,我便非要你這多嘴的人做侍衛不可。”
    “屬下不敢。但郡主久耽於外確是不大安全,郡主萬金之軀,懇請郡主多加思量。”那被喚作郭旗的男子沉聲答道。
    謝流塵在一旁聽他二人對答,心中已大致有數,心道定是這姓郭的侍衛多勸了宇折眉幾句路上不要耽擱之類的話,便惹得宇折眉不高興了。當下便道“折眉,在外麵確該多加小心。”又向郭旗道“怎的連個丫環也沒有?你一個男子,怎麽侍候?”
    郭旗低聲道“已在樓下備下軟轎。”
    “這也罷了。”謝流塵點點頭,道“折眉,快回去歇著吧。待我此間事一了,咱們帝都再會。”未完待續推薦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