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楚澤雲夢 五十二 謝孟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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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碧玉!
    經過一番急馳,謝流塵一行二十餘人比原先預計的提早了一個多時辰趕到青石城。
    遠遠看到城門,一行人便放緩了步子。隻是隨著越走越近,卻看到城門緊閉,而城中竟然安安靜靜,什麽聲音也沒有傳出來,一時間不免疑惑橫生。
    千州算是九州中較繁華的州郡之一,一路行來,處處皆是繁華景像,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現在來到千州首府青石城,按說應該是繁華熱鬧更加上一倍才是,怎麽會這麽安靜?都漸漸接近城門了,還是聽不到什麽聲音。
    隨行的官吏皆驚疑不定,開始交頭接耳。最後眾人走到城門前十餘步時,便不約而同地紛紛止步,看著那緊閉的城門,議論之聲越來越大。
    這一群人裏官職最大的一個吏員出列,向單馬立於隊伍最前麵的謝流塵說道“駙馬爺,您看這……怎麽辦?”
    謝流塵冷聲道“難道他淮安王還敢私閉城門,不納禦使不成?給我敲門去!”
    那吏員遲疑道“駙馬,此舉恐怕不妥,許是另有陷情……”
    “那你們說怎麽辦?他不開門,我們就隻在外麵幹看著?”謝流塵喝道“護衛出列!敲門!敲到裏麵的人開門為止!”
    五六個官吏對視一眼,心中所想俱是一樣此行駙馬最大,做決定的是他,萬一將來出了什麽事兒,找的也是他。就算有什麽變故,有他這個顯眼的目標在,那淮安王想來也不會找他們這些小角色的麻煩。
    主意一定,便向兩邊退開去,讓出一條路,讓隨行的護衛們打馬向前。
    十多名侍衛衝到城門下,紛紛下馬來,剛準備拍打城門時,緊閉的二丈四尺高的桐木包鐵大門忽然毫無預兆地打開了。
    城門緩緩開啟,逆光之中,一位錦衣玉冠的青年緩步而出,揚聲說道“小王恭迎禦使者大駕!”
    侍衛們慌忙避閃到一邊,下跪行禮。謝流塵沒有下馬,筆直地坐在馬頭上看了他一會兒,道“既知是迎接禦使,為何不跪?”
    孟優壇笑了一笑,聲音中滿是不解“小王以為,皇上免去小王麵聖時的跪拜之禮,已是天下皆知之事。怎麽今日不過接個禦史,卻要下跪了?”
    一旁的吏員臉色一變,張口就要喝斥,卻被謝流塵抬手止住。
    隻見謝流塵翻身下馬,道“既然皇上有此恩典,那是謝某寡識了。還請王爺莫怪。”
    “好說好說。”孟優壇笑得洋洋得意。
    謝流塵接過旁邊官員遞來的錦盒,拿起明黃的卷軸,並不立即展開,而是先大聲道“聖旨在此,著淮安王孟優壇接旨!”
    孟優壇臉上笑意一僵,恨恨瞪向謝流塵。
    謝流塵恍然未見,又大聲說了一遍“請淮安王孟優壇接旨!”
    看著對方一臉不忿地跪下伏拜,三呼萬歲之後,謝流塵方展開手上卷軸,朗聲念道“昔日先聖有雲,禮者,極人道也,所以緣人情而製禮也;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惡而率善也。朕今驚聞淮安王者,禮製逾越,擅為法令,驕奢淫逸,橫行州郡。朕心實痛之。然念爾年少失怙,無人督責,情有可原。今特著禦史至此,督促爾改過陋習,明禮嫻令。悉汝心,戰戰兢兢,乃惠乃順,毋侗好軼,毋爾宵人,維法維則。書雲‘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後羞’。汝其戒之。”
    語畢,孟優壇再拜伏首,道“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爺請起。”謝流塵將聖旨放回錦盒,待他起身,遞與他,道“皇上的旨意,王爺可明白了?”
    “有勞謝大人,小王聽得明明白白。”孟優壇又恢複之前那種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謝大人遠道而來,實在辛苦。”
    “為皇上分憂,是臣子本份。”一邊打著太極,謝流塵一邊暗中觀察對方的臉色,卻並未找出預想中的憤恨、不甘、怒氣……反倒是笑容滿麵,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
    謝流塵不禁奇怪起來。按他原先的預想,這位王爺聽到聖旨之後要麽哭訴自己如何冤枉,一定請禦使大人仗義執言,稟報與皇上,千萬要洗刷掉自己的不白之冤;要麽驕狂不可一世,冷笑一聲,直接就開罵。
    然而孟優壇的反應卻是最奇特的他聽完那道叔責的聖旨,起身後又是笑嘻嘻的一張臉,仿佛那道旨意並不是責備他,令他改過;反而是褒獎他,鼓勵他好好做下去。
    這個人……難道不是傳言中那麽輕浮,反而城府極深?
    孟優壇並不知道謝流塵的肚皮官司,他微笑著側過身,比個手勢,道“駙馬請。”
    “王爺客氣了。”謝流塵將手中韁繩丟與身後跟上來的小七,大步向城中走去,毫不客氣。身後一隊人馬見他舉動,連忙跟上。
    甫一入城門,饒是謝流塵也不免愣了一愣,臉上悄悄變了顏色。
    進入城中便可看見滔滔河水,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是臨水而築。而城門之後是一塊約三丈見方的平地,分為三條路側麵的窄道往城牆左右兩邊延伸下去;而正對著城門的正道卻是一架筆直的漢白玉的橋,架設於河水之上,一直往前方鋪陳開去,粗略用眼一掃,約有十多二十丈長,算是少見的一座長橋。
    不說橋首橋欄上雕鑿的瑞獸是如何的玲瓏可愛,單看橋身兩側開設的淺槽,填充以泥土,其中遍植楊柳。若是春日走在其間,必定是遊絲千丈,柳絮飄飄的好景致。但現下也不差葉片早已脫落殆盡的枝條上,被人用綠絛裁成葉片模樣,串掛在枝條上。驟眼看去,幾可亂真。
    然而令謝流塵失神變色的不是這些。
    過了長橋,便是一處較寬的街道。兩邊是各色店鋪,門頭招牌一水兒的黑底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酒樓上挑起的酒旗不時隨風晃動,十分顯眼。單看這商鋪林立,便可想而知平日裏的熱鬧場麵。
    是可想而知。因為現在,這些店鋪都是關著門的,街上莫說人,連隻貓也沒有。
    還有腳下道路之上鋪陳的黃沙,極細,顏色極勻,鋪得十分細致,猶如一張黃色的畫卷,踏上去便留下一個淺淺的足印。那沙子鋪得不多不少,既不令人覺得太厚走路打滑,也不會因為太少落腳時發出刺耳的聲音,總之,恰到好處。
    這下子,那吏官再也忍不住,大聲衝孟優壇道“淮安王!謝駙馬不過是從四品的金吾衛統領,你為何要用閉市清城、黃沙鋪道的禮儀來迎接謝統領?你身為諸候王,難道不知此禮隻有接駕時才能用麽?!”
    “哎呀,正因為是謝駙馬,才配得上這等禮儀麽。”孟優壇以一種很無賴的語氣說道“這位大人,謝駙馬可是代表皇上而來?可是奉聖旨而來?既然謝駙馬代表的是皇上,小王用此禮,也不為逾過嘛。”
    那吏官聽得他這一番強詞奪禮的話,幾乎沒氣得昏過去,大聲道“謝駙馬隻是駙馬!與皇上萬乘之尊如何比得?莫說是駙馬,就是公主到此、太子駕到,也不得使用這皇上才該用的禮儀!”
    孟優壇道“可是,單憑謝駙馬這個‘謝’字,難道還當不得這一點禮儀麽?”說罷轉身謝流塵,語氣殷勤地說道“謝兄,你說是不是?”
    謝流塵道“王爺好意謝某心領,隻是王爺此舉逾禮,實在不妥,還請王爺先將這地掃淨,收回讓城中百姓閉門不出之令,謝某方敢入城。”
    “謝兄,小王一片好意——”
    “謝某心領。”謝流塵語氣中盡是堅決之意“但謝某消受不起。”
    一邊吏官便乘機道“王爺聽見沒?駙馬爺可是明白人,知道自個兒身份的。王爺這番好意,怕是白費了。”
    孟優壇像是未聽到他話中的暗諷一般,轉身向不遠處的隨從大聲道“沒聽見駙馬爺的話麽?還愣著幹什麽?快去找人來清掃街道!再鳴鑼通知城中所有人家,禁令取消!”
    不多會兒,便有十幾個人提著掃帚過來,開始清掃。一時間塵土飛揚,風又是向著城門這邊刮的,幾人猝不及防之下,均被嗆得咳嗽起來。孟優壇舉起袖子遮住臉,大聲喊道“停停停!沒眼色的東西們!”
    奉命趕來掃地的人不知所措地停下手,愣愣看著他。孟優壇壓下氣怒,麵上堆笑,向謝流塵道“謝兄,這些都依你的意思撤了,咱們就別站在這裏挨灰了,先入府再說,如何?”
    未待謝流塵說話,一旁那吏官又搶先道“不行!得等這黃沙都掃幹淨了再說。”
    孟優壇驚奇道“這位大人,你官拜何職?竟作得了謝兄的主麽?”
    此言一出,不但那官吏張口結舌,支支吾吾,連謝流塵也是臉色難看。方才這人說的雖然都是自己想說的,但他一口一個從四品、配不上、知道自個兒身份等等,著實刺耳得很。
    謝流塵不屑跟這種低階小官吏計較,看也沒看他一眼,向孟優壇道“如此,便有勞王爺帶路了。”
    孟優壇立時眉開眼笑,道“駙馬這邊請。”
    小七與眾侍衛見他走了,也跟上去。餘下幾個官吏,看看那吏員,躊躇一陣,也跟了上去。
    城門處隻餘下那吏員一人,一臉堅決地站在飛揚的塵沙之中,等街道上的黃沙都被清掃幹淨之後,才邁步向城中走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