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當廷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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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碧玉!
早朝。金鑾殿中。
金柱盤龍,怒目欲飛;雀替如翅,揚風欲揮。
七重丹陛之上,金漆蟠龍澡井之下,樓定石端坐於鏤空楠木金漆雕龍寶座之中,接受百官伏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俯視著跪拜的群臣,聲音威嚴有力“眾愛卿平身。”
“謝萬歲!”
例行的禮儀之後,便該進入今日的重頭戲。
是誰先開始呢?樓定石掃視過殿中的臣子,目光沉靜。
“諸卿有事上稟,無事退朝——”內侍拖長的尾音剛落,隨即便有一人出列“皇上,臣有本奏。”
“愛卿直言。”
出列之人便從袖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奏章念了起來。
奏章不長,沒有什麽繞圈子的廢話,那官員很快便念完了。將手中奏章放入內侍端來的鋪錦托盤中後,那官員行迄禮,站回列伍之中。
樓定石拿起內侍呈上來的折子。他方才已聽得清清楚楚,卻仍然又看了一遍,才放下問道“方才所言之事,諸卿以為如何?”
有臣子馬上出列,行禮說道“臣以為,劉大人所言極是。老臣看來,此事疑點頗多,皇上萬萬不可偏聽一麵之辭。駙馬從來以皇上之命唯聽,忠君愛國之心拳拳可見。又怎會起這大逆不道的念頭呢?”
聽他於“偏聽”、“駙馬”二字上咬得特別重,樓定石也不置可否,又問道“還有哪位卿家有話要說?”
“臣以為,兩位大人所說正切中事理。臣——”
“臣以為,此事確如劉大人所言,不合常理,疑點頗多——”
“臣以為——”
“臣以為——”
……
樓定石看著紛紛出列的官員,麵上不動聲色,就這麽聽著他們爭先恐後地說出大同小異的說辭。
忽然,殿外太平台上侍奉的內侍走進殿中,下跪行禮,口中說道“皇上,折眉郡主求見。”
正在滔滔不絕的一名官員頓了一頓,躬身道“皇上,此事正好與折眉郡主有涉,不知稍後皇上可否下令向折眉郡主問詢此事?”
樓定石道“卿所言正是。”說罷向旁邊的內侍頷首示意。
那內侍便拖長了嗓子大聲說道“宣折眉郡主覲見——”
聲音傳出殿外,又有一名內侍接著喊下去。如是幾次,殿外傳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聽不見了。
於這等待的片刻靜默之中,謝朝暉麵色淡然。旁邊的官員幾次偷眼看他的神色,卻看不出分毫端倪。隻得暗自在心中感歎,這謝尚書端的沉得住氣,兒子被係下獄時驚而不亂;如今眼看皇上將要收回旨意,屆時定有安撫封賞,卻還是不見他露出什麽喜色。
殿外遠遠傳來腳步聲。因為地勢的開曠與安靜,所以傳得分外遠。隨著聲音漸漸走近,可以聽出是個輕盈有力的聲音,足以想像出主人的風采。
有幾個因品級較低,而站在百官之尾靠近殿門的年輕官員,已忍不住悄悄往殿外看了過去。
但凡有資格入殿親睹聖顏的官員,就算你上早朝的日子不滿一年,也必定有人告訴過你,每年冬季,折眉郡主來到帝都後,總要於次日正式到金鑾殿中參拜皇上。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宇折眉很有名。
她有名的原因不但因為她是前朝皇族末裔,更因為她的容貌數年來豔冠華方,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
本朝對女子的禮教束縛雖不若前朝那麽嚴苛,但天家的公主卻不是輕易就能見到的。如今有這麽一位名副其實的天嬌貴胄,又是名滿天下的美人,自然引來許多人好奇關心。見過的想著再見一次,未曾得見的,隻盼冬季快快到來,好見上一麵。
隨著宇折眉越走越近,甚至已有幾位官員忘形地露出急切之色。
終於,一個纖細的身影在丹鳳門前停下。清晨的陽光將她的影子托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寶殿之中。
眾目睽睽之下,宇折眉神情自若,按郡主品級所穿戴的禮服與所佩的飾物華美端方,愈發烘托出她的高貴。襯著薄施脂粉的臉龐,那一種明豔生生令人不敢逼視。
先前引頸以待的幾個官員,在她這種華貴的美麗之下,油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一顆心幾乎要低到塵土之中。
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宇折眉,她的美明烈張揚,讓人見之心折,戰戰兢兢,唯恐褻瀆。
她徐徐行到丹陛階前,輕盈地拜倒下去“折眉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樓定石看著這明豔的女子,聲音比方才緩和幾分“平身。”
“謝皇上。”
“郡主遠來辛苦,理當多歇息幾日。但朕這裏卻有一件事,不得不請郡主解惑。”
宇折眉躬身道“能為皇上分憂,是折眉之幸。皇上切莫如此說,這可是折殺折眉了。”聲音清脆嬌美,如玉珠落盤,卻掩不住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人上之人的嬌矜。
樓定石向內侍看了一眼,那內侍便忙奉上錦盤,裏麵放了一疊奏折。
有離得近的官員偷眼看去,最上麵那一本正是前日謝流塵述職之時那吏員所上的彈劾奏章。
待樓定石向徐傑安示意,徐傑安便斜斜上前一步,問道“請問郡主此行,府中可曾安頓好了?”
“承蒙公公掛念,折眉臨走前已打點妥當。沿路也未曾有人傳過什麽緊急消息,想來府中當是一切安好。”宇折眉從容答道。
“四年之前葉楓一案,郡主可還記得?”
宇折眉簌然一驚,頓了一頓,低聲答道“記得。”隨即又略略提高聲音說道“葉楓妖言惑眾,其罪當死。”
葉楓是慶國宇氏舊臣,為著直言指摘本朝而死。於樓氏而言,他是該鏟除的異端;於宇氏而言,卻是一名忠臣。
而如今,宇折眉卻隻能說,他其罪當死。
自然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畢竟,如今已是樓氏的天下了。至多因為看到美人不自然的神情,有大膽的在心中悄悄嘀咕幾句罷了。
徐傑安仿佛沒看到宇折眉一瞬間僵硬的神情,繼續問道“請問郡主,葉楓獨子可是由郡主收養?”
“是……那孩子已無親族,是以才……但折眉當日已稟明過皇上。”
“郡主宅心仁厚,令人敬佩。”徐傑安客套一句,又說道“這孩子現在在郡主府中?”
宇折眉微微搖頭,道“折眉因憐他未曾出過滄郡,是以此次將他一並帶在身邊,以冀見識帝都繁華,開些眼界。”
此言一出,王鍾閣當即神情微變。樓定石似是不經意地往他那邊看去,恰恰止住他欲上前出列的步子。
徐傑安於這些暗流湧動似是全無所知,隻繼續向宇折眉問話“那郡主可還記得,九月初三時,郡主身處何處?”
現在是十月中旬,宇折眉封地滄郡距帝都不算太遠,往年她都是九月底動身出發,每年此時抵達帝都。
而今年宇折眉的回答卻有一點不同“折眉因聞寧州昆陽之中有冬來會,一心想去看看熱鬧,是以今年便提早出發。九月初那幾日,折眉正在昆陽附近。”
“哦?寧州離帝都也不算遠,為何郡主直到現在才到帝都?”
宇折眉道“因隨行的葉家那孩子水土不服,路上走走停停,耽誤了些時日。”
她話音剛落,冷不防一旁插入一個聲音“郡主確定?”
宇折眉聞聲回頭一看,認得說話的是王鍾閣,臉上不免有些疑惑。偷偷看了看樓定石的臉色,見他不置可否,才答道“王大人,折眉記得清清楚楚。”
這時,沉默半晌的樓定石終於發話了“看來確是事出有因。”
事已至此,王鍾閣一時失言,不好再讓別人出頭,索性出列躬身道“皇上,此事疑點甚多,單憑這一點也不能證明什麽。請皇上明察。”
樓定石頷首道“王尚書所言甚是。那麽,便將謝流塵帶來堂中,當麵說說,九月初那晚,他到底在哪裏。”
王鍾閣道“皇上,前日他便已說過,奉命出使,不敢有誤,皆是日日趕路不停。況且,諸多隨行官吏侍從,眾目睽睽之下,他能做什麽呢?”
樓定石淡淡道“王尚書,此事究竟如何,確非一麵之辭所能決斷。理當問個清楚才是。”
這話是剛才五族派係的官員反複說了好幾遍的,王鍾閣不意此時樓定石反而拿它來堵他的口,一時不好再說什麽,行過一禮,道“皇上聖明。”便又歸於列中。
早有人奉旨傳人去了。不多時,隨著一聲“啟稟皇上,謝流塵帶到”的通報,兩名著甲的侍衛一左一右,將一個人帶入殿中。
那人早已被除去外服,隻著一身月白的中衣,鬢發微亂,容色略顯憔悴,卻仍不減半分英俊。倒是另添幾分倔強,卻更顯得英挺張揚。正是謝流塵。
一旁的宇折眉一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早已暗中握緊了手,麵上,卻是一派平靜,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驚異無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