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廟堂高遙 四十八 孟謝同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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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碧玉!
孟優壇似乎真是被剛才那一幕震懾到了,一反剛到時大呼小叫的模樣。王鍾閣問了他幾個問題,他都有問必答,畢恭畢敬
問到謝流塵上月去青石之事時,孟優壇道“駙馬奉旨行事,小王聽皇命而行。無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唯恐有負聖恩
很正常的回答,但是,實在過於正常了
這話的意思是說,一切隻是奉命行事,再無其他。本來隻是一句客套得近於萬金油的話,但此時由孟優壇說出來,卻令人覺得別扭。因為按他的立場,實在很有必要將自己與謝流塵的交情說得再親厚些,這樣一來,才能坐實了謝流塵與他勾結的罪名
好在不合常理之事在此案中已不是一次兩次,王鍾閣聽罷他的回答,也不追問
而再問到那條謝流塵與他勾結欲有所圖的罪名時,孟優壇大呼冤枉
“這怎麽可能呢?小王向來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昭日月可證。多年來治理千州亦是秉公執法,既無冤獄之案,亦無逼索民財之事。小王與謝流塵以前雖見過幾麵,但卻隻是點頭之交。上月謝流塵去青石,小王也隻是遵秉聖旨奉命行事,與他更無私交!小王一顆心裏,全是忠君愛民之意,哪裏來如此大逆不道的念頭?定是有奸人暗中構陷,尚書大人可要查個明白,替小王討回公道!”
一番套話聽下來,王鍾閣有些不耐煩難道此人又要像那葉晨一樣,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然後反複要求朝廷替自己洗冤?
表麵看來,他們這麽說是與謝流塵站在一邊的。但問題在於,起先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樓定石捏造出來的,而被牽涉到的這兩人,顯而易見,也是受樓定石的指派。按常理來說,這兩人都應該使勁往謝流塵身上潑髒水才是。但事實卻恰恰相反,二人都是異口同聲地喊冤。但也隻是喊冤,先前那些證據,可是一樁都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仍舊指向謝流塵有娣疑
樓定石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多日來無法參透的疑問又浮上心頭,王鍾閣一時有些煩燥
心中急歸急,王鍾閣表麵仍然神色如常,令人看不出端倪,隻順著孟優壇的話說道“孟王爺一片赤誠,本官定會稟明皇上。”
“多謝尚書大人。”孟優壇臉上急切辯白之色褪去一些,露出一個略微有些討好的笑容
“此乃本官職責所在,孟王爺無需放在心上。”
“尚書大人高義,小王定當銘記於心”
這時,一旁隨早的官員問道“孟王爺,既然你與謝流塵不是好友,亦非親非故,那先皇禦賜孟家的火南珠,為何會到了謝流塵手上?”
“火南珠?”孟優壇正與王鍾閣客氣,一聽這詞兒,當即脫口而出“小王也不想啊,要不是謝流塵——”說到這裏,他猛然住口,臉上露出“糟糕,說漏嘴了”的表情
“要不是什麽?”那官員抓住破綻,緊追不舍
“要不是——要不是——”孟優壇眼睛溜來溜去,結結巴巴道“要不是……本王那日喝醉了,也不會……也不會為著謝流塵……誇……讚著那珠子好,就隨手把它送人了。”
這個理由雖然合理,但孟優壇的表情與語氣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別人我是在說謊
那官員忽然一拍桌子,看著聞聲而驚的孟優壇,沉聲喝道“孟王爺此言當真?!”
“當真,當真……本王——”
“史侍郎,孟王爺千金之尊,受不得你如此相逼。”另一名官員見王鍾閣暗自皺眉,連忙開脫
那被稱做史侍郎的人聽了這話,卻是笑了一笑,隱隱有不屑之意“方才那位大人不是說了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他還不是王子,到了這裏,全得看諸位大人如何裁斷。”
他在“諸位大人”那四字上咬得特別重,在場的人都聽出味道來,卻無一人接話
孟優壇將頭一低,表麵看上去是畏縮怯怕,實際卻是在忍笑
靜默片刻,王鍾閣道“此事——”
“尚書大人且慢。”史侍郎很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尚書大人,今日之事,下官有一提議此案既與謝流塵有關,那也該聽聽他的供詞。這二十多日來,尚書大人可是隻審過他兩次。不若趁著今日孟王爺在此,一起問個清楚”
此次祥刑寺中被調拔給王鍾閣專審此案的官員中,既有五族派,也有親皇派,還有明哲保身不偏不倚的中庸一派。平日麵上雖一團和氣,私下裏卻少不了你來我往的使絆子。現下提出建議的史姓侍郎,算是個中立派。現在忽然說出這麽一句來,那兩派便不免猜疑,這人究竟是不是被對方暗地裏給拉攏了
一時之間,兩派的人都沒有說話,屋內頓時陷入沉默之中
沉默片刻,王鍾閣緩緩道“史侍郎此議甚好,便將那謝流塵帶來堂上吧”
謝流塵被帶上來之後,不等王鍾閣發話,那史侍郎便搶先問道“謝流塵,那日殿上呈上的火南珠,你從何處得來?”
謝流塵方才進來時一眼便看到了一邊低頭端坐的孟優壇,心中微凜,顧不上奇怪,便照早先被盤問時說過的話說道“那盒火南珠孟王爺曾與謝某一道賞玩過,但之後孟王爺便已收起。謝某也不知,它為何會出現到了謝某的行囊之中。”
史侍郎道“你記清楚了?”
這確實是實話,謝流塵麵上一派坦蕩“不錯。”
史侍郎向他微微前傾“孟王爺可都說了,你就不改口?”
“史侍郎——”不等方才與他抬杠的那名官員把那句“你這是誘供”說出口,便聽孟優壇略顯驚慌的聲音道“本王說什麽了?”
“難道王爺方才什麽都沒說麽?”史侍郎飛快地問道。
“本王——說了——沒說——”孟優壇似是想辯解,自己雖然說了關於火南珠的話,卻不是像對方暗示的那樣,已經“出賣”了謝流塵。卻因為著急,反而說得夾雜不清
不等他說清楚,史侍郎又向謝流塵道“本官亦曾聽聞你一諾千金的名聲,怎麽今日,卻是敢做不敢認了呢?”
前兩次被提審時,都是由王鍾閣主持,問了些事情,錄過筆供,便客客氣氣將他送回去,哪有今日這般胡攪蠻纏?謝流塵心道,果真是虎落平陽
“本來便是無事,又有何可認?
聽到他的話後,史侍郎卻沒有接著問下去,反而轉頭向孟優壇道“孟王爺,既然他如此說,那便是你在說謊了?
孟優壇一臉茫然,似乎是被他問得呆住了“說謊?本王說什麽謊了?
“王爺說的話,他不肯承認,那麽,其中定然有一人在說謊。”史侍郎一本正經地說道“謝家公子重然諾輕山嶽之名,是帝都中人人知道的。既然他否認,那麽,便是王爺在說謊。”
“本王——本王說什麽謊了?”孟優壇看上去有些慌亂有些氣惱“這可是事關本王身家性命之事,本王怎會說謊?你這人,休要胡攪蠻纏!”
本要喝斥史侍郎的那官員,聽到孟優壇的話後,便住口不語,隻等他兩人自己扯去
那史侍郎被孟優壇這麽一喝,當即豎起了眉毛“孟王爺!莫忘記現在是在祥刑寺,本官奉皇上旨意審案,若有膽敢咆哮公堂者,定要依律杖責,嚴懲不怠!”
孟優壇哽了一下,剛要強嘴,卻似乎是想起了方才被打的那兩人,臉色一白,嘟囔一句“不和你一般見識”便悻悻地住了口
見他安靜下來,史侍郎又道“那麽,王爺可是承認,方才說所的話作不得準?”
“誰承認了?本王所說的每一句話,絕無半分虛假。”
“但是——”史侍郎向謝流塵一抬下巴“他卻說,本無一事。”
“這——”孟優壇轉了轉眼珠“或許是駙馬那日喝多了,忘了這件事。”
“那照這麽來說,謝流塵,是你在說謊了?謝公子,這可是幹係到孟王爺清譽的大事,你可要想好,莫要又記錯了。”他在那“又”字上咬得很重,顯然是在諷刺謝流塵,那日殿上翻供反悔之事。
謝流塵暗暗咬牙“謝某——”
他剛開了個頭,卻被孟優壇打斷“謝流塵,不就是一盒珠子麽?拿錯了有什麽幹係?你可千萬不要信口指認,讓本王蒙汙啊!”似乎是方才史侍郎的話提醒了他,讓他在著急之下驚呼出來,生怕自己被這頂著謀逆之名的人拖下水
暗中握緊了拳頭,謝流塵緩緩道“謝某記得清清楚楚,當日王爺你要贈珠於我,我一再推辭,最終也沒有收下。至於這珠子後來又是如何到了我這裏,我還想請孟王爺解惑!”
“當日?謝流塵,你既要辯解,那便說清楚,當日是哪一日?地點在何處?旁邊還有何人可為證?”史侍郎問到這裏,放緩了語調“又是為著什麽事,孟王爺會將如此貴重之物贈送於你?”
他所問的細節,謝流塵早有準備,當下一一答來,本該清楚明白,卻有個孟優壇在一旁不住口地說“謝流塵,謝兄,本王當日對你也算周到,你如今何苦不認?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認下又會如何?”
等謝流塵回答完史侍郎的問話後,孟優壇仍在絮絮叨叨地說著
看著這夾雜不清的場景,王鍾閣深深皺起了眉頭。然而未等他發話,便有一人開口說道“孟王爺言之有理。謝流塵,你可想好了再開口。”說話這人,正是親皇派的一員
當下便有另一人反駁道“這位大人,方才駙馬已經說得很清楚,明明是他推辭了孟王爺相贈。難道你沒聽見?”
“哦?既是已經拒絕,那珠子又怎會跑到了他的行囊之中?莫非是自己長腳了不成?”
“……”
聽著兩派的你來我往,史侍郎說道“謝流塵,你還未回答本官,究竟是為著什麽事,孟王爺會將如此貴重之物贈送於你?”
剛剛將對手反駁得啞口無言的官員當即大聲道“是啊,究竟是為什麽?有什麽隱情?”
“明明是沒有的事,怎麽……”
“人證物證已在,還想抵賴不成?”
“你——”
……
祥刑寺大堂之上,全然不複往日的肅穆威嚴,兩派的官員你來我往,吵得口滯橫飛,不可開交,隻差沒有卷袖子動手。
“夠了!”
冷眼半日的王鍾閣大聲喝斥道“諸位都是國家棟梁,怎地如此全無風範儀態?”
看著官員們漸漸冷靜下來,他又說道“今日便到此為止,將人帶下,明日再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