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廟堂高遙 五十四 血濃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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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碧玉!
    猶豫數日之後,楚越人最終回到了宮中。
    但他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去見宋曉。
    那夜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來得比自己原以為的要深,甚至於已經無法去抱別的女子之後,驚愕與無奈便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
    本來以為分開之後時日一久,自然就可以忘了她,不料,自己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原本已經做下的決定,因突然的發現而重新打亂。
    楚越人心亂如麻。
    勉強抑製住的渴望,也因這一發現而重新叫囂。
    理知告訴他,他們不應該再見麵。
    然而情感卻不允許。
    那麽,要不要去見他?
    楚越人走在冬日特有的淡白陽光下,看著滿地堆積黃葉,踩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有一種潔淨的感覺,卻仍不能消解他心頭的紛亂。
    我很想見她,可是……可是……
    轉過一條抄手遊廊,走到一處月洞門前時,他忽然聽到有低語聲從門後傳來,便下意識地停止了腳步。
    “……因為駙馬?”
    “可是皇上往日那麽疼公主的,怎麽可能為這個遷怒她?你是不是聽錯了?”
    “錯什麽?我是聽和禦書房那院裏候的小李子一屋的小張說的。那日公主才進去沒說幾句話,剛提到駙馬二字,便被皇上砸了盅子攆出來。”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插進來“不對不對,公主分明沒提過駙馬,就被皇上發作了!我可是聽伺候筆墨的阿貴說的!”
    “你胡說什麽?公主是因為替駙馬求情才被皇上斥責的!”
    “誰告訴你的?你親耳聽到的?根本就沒有!”
    “有!”
    “沒有!”
    “好了好了,不管有沒有,公主這次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兒被皇上斥責嘛,還被禁足了。”
    “是啊,連她隨身的侍女都不得出入宮苑,跟著一起被禁足了。”
    “皇上怎麽突然就發那麽大火呢?”
    “說來說去還是為著駙馬吧,駙馬那是什麽罪名?公主竟敢為他去說情,一次兩次猶可,多了皇上當然要不耐煩了。饒是對著素來最疼的公主,也要拉下臉來。”
    “那你說皇上這氣要多久才能消啊?公主被禁足三天了,皇上那邊還是一點信兒都沒有。該不會,從此往後就再不疼公主了吧?”
    “管她做什麽?又不是咱們的主子。”
    “說的也是。”
    ……
    正當三名宮女逐漸轉向別的話題時,月洞門後忽然轉過一個人來。
    “你們在說什麽?”
    來人竟是位年輕公子,清俊文秀,帶著幾分飄逸之氣。隻是看服飾卻不是宮裏的人,也不是可以出入宮閨的皇室子弟。
    “你——”對上他的宛若深潭般的雙眼,未等那宮女將那句“你是什麽人”說完,那宮女隻覺得一陣恍惚,瞬間,便將方才的一切忘得幹幹淨淨,軟軟地倒了下去。
    未等另外兩人反應過來,其中又有一人如同先前那人一般倒了下去。僅餘的那一名宮女戰栗著想要逃走,卻連驚呼也未發出,眼神便開始呆滯。神情也從駭然轉為麻木的平靜。
    “告訴我,你們方才在說什麽?還有,金枝公主出什麽事了?”楚越人向那突然間變得猶如木塑泥造一般的宮女柔聲說道。
    掌燈時分,樓定石擺駕承平宮。
    傅臨安笑吟吟地迎上來,趕著給他解下擋風的厚氅,說道“今日天冷,臣妾準備了一道紫氣東來,並著幾樣暖胃的小菜,請陛下嚐嚐。”
    樓定石道“你備下的東西,定然是好的。”
    “陛下還是先嚐過再作品鑒吧。”傅臨安奉他坐了上座,親自斟了一碗雙手遞過去“陛下請趁熱喝。”
    隻見玉瓷碗中盛著澄清的湯,浮著半透明的紫菜與舒展開來的紫梢花,還有切成小塊的仙靈脾,並著湯底剝得完整的蝦仁,看之便令人食指大動。
    樓定石嚐了一口,道“好鮮。”又道“你親自做的?”
    “想不到陛下還記得臣妾的手藝。”傅臨安笑道。
    “吃了這麽多年,怎麽不記得?”
    兩人說過些家常話,傅臨安又趕著問了幾件冬至宴上的事情,都是些無幹緊要的小事。樓定石知道她意不在此,今日將自己找來是想為自己散心的,也是隨口應著,說了句“一切依舊例便是”。
    喝過開胃的湯後,便該上菜了。傅臨安道“陛下,今日臣妾備下的是撥霞供。”
    撥霞供即是後世的火鍋。《山家清供》中載曰,“師雲山間隻用薄批,酒醬、椒料活之。以風爐安桌上,用水半銚,候湯響一杯後,各分以箸,令自夾入湯擺熟,啖之,乃隨意各以汁供。”而所謂撥霞供,取的是“浪湧晴江雪,風翻晚照霞”之意,算是以美景入美食的一個雅俗共賞的文字遊戲。
    這種吃法自民間傳入大內,由來已久,但用具、湯料、並涮食的各色蔬菜肉類等,自然要比民間來得精美細致許多。
    傅臨安看著樓定石點頭表示知道後,又道“吃這東西全在一個熱鬧,單陛下與臣妾二人隻怕嫌人少了些。”
    “哦?那你說怎麽辦?”
    “不如把金枝也一塊兒叫上吧,人多熱鬧些。”說著,傅臨安小心打量著樓定石的神色“不知陛下……”
    她昨日受到徐傑安稟求後,思來想去,隻道樓定石近日的不快是為著五族之事。但她並不關心政局,也不明白具體內情如何。沉吟許久,覺得樓定石看見金枝應該會高興一些。隻是幾日前樓定石剛在麵上發作了金枝,此時自然需要一個台階來下。於是,傅臨安便決定,今日由自己來做這個台階。
    她本以為樓定石會當即允應,不料待她說完後,樓定石卻許久沒有接話。
    半晌,傅臨安試探地說道“陛下?”
    樓定石仍舊沉默著,許久,才點了點頭。
    傅臨安看他神情有些不對,心忖難道這次連金枝都解不了他的煩惱?然而話已說出口,也隻得吩咐道“雪梅,你去將公主請來。”
    金枝的寢宮便在承平宮之中,不多時,一個宮妝少女便在雪梅的帶領下出現在樓定石麵前,向樓定石一福“兒臣參見父皇。”又向傅臨安福了一福,道“兒臣參見母後。”
    “金枝不必多禮。”傅臨安口中說著話,眼角眉梢卻在留意樓定石的神情。見他麵上淡淡的,分毫沒有往日看到金枝時的慈愛之色,心中暗暗納罕,又不能多問。便迎上前接著金枝坐下,故意將聲音略放高了些,說道“怎麽又瘦了一圈?臉也白了,難道身子又不好了?”
    這話一出口,果然引得樓定石側目。他打量了女兒幾眼,覺得的確是瘦了,即使是穿得不少的冬天,也有一種弱不勝衣之感。而原本就白皙的臉,現在在燈下看來更蒼白了幾分。
    “送去的補品難道沒吃?”他問道。
    “吃了,都吃了。”宋曉趕忙回答,又向傅臨安道“母妃,您不是昨日才見著兒臣嗎?兒臣哪能一天就瘦這麽多呢?”
    “還嘴硬!”傅臨安瞥見樓定石的神色,心中一鬆,擰了擰金枝的臉,道“看看,臉上都沒落下二兩肉來!你啊,多早晚才長得大、才會照顧自己?”
    “不是還有父皇和母後麽?有您二老疼,兒臣做什麽要自己操心?”
    “有你這句話,看來我不疼你也不行了。”傅臨安笑著,向樓定石道“那陛下呢?肯不肯應了小金枝這句話?”
    對上發妻笑語盈盈的模樣和女兒忐忑期盼的眼神,樓定石心上那副重擔不自覺便輕了許多。他神情緩和下來,道“朕的女兒,朕不疼,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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