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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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夜行錄!
    事情轉機之處,在一年前州王外出圍獵之際。
    峻州王樂衷於打獵,故而每年秋天的圍獵都會搞的極其盛大,朝廷幾乎泰半官員都要伴駕一同出巡。
    按照慣例,為期三天的圍獵結束之前,都會舉行篝火晚會,將三日來獵得的獵物烤成食物,輔以美酒歌舞助興,以作慶賀。
    按照慣例,翰林院會當場獻上一篇歌賦來讚頌每次的圍獵盛事,以滿足峻州王注重華麗麗門麵功夫的虛榮心態。(…………)
    按照慣例,通常會由院士在這三日內提前作好。
    但是這次圍獵略有不同——海士齡因病缺席,所以不能在這個時候獻上歌賦。
    其實這本沒什麽,按照慣例由副院士頂上便是。可是付書華看木子白不順眼很久了,自然不會放棄這次大好良機。
    於是他暗示自己的兒子,打算給木子白下套。
    “不知今次,翰林院又會獻上何等佳作呢?”很快就到了翰林院獻上歌賦的環節,坐於大禦輦之上的峻州王興致勃勃地問道,“前幾年海大人所作的歌賦,篇篇皆是才華橫溢的上乘之作,孤都甚是滿意。這一次海大人抱病在身,希望不會影響圍獵歌賦的質量啊。”海士齡不通人脈,卻能穩坐翰林院院士一職,與他深得州王寵愛密不可分,當然,這同他本身行事低調,甚少得罪人也有關。
    “王上,”付錦瞥了一眼無所事事的木子白,眼底閃過一絲陰鶩,遵照他爹爹的意思起身,微笑建議道“按理,應是由副院士作賦,不過今年我們翰林院新收進來一位大學士,他的才學之高,我們翰林院上下全都心服口服!微臣提議,由他為王上即興創作一篇,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這事孤也略有所聞,”峻州王一挑眉,轉頭看向陪伴在身旁的宗邵笑道,“聽說,是丞相的東床快婿,木子白木愛卿,對吧?”
    宗邵一愣,狐狸心思當即轉了三轉,很快明白過來這是翰林院的人在故意給木子白下套呢,他本就不滿木子白對自己寶貝女兒的冷漠態度,平常有事沒事就愛找他麻煩,這一次有人代他出手,他也樂得坐收漁翁之利。於是笑眯眯地答道“是的,王上。”而後轉身衝大禦輦之下的木子白道“子白,還不出列拜見王上?”
    木子白聽到付錦一番話,就知道自己這是躺著也中槍了,(…………)宗邵又這麽發話了,他更想推都推不掉,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出列,衝州王行了禮道“微臣木子白,見過王上。”
    峻州王打量了他一下,而後微微一笑讚道“嗯,果真是一表人才,氣宇非凡。不過這歌賦可不同於詩詞,你確定要當堂創作?”峻州王雖然比較虛榮,但也不是沒腦子的人,看木子白的樣子就知道他是被人臨時推上來的,絕不可能事先做好準備,所以甚是好心地提醒道。如果木子白夠識相,就該順著這個台階下,那他也就不介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自己手下這群狗咬狗的大臣們。(…………)
    木子白卻是沉默不語。一旁的季真看在眼裏很是為自己這個傲氣不羈的好友擔心,當即出列道“王上,依臣看來,這臨場發揮,終是不及精心推敲所作,不如留待回朝之後,再由翰林院細細總結,創作好了奉上。王上以為如何?”
    付錦聞言呲笑“季大人這話說的,往年可從沒有這等規矩!再說了,打鐵要趁熱,還是現在寫出來更貼切鮮活些。”
    一直沉默的付書華見自家兒子態度有點過了,忙皺眉斥責道“王上麵前,不得無禮!”
    付錦這才收斂了不屑的表情,不甘不願地衝峻州王跪道“是微臣失禮了,還請王上恕罪。”
    峻州王這才注意到原本應該獻上歌賦的主角,眼珠一轉衝付書華問道“付愛卿以為呢?”
    付書華一鞠躬,和和氣氣地笑道“微臣倒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自認為……水平遠遠不及海大人。若是木大人有更好的,微臣很樂意讓賢。”
    峻州王滿意地點點頭,蓋棺定論道“既是如此,木愛卿就不要推辭了,隨意作吧,不論好壞,孤都恕你無罪便是。”言下之意,你意思意思就行,反正有付書華的備著,你是好是壞都無所謂。
    但這卻是嚴重打擊了木子白的自尊心——本來嘛,他從小被人叫神童叫到大的,向來恃才傲物,任性不羈,怎麽能容忍自己被人這般耍弄?剛才峻州王問他他不答話,其實已經開始在心裏打腹稿了,這會兒,已然是胸有成竹了!
    於是木子白冷冷地回頭看了那些諷刺不屑的同僚,又衝正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季真寬慰地一笑,轉過去恭恭敬敬地向州王行了個禮,而後挺直腰板傲然道“如此,微臣就獻醜了。”
    峻州王微微一笑“開始吧。”
    於是全場安靜,一旁的史官亦是蘸好筆墨準備記錄。
    木子白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粵若皇唐之契天地而襲氣母兮,粲五葉之葳蕤。惟開元廓海宇而運鬥極兮,總六聖之光熙…………
    河漢為之卻流,川嶽為之生風。羽旄揚兮九天絳,獵火燃兮千山紅…………
    碎琅弧,攫玉弩,射猛彘,透奔虎。金鏃一發,旁疊四五…………
    聖朝園池遐荒,殫窮六合。示物周博,大道匡君!”
    一時鴉雀無聲。
    木子白微微一笑“微臣木子白,即興作此《大獵賦》,獻於吾王,願吾王千秋萬代,萬歲萬歲萬萬歲!”
    州王亦是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聽得木子白這麽一說,居然從大禦輦上跳了下來!而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木子白麵前執起他的手大笑道“好啊!卿如此良才,怎的埋沒至此!?來人,賜孤最愛的金絲燕窩羹!”
    很快,一晚熱氣騰騰的金絲燕窩羹被端了上來,州王揮手攔住侍從,竟親自接過羹湯,調勻後遞給木子白!
    木子白也沒想到州王會有如此驚人的反應,忙誠惶誠恐地跪下“謝吾王隆恩!”
    於是木子白因“上降輦步迎,親賜最喜之湯羹,禦手調羹以飯之”一事揚名九州,成為峻州州王最寵信的,新一任的翰林院首席禦前大學士!
    而他在宗府的地位也直線飆升,宗邵雖然依舊對他麵熱心冷的,卻也不怎麽管他同宗鳴鳳的事了
    就連深秋的時候,木子白特意派人從懷南移植過來一株紅楓以解許月奴的思鄉之情這等偏心妾侍的事情,宗邵也隻是撇撇嘴,啥也沒說——現在他已然成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勁敵,兒女閨房這等小事,他丞相大人自然是顧不得那麽多了。
    一年後,木子白在朝內有季真,朝外有孟浩的基礎上,聯合了眾多朝內朝外誌同道合反對丞相的朋友,終於結成了屬於自己的,足以和宗邵所抗衡的勢力!
    那一日他很高興,在外麵同孟浩和季真一起慶祝,多喝了幾杯,暈暈乎乎地回到了宗府。
    “姑爺,您回來啦!”宗管家見他搖搖晃晃地下了轎子,,忙迎上來扶住他。
    “嗯……扶我回房……”他喃喃道。
    宗管家聞言一愣,隨即眼珠一轉,竊笑了一下道“是,姑爺!”
    在這宗府,姑爺的房間,理所當然就該是他們大小姐的房間咯……
    所以第二天,木子白是在宗鳴鳳的床上醒過來的,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比較糟糕的是,他昨晚好像……糊裏糊塗地,把宗鳴鳳當許月奴了……
    看著兩人衣衫淩亂地躺在床上,宗鳴鳳身下還有一抹刺眼的鮮紅,木子白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他不喜歡宗鳴鳳,可這兩年他一直冷待她,她卻從來沒有向宗邵抱怨過,對外也一直很給他麵子。畢竟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睡了就睡了,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呃……你要理解,一個風流不羈的才子,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的。
    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同許月奴解釋。
    “夫君……”木子白一愣,原來是宗鳴鳳醒過來了,一向同他一樣“相敬如冰”的臉上頭一次露出嬌羞的表情,搞的他也不好意思責問她為什麽趁他喝醉騙他上床……
    “呃……你再睡一會兒吧,我要先去上朝了。”說完,他甚是沒有骨氣地落荒而逃了……
    宗鳴鳳看著他離去,心情大好,於是這一天,她很是難得地沒有折磨許月奴。
    大小姐端著架子不會向許月奴炫耀什麽,但是不代表下人們不會說。許月奴還沒從“今天居然逃過大小姐慣例折磨”的驚喜詫異中回過神來,很快便從粉桃的口中得知了原因。
    她眼神一黯——到底,他還是……
    “啊——”一個晃神,手中的繡針紮到了自己,她皺著眉頭吮住食指,忽而釋然一笑。
    我這是怎麽了?這是好事啊,以後,大小姐應該會待我好一點了吧?而且要不是子白喝醉了……
    對,子白還是愛我的!
    他還是愛我的。
    他還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