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平安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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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夜行錄!
    身受重傷被困深山,入眼處盡是讓人分不清楚方向的茂密森林;睡地上怕野獸睡樹上怕毒蛇,找不到食物和水源,還要擔心會不會有敵人追殺……
    不過————咳咳……以上情況,在石夜霽麵前,都不算情況!(…………)
    憑借豐富的植物地理知識,他很快就從樹木生長偏向和枝葉疏密情況上分辨出了正確方向,不僅如此,他還根據不同植物相生相克的生長習性和分布,判斷出了水源,找到了止血消炎的藥草和食物,甚至還為兩人尋到了一處安全幹淨的山洞暫居!
    “……阿霽,你果然不負‘萬能’之稱啊。”商暮陽盤腿坐在鋪好稻草的山洞裏,看著石夜霽麻利地處理好一隻剛剛找草藥的時候順手抓來的大野兔,在兔身上塗上找來的香草汁液,然後將其架在篝火上熟練地烤製,不由地感歎道。
    石夜霽聞言抬頭,衝他甚是厚臉皮地笑道“嗬嗬,謬讚謬讚,也就一般萬能吧。”
    商暮陽“…………”
    “被困在這兒已有三日了,追殺的人還不出現,想來是篤定我們必死無疑了。”石夜霽一邊烤兔子一邊思索道。
    商暮陽聞言皺眉“阿霽,他們……真的是二弟派來的人嗎?”
    石夜霽一挑眉,沒有馬上回答,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扔了過去“這是我殺那幾個殺手的時候,順手從他們身上摸到的。”
    商暮陽接了那令牌一看“疾風令……果然是二弟的人。”阜州王室中的每個王子都有自己的護衛和謀臣,一般都會配備主人的標誌物,譬如商暮陽的手下,就都有一塊正陽令,疾風令是二王子商暮風的,三王子商暮雲和五王子商暮嵐的則是破雲令和天嵐令。
    “唉……也不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商暮陽歎了口氣道,順手又把那塊疾風令扔了回去。
    石夜霽“……要冊為儲君的太子殿下失蹤了,按理王上應該會大發雷霆派人來尋的,可是現在無論是王上的人還是追殺的人一個都不見,很顯然二王子封鎖了我們的消息,現在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們在哪兒……”
    商暮陽一拍腦袋“不對!還有人知道!”
    “瘋丫頭!”“德容群主!”
    下一秒,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可是……”商暮陽馬上又泄氣道“她被我們害進陷阱,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難說……如果落在二王子的人手上……”
    唯一的希望破滅,氣氛頓時don到穀底。
    “好啦好啦,你也不要太絕望。”半晌,石夜霽重振精神笑道,將考好的兔子遞給商暮陽,“我大概已經熟悉了這片山林,一個月內,我們一定能走出去。”
    “一個月?!這麽久?”
    “……我們騎馬進山走的都是大道,當然快。可這附近全是原始森林連條小路都沒有……大少爺,你以為山路是這麽好走的麽?”
    “…………好吧,聽你的就是。”
    接下來的一個月,是商暮陽最終生難忘的一個月。
    這一個月,他和石夜霽一起,翻山越嶺,腳下磨出了無數水泡,殺過無數偷襲的野獸,挨餓受凍受盡了十八年來從未受過的苦;
    可另一方麵,他第一次下水捉魚,生火烤肉,學會了嚼爛草藥為石夜霽包紮療傷,學會了辨別哪些野果野菜是可以吃的;
    但最難忘的,是那次石夜霽走遠了去找食物,而他不慎被毒蛇咬了左手手掌,沒幾秒,蛇毒便使他全身僵硬,他拚盡最後的力氣掏出懷中的銀哨子隻吹了兩下,石夜霽便飛奔回來,一見他癱倒在地,臉色瞬間鐵青,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掐住那條毒蛇的七寸將它瞬間掐死,而後才冷靜了幾分,蹲下身為他吸毒療傷。
    “暮陽別怕!這蛇毒並不致命,主要是用來麻痹獵物的……”
    商暮陽看著他嘴裏說著別怕,可臉上的神情比誰都慌,忍不住輕輕笑道“我怕什麽,我有萬能的阿霽啊。”那笑容雖輕,卻是滿滿的幸福和喜悅。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要是能就這樣和他的阿霽在這裏過一輩子,不用煩惱那些王位和國事,該有多好……
    可惜,彼時一心隻在商暮陽的毒傷上石夜霽,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心效忠的太子殿下,竟然在這一刻,對自己產生並堅定了一種再也沒有辦法回頭的感情……
    一個月後,兩人終於走出了深山,找到了皇家獵場負責官馬烈。
    “太太太……太子殿下!?”
    馬烈身為皇家獵場負責人,自然是認得商暮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當他接到手下的報告趕來,見到剛剛在營帳坐下的商暮陽時,竟然是一副活見鬼大驚失色的樣子!
    “馬大人,看你這反應,我和太子殿下不在的這段時間,是出了什麽大事了吧。”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的石夜霽毫不在意地笑笑,一邊將剛熱好的毛巾遞給商暮陽擦拭,一邊衝馬烈問道。
    “太太太……太傅大人!?”
    “……馬大人,你能換個句式麽?”石夜霽無語道。
    “咳咳!!是下官失態了!隻是下官實在是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居然還活著……”
    商暮陽聞言皺眉“馬大人,注意你的措詞。”
    “呃……是是是!是下官僭越了!事情是這樣的……baba……”
    原來,一個月前,掉入陷阱中的德容郡主柳聞鶯被追擊野豬不慎深入山林的五王子商暮嵐一眾人所救,回來後才發現,太子和太傅失蹤未歸,王上知道後立刻派人尋找,最後於深山一處懸崖上發現了打鬥的痕跡,還在現場找到了一塊疾風令!
    王上得知後立刻命人將二王子一眾人軟禁,而後成功找到了那幾個身負劍傷被二王子派去追殺太子的殺手護衛,逼供之下得知太子和太傅已被當場刺殺並拋下懸崖屍骨無存,王上震怒之下,將二王子全府上下全部斬首處決!
    “如今太子的衣冠塚都建好了準備入皇陵了,所以下官方才才會如此失態……”
    “原來如此。看來,德容群主是在那群殺手同我們廝殺的時候,被五王子湊巧救走的,果真是老天有眼,惡有惡報啊。”石夜霽感歎道。
    “可是我們分明是被他們直接踢下懸崖才僥幸沒死的,怎麽那些殺手一口咬定我們是被殺死後再拋下懸崖毀屍滅跡的呢?”商暮陽疑惑道。
    石夜霽聳聳肩“反正在別人看來,我們事實上也一樣是必死無疑,殺手麽,完成任務後一般都習慣誇大事實以顯示自己。”
    商暮陽感歎地搖搖頭“被人逼供還要炫耀,這真是標準的‘死’要麵子啊……”
    “馬大人,這一個月我和太子著實勞累得緊,想先在你這兒休息一下,另外,還要麻煩你八百裏加急送消息到阜州城,通知王上太子平安無事才好。”
    “是,那下官就先下去安排,不打擾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休息了。”
    “嗯,去吧。”
    在獵場休整了幾日,重煥光彩的太子殿下和太傅大人終於啟程返回阜州城。
    “太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阜州王一得了消息,就立刻吩咐撤銷所有太子喪儀事宜,今日他大難不死的太子回宮,更是不惜帶著百官一早候在阜州城外,歡迎隊伍老遠排出去三裏地,搞的商暮陽各種受寵若驚。
    “兒臣死罪,讓父王擔憂傷神了。”一個月不見,阜州王竟然蒼老了好幾歲,兩鬢斑白了許多,商暮陽看在眼裏頓感難受——他原以為天家無情,沒想到,父王心裏,仍是在意愛護他這個兒子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阜州王哽咽道,而後看向跟在身後的石夜霽欣慰道,“石太傅,這一個月你們的情況馬烈都同孤說了,太子……多虧你照顧了。”
    石夜霽聞言連忙行禮道“王上言重了!這都是臣分內之事。”
    “來人,傳孤旨意,石夜霽保護太子有功,加封為‘護國侯’,待日後太子登基,即為正一品輔政大臣!”
    “臣……謝王上隆恩!”石夜霽先是一愣才謝恩道,這在旁人看來是天大的恩寵,可他卻絲毫高興的感覺,隻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而一旁的商暮陽亦是神色複雜地看著跪倒在地的石夜霽——父王這一加封,麵上石夜霽是同自己更親近了,可他真正想要的那些,卻是同自己更遙遠了……(老師和弟子,王上和輔政大臣什麽的,好禁忌好癡纏哦………)
    喧嘩過後,兩人終於回到了夕鸞宮。
    “唔……不過一個月,卻有一種仿若隔世的感覺啊。”商暮陽躺在自己久違的柔軟大床上舒服地歎道。沒辦法,一個月的山林生活,都快把他磨成野人了,“阿霽,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清晰地意識到,原來我這十八年來的生活是這麽的奢侈罪孽啊……”
    石夜霽撲哧一聲,好笑地看著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商暮陽,卻很快又收斂了笑意道“殿下,現在不必宮外,你該喚我老師。”
    “切,知道了啦。”商暮陽不爽地撅嘴,討厭,早知道回來會把他們之間的距離重新拉開,還不如不要回來了呢!
    “對了……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提一下。”石夜霽突然皺眉道。
    “怎麽了?”
    “先前在獵場休息的時候,我就已經通知了正陽令眾我們平安無事的消息——之前他們以為我們死了,著實陷入了一陣恐慌,正在猶豫要改投哪兒的時候,沒想到我們反而安然回來了。然後他們陸陸續續發來了這一個月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因為太子被刺殺、二王子伏誅,王上極度傷痛之下,不得不重新考慮改立太子和儲君。就在王上收到我們生還的消息的前一日,他才剛做好要立五王子為太子的準備。”
    “什麽?!改立五弟?為什麽?按理該是三弟啊?”
    “三王子資質平庸,膽小懦弱,難當大任,反倒是五王子,聰穎討喜,先前又救了德容群主,很得王上喜歡。”
    “原來如此……”
    “不過如今你回來了,太子和儲君之位自然是輪不到五王子的,也好在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王上隨便動動手指就蓋過去了。隻是五王子卻是知道的……臣擔心……”
    商暮陽無所謂地擺擺手“放心,五弟再聰明,畢竟才十三歲,天嵐令更是形同虛設,能翻出什麽天來?而且我有萬能的老師在,有什麽事,吹一下哨子就好啦!”說著,還掏出了他貼身收著的銀色哨子衝石夜霽得意地晃了晃。
    石夜霽笑道“你還玩上癮了?以後在宮中,護衛無數,哪裏還用得到這東西,還給我吧。”
    “不行!你給了我,就是我的了!”商暮陽死命地把哨子護在懷中不放道。
    “……呃,好吧,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替我保管呐,畢竟……這是我娘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石夜霽歎氣道。
    “啊?那……我還是還給你好了。”
    “跟我計較什麽,你是我的弟子,我效忠的主人,將來還會是我輔佐的君王,我全身心都是你的,還差這一個哨子?”
    ……這話說的……母親唯一的遺物?定情信物?一念至此,商暮陽刷的紅了臉!
    “咦?太子,你臉怎麽紅了?”
    “咳咳……你管我!我累了,要睡了!你還不快退下!”
    “……好吧,臣告退了。”
    翌日,太傅大人難得沒有一早叫太子殿下起床,於是太子得以一覺睡到了日曬三竿,直到一個風風火火的橙色身影肆無忌憚地闖進他的寢宮,一把掀開他的被子揪起他的耳朵大聲喊道“白癡太子!德容郡主駕到,還不快給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