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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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陳泊橋身上的古龍水密不透風地將他的信息素氣味遮了起來。
    與章決握手後,陳泊橋又如同無事發生一般,仍然與祝小姐保持著距離,向她介紹:“這是章決。”
    祝小姐麵上微露不解之色,不過沒多問,微笑著向章決點了點頭。
    “——泊橋。”
    祝宏儒被夫人牽著,從不遠處走過來,熱情洋溢道:“在和老同學敘舊?”走近了些,他又道:“下午我還問起小決,當年上學時候和你關係怎麽樣。”
    章決感到陳泊橋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與他目光相接。
    陳泊橋眼裏帶著很淡的笑意,貌若隨意地順著祝宏儒的話,問章決:“是麽,你怎麽說的?”
    章決想到母親說的“不熟”,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隻好有點呆地看著陳泊橋,說了一個“我”字,頓了頓,沒說下去。
    陳泊橋沒追問,看他幾秒,好像也走了走神,回過神來,似乎想說什麽,被祝宏儒打斷了。
    “噯,小決說話也太保守了,”祝宏儒沒讓章決陷入尷尬的境地,流暢地插話道,“隻告訴我們是同學,別的什麽都不肯透露。”
    他話音未落,一位在現場的媒體人員走過來,禮貌地問陳泊橋和祝宏儒,能不能拍一張合照,供新聞稿使用。
    陳泊橋大方地點了頭,忽然看向章決,道:“不如一起拍吧。同學。”
    祝宏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很快地笑著拉著夫人和女兒,招呼與章決一起,分別站在陳泊橋左右兩側,問:“這樣如何?”
    媒體人員把位置讓給了攝影師,攝影師拿著相機,試了試片,又向不遠處的助手招招手,比了個手勢。
    “彩燈亮度不夠。”攝影師對祝宏儒解釋,“得拿塊反光板。”
    搬反光板和調試角度需要時間,祝宏儒和他太太低聲和陳泊橋聊起天來。
    章決站在陳泊橋身邊,很有些緊張。他父親的身份特殊,此時不便與陳泊橋合照,和母親挽著手,站在不遠處看。草坪上的彩燈遠遠近近閃著,章決看不清父母的表情,想低頭讓眼睛稍作休息,手背突然被碰了一下。
    他微微側過頭,垂眼看了看,陳泊橋像不留神似地,又碰了他一下。
    章決把臉轉正了,抿了抿唇,麵頰不可抗地有些發熱。
    助理放好了反光板,看了著他們,與攝影師簡短地交談了兩句,走向章決,問他:“先生,您的頭發能不能……”說著便伸出手,想碰章決的頭發。
    章決剛要避開,正在和祝宏儒說話的陳泊橋突然停了下來,抬起手替章決擋了一下,把攝影助理攔住了。章決轉頭去看,陳泊橋臉上沒什麽表情,牢牢扣著對方的手臂,又立刻鬆開了。
    他對工作人員說:“不用了。”
    “就這麽拍,”陳泊橋的麵色稍稍緩下來些,溫和地向對方笑了笑,“謝謝。”
    但那名助理像是嚇了一跳,低聲對章決道了歉,退回了攝影師身邊。
    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但延續得並不久。
    攝影師很快把照片拍好了,募捐拍賣即將開始,章決走回父母身邊,一起去了他們的座位。
    祝太太社交甚廣,在場的人多是各界名流,捐出來拍賣的東西本身價值也都不低。
    陳泊橋捐了一套賽佛爾窯出產的古董瓷器,拍賣場麵極為熱烈,賓客們舉出全場最高的價格,超出第二高的捐贈品一倍有餘。
    章決不是沒動想拍的心思,但陳泊橋在場,他不好意思,隨即把剛萌芽的念頭掐斷了。
    三錘定音,北美某位商人將瓷器收入囊中。祝太太開玩笑,要陳泊橋上台說話,陳泊橋沒有推拒,笑著上去了。他接過祝太太給他的寫著對方姓名的小紙條,感謝了這位先生對救助瀕危動物付出的努力,在鼓掌聲中走下來。
    而章決與往常一樣,一直在台下看。
    北美首府和新獨立國有兩小時時差,章決手術後一直容易疲憊,睡得早,陳泊橋的捐贈品拍出後,他就有些困了。
    坐了一會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母親發現了,問他:“要不要先回去睡了。”
    章決頭昏腦漲地點點頭,父親按下了母親,說:“我陪他去。”而後帶章決和祝宏儒打了個招呼,走出晚宴現場,兩人沉默不語地進了酒店主樓。
    送章決回房後,父親沒有立刻離開,他關上了門,示意章決坐下。
    章決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等父親走近了,坐到茶幾對麵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章決。”父親的嘴角很平,麵色嚴肅地叫他,“我們談談。”
    章決腦袋還不太清醒,反問:“談什麽?”
    “陳泊橋。”父親說。
    章決的困意即刻煙消雲散,他後頸有些發冷,精神緊繃,看著父親,緊緊閉著嘴,等父親下一句話。
    等了一會兒,父親方問:“你是不是因為他摘除alpha腺體的。”
    父親的言語中沒有憤怒,好似隻是認真想要章決給他一個答案。
    而對視半晌後,章決承認了:“是的。”
    他知道就算自己說不是,父親也不會和他計較,可是他不想騙人。
    “他知道嗎?”父親又問。
    章決想了想,說:“應該知道。”但沒有提過。
    把話說開了,父子倆似乎反而都輕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