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皺眉：“以後跟我說話，無需自稱賤民，也不必喊我仙人。以後你就喊我……長生吧。”
    葉芸一驚：“仙人，這、這怎麽能行，這可是大不敬。”
    看到葉凡眉毛皺成一團，葉芸又連忙改口：“是，是，是，賤——芸兒見過長生。”
    “嗯。”
    葉凡點頭：“說說你家裏人。”
    葉芸再一次淚流：“芸兒家裏本是鎮上的糧商，雖不如地主老爺們家財萬貫，卻也是頓頓有葷有素身穿綢緞衣裳的。前些年，芸兒父親去張家屯赴宴，芸兒貪玩，偷偷藏在了馬車上。不成想，剛到了張家屯就被捉到了仙人門派，成了畜生……”
    葉凡關心道：“你父親在不在逃跑的那批人中？”
    葉芸指甲深深掐入肉裏：“父親他死在了張家屯……他，他一直知道芸兒藏在馬車裏。看到仙人在到處捉人，便想偷偷帶我走，但被一位仙人一劍刺死，就死在芸兒的麵前。”
    淚。
    越流越多。
    上界這位倒黴的葉芸，似是想要這些年受的委屈一次性全部哭出來。
    “你娘親呢？”
    “生芸兒那年，難產死了。”
    “哎。”
    葉凡輕歎一聲：“葉芸姐，節哀。”
    “啊？”
    葉芸驚慌的抬起頭。
    葉凡用力揉了揉臉，麵無表情道：“沒什麽，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我送你回家，給你一些金銀財寶。二，我送你去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給你一些金銀財寶，平安的過一輩子。”
    葉芸沉默。
    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
    父親不顧旁人異樣眼光讓她上私塾，就連先生都誇她聰慧。
    葉芸知曉，眼前這位仙人老爺之所以將她從養畜原救出來，又挑她跟另外三個女人作為侍女逃避被煉丹的命運，又最終隻帶她一個人跑路，大抵是因為她與另一人的容貌相似，甚至就連名字也相似。
    給錢？
    錢財於生死麵前又有何用。
    平安？
    在這亂世之間，又哪有真正的平安之處！
    葉芸帶著祈求的語氣，小心翼翼道：“長生，芸兒……不，我想修仙。隻有像你一樣強大，才能真正的平安。”
    葉凡深深看了葉芸一眼：“你確定？修行之路，可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不過……你既如此說了，那便如了你的願。”
    葉凡取出一枚儲物戒指。
    在裏麵摸摸索索，又摸出了七十六件儲物法寶，這都是戰鬥時從白雲宗修士身上順手摸下來的。
    但是！
    葉凡完全是多此一舉。
    因為這些儲物法寶的主人，也存在儲物戒指裏……
    哎。
    自從古玉空間多了一株長生果樹。
    葉凡現在殺人都得把修士屍體保存著，用以喂養長生果樹，不然總覺得浪費。
    葉凡莫名有種出門吃飯，將剩飯剩菜或者骨頭打包回家喂給小狗的錯覺。
    隻不過葉凡養的這隻‘小狗’，可不是什麽善類。
    葉凡神念快速掃了一遍。
    除去戰鬥中消耗的，這裏麵共有靈石七百四十萬枚，靈株少的可憐，法寶倒是有兩件下品靈寶，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一般法器。
    兩件靈寶算不得什麽好東西，因為在戰鬥中有了些許殘破。
    葉凡將靈株跟兩件靈寶，以及二十萬枚極品靈石塞入一枚儲物戒指中，又取出一枚白色玉簡。
    “我看過了。”
    “這玉簡內記載著白雲宗的修煉法門——白雲訣，而且是完整版的。若無意外，足夠你修煉到問道境了。”
    “這些你都收著。”
    葉凡全部遞過去：“今晚幫你煉氣，明日送你回家之後……便要靠你自己了。”
    葉芸沒接。
    葉凡挑眉：“嫌少？”
    葉芸搖了搖頭：“我想跟在你身邊。”
    葉凡同樣搖頭：“不行，跟著我一來危險，二來拖累。看在芸姐的份上，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葉芸這才接過：“那，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麵嗎？弟弟……”
    葉凡似笑非笑的看向葉芸。
    他發現這個女子是真聰明，就因為他先前喊了一句葉芸姐，便一直順著杆子向上爬。
    葉凡既沒應聲，也沒駁斥。
    在這危險陌生的上界，有一張熟悉麵孔能聊聊天倒也不錯。雖然這個葉芸，身上詭異的點太多。
    這一夜。
    葉凡教導葉芸修煉。
    這個葉芸的修煉天賦比不得下界的葉芸姐，但也不差。在葉凡的指點下，隻一夜便踏入煉氣二層。
    葉凡不由感慨。
    人與人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
    張大牛修煉十年才是煉氣三層，葉芸一夜間便是煉氣二層。
    按照這個修煉進度，最多一個月就將築基，金丹也不會太遠。
    第二天清晨。
    葉凡易容成了另外一副麵孔，看的葉芸目瞪口呆：“弟弟，你這是……”
    “記住，現在起我叫蘇念，你叫蘇芸，我們是落難躲避白雲宗仇人的姐弟。我是築基，你是煉氣。”
    “……”
    葉芸張了張嘴，訥訥半天最後點了下頭：“知、知道了。”
    在儲物戒指裏，葉凡隨便摸出一把劍，載著葉芸在白雲山脈繞了一個大圈子，飛了足足兩天兩夜，才來到葉芸印象中的家。
    隻不過……
    這個叫落葉坡的小鎮，與隔壁張家屯一樣，早已是滿目瘡痍破敗不堪。
    鎮上沒有任何百姓的蹤影。
    上萬戶的鎮子安靜的可怕，隻有呼嘯風聲夾雜著冰冷的雪花落下。
    葉芸沉默著。
    走向接近鎮中心的一家糧店。
    鋪子門是開著的，店內跟倉庫的糧食還在。
    吹入屋內的白雪堆到了腳腕深，幹淨的沒有一個腳印，顯然許久沒有外人來過。
    葉凡散出神念。
    發現這座小鎮像是遭了什麽厄難。
    人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有的鍋爐中還煮著飯菜，如今早已在冰寒天氣中凍結成一團。
    那散落的柴火，那摔倒的椅子，那跌落在地碎裂的茶杯，那尚未來得及清洗便凍結在河邊石頭上的衣裳，那餓死在籠中的雞鴨鵝……
    一切的一切。
    都被埋葬在了風雪中。
    葉凡知道，此地大概與張家屯一樣，也被仙人們‘光顧’了，所以此地沒有一絲生機，死氣沉沉。
    不對。
    應該是張家屯、平陽鎮跟附近所有凡人居住之地，都遭了厄難，否則不會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嘩”
    另一邊，葉芸拎起裙裾，登上二樓階梯，很快便背著一個小包袱下樓。
    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弟弟，我們……走吧。”
    “去哪？”
    “流水門。”
    葉芸咬著唇：“我在養畜原聽人說過，流水門是堪比白雲宗的大宗門，我去那裏修行。拿走父母的遺物，便……沒有心事了。”
    “好。”
    葉凡點頭，反正現在無法聯係上師父，不如到處碰碰運氣。
    打開一張羊皮地圖，葉凡頗為嫌棄。
    這份得自白雲宗某位長老的地圖，甚是寒酸簡陋。
    隻記載了飛雪城所統轄的方圓萬裏疆域，除了簡略的山川湖泊，便是大大小小三十七個宗門的大概位置。
    至於張家屯跟平陽鎮這種凡人小鎮，連名字都不配有。
    而距離最近修士城池——烽煙城跟慶仙城，則在在數萬裏之外，極其遙遠，並且沒有域內詳細地圖。
    在那空白區域上，隻有一左一右兩個大大的城池名字，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了！
    “根據飛行距離推測，平陽鎮距離流水門大約兩三千裏？飛個一天時間差不多了……”
    葉凡沉吟中，載著葉芸飛向流水門。
    正好。
    沿途經過七個小宗門，順路瞧瞧去。
    按照師父蘇清歡的性子，雖然大概率不會躲在這裏，但……能順點兒靈石是一點兒。
    來上界都耗費了六千萬靈石，回下界說不定得需要更多！
    雖然可以薅風無月老哥的羊毛，但……終歸是不太好，畢竟風老哥上次又給師父修煉資源，還給了一張十分珍貴的替死符籙。
    總不能逮著一隻羊毛薅啊！
    “阿嚏”
    某個小宗門裏，滿地屍體鮮血，刺耳的血腥味彌漫空中。
    一個身披獸皮，額上有三道奇異紅色紋路的少年，擦幹淨手上的長刀，猛的打了一個噴嚏，狐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旁邊。
    有一位塗著濃妝身著長裙莫名妖嬈的男子，掐著蘭花指，陰柔開口：“小蘇蘇，屠了此宗三百人，可是興奮了？”
    “……沒。”
    被問話的獸皮少年臉色莫名蒼白：“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林兄，咱們快去飛雪城，用傳送陣前往慶仙城吧，總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討厭~”
    男子撒嬌似的打了獸皮少年一下，嬌嗔道：“都說了，喊人家林姐姐。再亂喊，人家就再也不理你啦！”
    “……”
    獸皮少年險些幹嘔出聲，差點提刀砍過去。
    但想到這位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又帶他屠戮數個小宗門解了燃眉之急，並且是神橋境……
    便壓下心中的所有情緒。
    “好的林姐姐。”
    “真乖。”
    陰柔男子笑吟吟道：“對了小蘇蘇，你最近修煉時偶爾說夢話，口中一直囔囔著什麽葉凡葉凡的……可是你念念不忘的親朋摯友？”
    獸皮少年眼角抽搐，心中更是陣陣惡寒。
    除了因為被變態窺探隱私的窩火，更因為那個他不願意提及的名字——
    葉凡。
    葉凡。
    葉凡！！！
    這個如同夢魘般的名字響起，讓獸皮少年腦海中想起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回憶。
    親朋？
    自然是算的。
    這個該死的家夥算是他的姑父，並且數次幫他那位‘好姑姑’針對他。
    摯友？
    那更是算的。
    他給葉凡送了多少次資源，葉凡一見他就笑到樂開了花，怎麽能不算摯友呢？
    “是。”
    獸皮少年咬牙切齒道：“葉凡不僅是我的親朋，更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剝皮斷骨，抽魂煉油，讓他永生永世不入輪回！”
    陰柔男子一愣。
    終於反應了過來，癡癡笑道：“原來是仇敵，小蘇蘇可需要姐姐幫忙？”
    “不用。”
    獸皮少年突然消了氣，平靜道：“我與他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不會出現在我麵前了。”
    陰柔男子遺憾道：“那不是可惜了？運氣真好。”
    獸皮少年慶幸道：“對，沒錯，我運氣真好，再也遇不到他了。”
    陰柔男子：“……”
    不是。
    有姐姐我撐腰，你怕什麽呀。
    這個叫葉凡的男子，究竟有多麽可怕，居然把這可憐的小狐狸嚇成了這樣。
    怪叫人心疼的哩！
    “林姐姐，你不懂葉凡的恐怖。我明明不弱於他，可……每一次交手，都差一點兒！”
    獸皮少年痛苦呢喃道：“葉凡簡直就是夢魘！我有蘇長青——再也不想遇到他了！”
    是的。
    有蘇長青來了上界。
    自上次與葉凡在葬妖山脈一別後，有蘇長青撒了腿的逃向山脈深處，誤打誤撞的進入一個被無數禁製封閉的洞穴。
    根據多年尋寶經驗。
    有蘇長青知道，他八成是遇到了某位大能的洞府，或者閉死關的隕落之地。
    有蘇長青沒有貿然觸碰禁製。
    而是記下位置，先去附近搜羅可以利用的寶貝，並且惡補了大量與禁製相關的知識——雖然沒學會。
    但有蘇長青萬分清楚。
    禁製這東西跟陣法不一樣。
    禁製是成型後的瞬發形、一次性的濃縮版陣法。
    陣法強不強，跟布陣者與陣基陣旗等有關，陣法是會隨歲月而降低殺傷力的。
    但禁製不一樣，強不強隻跟其主人生前強不強有關。
    大部分禁製的殺傷力，不會隨歲月而消逝。即便消逝，也不會逝去太多。
    所以……
    禁製用命填就行了。
    有蘇長青用將近三千位妖修的命，填完了洞府禁製的坑，本以為能得到各種寶貝。
    卻不料一道銀光閃爍，直接將他砸暈。再醒來時，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上界。
    當然。
    有蘇長青當時並不知道，一睜眼就是一位想要將他收服當坐騎的神橋修士……
    若有九條尾巴時，有蘇長青會嚐試拚命一博。
    但他現在隻剩兩條……
    嗯？？？
    有蘇長青忽然發現，他隻剩一條尾巴了，所以拚了命的逃。
    他十分幸運的遇到了林姐姐——林妙道友。
    不過有蘇長青知道，林妙跟那位神橋的目的一樣，也是想騎他。好在他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很好的保護了自己。
    有蘇長青在得知此地是上界後，成功說服林妙。說二人洗劫一波中小宗門，而後去慶仙城逍遙快活。
    就這樣，林妙決定將最美好寶貴的‘東西’，留到慶仙城，這才忍住沒對有蘇長青下手。
    隻不過……
    平常的小摟小摸，有蘇長青是沒逃過。
    有蘇長青決定了，等到了飛雪城，就甩開林妙獨自一人乘坐陣法前往烽煙城！
    慶仙城？
    狗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