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沒變過，還是之前的樣子，等從主院穿過連廊來到他們之前居住的別院後，站在自己房門前，神威還是遲疑了一會兒。

    他站在那兒，久久沒有伸出手去開門。

    斑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幫他把紙門拉了開來。

    沒有想象中許久沒人居住後的黴味，陽光從格子窗照進來，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光也依舊明亮。

    神威看著那幾束光，光芒中浮塵金粉似的浮在空氣中，就是很多個日子裏最普通平凡的場景。

    斑走進去，回頭看著他，神威在斑的注視下也慢慢走了進去。

    房間沒什麽變化，自己的東西沒有被扔掉，還好好的放在它們原本的位置上。

    神威第一時間去看那個不算太大的置物架，置物架有三層高，每一層都整齊擺放著幾個巨大的卷軸，從低到高全是這樣，唯一的一點不同就隻剩下最高處的卷軸旁邊還放著一個缽。

    “我沒動過它們。”斑解釋道。

    神威回頭瞥了他一眼，目光繼續流連在這些卷軸上。

    “我也曾在你站的位置上默默地看過它們，當時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將它們的封印解除，然後讓它們去幫我做些什麽……”

    神威站著沒動，就那樣聽斑繼續說下去，他聽到斑十分慶幸的笑了一聲，“還好我沒那麽做，不然，你會生我的氣吧？”

    神威也隻是笑，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斑在他的心目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地位，但神威又在潛意識裏不希望這樣，他可不想僅僅因為愛情就失去自我。

    不想因為愛，哪怕對方做了什麽令自己不快的事情，都能夠因為感情而得到原諒。

    可是，愛又特別神奇，能夠讓你原諒對方的某些行為，就純粹隻是因為偏愛。

    “都過去了，不要為了沒做過沒發生的事情而提出假設，這沒有意義。”

    斑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將尾獸投放到戰場上，他清楚神威是什麽樣子的人，剛才的回答聽上去天衣無縫，其實是在告誡他不要挑戰底線。

    斑有點開心，他喜歡這樣很有個性的神威，舍棄自己的真實想法全然去遷就對方這種事，神威從來就不會做。

    小時候的宇智波神威會這樣對自己，長大了的神威卻從來不會。

    這不是夢，他的神威，是真的回來了。

    神威踱步去別的地方，看著沒怎麽變樣的房間，好像跟他離開木葉隨大部隊奔赴與岩隱的戰場時相差無幾。

    但是——

    “還是有點變化的，櫃子裏多了一床被褥，是我的。”

    “你的房間不是在對麵嗎？”

    “嗯，”眼皮垂下來，斑輕聲應著，“想你想的受不了，於是，幹脆住在這裏。”

    斑不擅長說情話，此刻這樣說也是心裏想什麽就說了什麽，想是一回事，當這字眼真的從他嘴巴裏吐出來的時候，那感覺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說的人臉紅，聽的人也臉紅，於是，兩個臉紅的人十分默契的沒有執著於這個，一個當做沒說，另一個當做沒聽到。

    可說了就是說了，不可能真的當做沒說過，這樣的情話就像是一個引子，勾引起了斑的訴說**。

    環視著這個不大不小的房間，斑笑了一下，還是吐露衷腸：“這裏是你住的房間，哪怕稀薄，我也覺得空氣中都是你的氣息和味道。”

    可能是斑的語氣太過悲哀了，神威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除了神情有點難過的看著他之外，沒有別的可以說，可以做。

    “住到這間房間裏，對我來說其實很殘忍，一邊想念你，一邊這裏的每一樣東西又都在清醒的告訴我，你已經不在這裏，甚至不在這個世界上，我必須要清醒的接受再也見不到你的事實。”

    “神威，”斑回過身來看著神威，他囁嚅著嘴唇，好半天後才艱難地說：“當時在天澗峽對你出手，我是真的想殺掉你。”

    神威動了動嘴唇，還未等他發出任何聲音，就聽到斑又說：“因為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如果我死掉的話，是會一定拉著你一起走的。”

    沉默了一小會兒，神威嗤笑一聲，他點點頭，淡淡道：“我知道。”

    這似乎是斑預料中的反應，他們不需要再說的那麽清楚，早在之前，彼此就許下過承諾，不離不棄，一方永遠不能離開另一方，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可是，當我意識到你並不是真的想鯊掉我，而是為了讓我得到一雙全新的眼睛時，那種感覺……比死掉還要難受。”

    神威歎了口氣坐下來，指腹無所事事的在榻榻米上擦過去，又十分自然的來回撚著，像是在感受有沒有灰塵似的。

    但是，指腹上很幹淨，縱使已經有很多天沒人住了，這裏也依舊有人打掃，並且半點不懈怠，打掃的很幹淨。

    “我沒想過你會猜出我的用意，”他說。

    猜不出用意尚且可以帶著恨活下去，可一旦發現真相，那麽每活一秒鍾對當事人來說都是煎熬。

    如果是後來摒棄一切的宇智波斑的話，他不會這樣難受自責和悔恨，如果換成別人的話，或許也不會這樣。

    可偏偏，偏偏這個人就是宇智波斑，是那個被很多人簇擁，因為神威的出現而改變了因陀羅查克拉轉世命運的宇智波斑。

    他懂得愛也擁有著無比深刻的愛，這樣的他才會因為神威悄然無聲的付出而覺得痛苦。

    “如果我能提前知曉你猜出我的用意的話，說不定，我會改用別的方法。”神威笑了笑，在清晨的光照進屋子裏的時候，這笑容顯得又淡又溫柔，“斑，當時的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

    嘴上說著可能會用別的方式，但其實，就當時那個狀況來說，神威已經想不出別的方法了。

    “我想跟你一起走的，”斑在神威麵前蹲下來與他平視，他雙臂交疊放在膝蓋上，下巴就墊在上麵。

    他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瑟縮在風雨中無家可歸的狗狗，希望有人將他帶走，希望有人能夠給他庇護，將他帶離冰冷的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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